小白:“你太爱笑。刚才呛着也是因为笑。”说着走到贺清溪身边,仰头望着他,“小清溪,我没说错吧。你很需要我。”
“你喊我什么?”贺清溪看向她。
小白下意识说:“小,小贺掌柜,掌柜的,你留下我,我不但能帮你劝退女人,还能帮你接送猫儿和小羊羊上下学。张魁,有了我,你和你媳妇每日只需买菜洗菜给客人上菜就行了。”
店里有个会说话的大白,后院还有个老狐狸精,自家主子生来特殊,以至于张魁不怕妖,哪怕小白来历不明,牙尖嘴利。
张魁想让小白留下,但小饭馆姓贺,而且没有贺家也没有他张魁,“我听主人的。”
“我也没问你。”没担当的男人。小白瞪他一眼,扭身往柜台走去,“大白,你看咱俩这么有缘都姓白,你以前的主人还是我恩人,七百年前是一家,就让我留下好不好?”
“嗷呜!”
大白横她一眼,不好!
“你说什么?”小白扬起巴掌。
“嗷呜!”
小清溪!
大白转向贺清溪。
小白悻悻放下手,朝它脑门上弹一下,勾头朝里面喊,“猫儿,小羊羊,有了我,你们无需担心你娘再来闹,也无需担心你们的爹给你们找个后娘。有后娘就有后爹噢。有了我,你爹也无需像今日这么累。有了我——”
“有了你,我家将永无宁日。”小猫放下筷子,老气横秋道。
小白愣了愣,“怎么会?”
“你话太多。”小猫道。
小白噎住。
程爷又险些呛着,见鸡蛋汤里只剩汤,便放下碗,拿着汗巾擦擦嘴,“老秦,咱赶紧走吧。”
“下午无事,急什么。”秦爷放下筷子,冲张魁招招手。张魁把碗筷撤下去,给他们上一壶清水和两个杯子。
秦爷倒杯水,“小白姑娘,怎么不说话了?”明知故问。
“无言以对了。”程爷坐回去,看热闹不嫌事大,“小白姑娘,小饭馆六口,最好说话的是三个大人。”
小白转向贺清溪,见他坐在灶台后面发呆,仿佛没听见这边的话,不禁看一眼程爷,你没骗我?
程爷冲贺清溪那边努一下嘴,试试呗。
小白飘过去,搬个小木墩坐到他身边,“贺掌柜,我就实话跟你说吧。前些年我修炼遇到瓶颈,本以为机缘未到,来到你家才知道,是因为我还有一桩事未了,便是你先祖对我的救命之恩。
“以前我想报恩也没法报,就像大白现在这样。后来我变身成人,你先祖却已走了几百年,再想报恩只能找他的后代。可是几百年足矣使沧海变桑田,高山变河流,彼时的长安变成一堆黄土。
“此时的长安城对我来说不大,可长安的人对我来说很多。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你家。发现你灵魂不全,不敢有片刻耽搁,就去给你找魂魄。你不看在先祖的分上,看我辛辛苦苦为你东奔西走,你也应当让我留下来。贺掌柜。”
报恩这种事贺清溪以前见过,他独独没见过要赖在恩人家中报恩的。对于小白的话,贺清溪一个字不信,“你给我一笔金银珠宝吧。”
“啊?”小白张大嘴。
贺清溪:“你不是想报恩?我给你机会。”
小白张了张口,是可以这样报恩。可是用这么敷衍的法子报恩,她全无好处啊。
贺清溪身上的功德金光多的都快把他变成金人了,能帮到他这样的人,她就算分不到一点,日后渡劫飞升时也会轻松许多。
“你不差钱啊。”小白想了想,“报恩得诚心,你需要的不是钱,是帮你做菜,我会做,却给你钱,我良心不安啊。”
程爷闻言,不禁问,“你不会是喜欢上小贺了吧?”
第14章
众人猛然转向小白。
小白吓得摇头又摆手,“没有,没有,人妖殊途!”
众人松了一口气。
贺清溪:“你既知人妖殊途,还——”
小白知道他想说什么,忙打断他的话,“我说的人妖殊途是人和妖谈情说爱。我又不想嫁给你,也不想给你生崽崽,更不想跟你一夜风流,所以我留下来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贺掌柜?”
“说实话。”贺清溪起身道。
“实话?”
小白疑惑不解。
“报恩的法子有千万种。”贺清溪居高临下看着她,“我拒绝,你可以报到小猫和小羊身上,不一定非得是我。”
秦爷点头,“是这个理。小白姑娘,你不诚实啊。”
小白挠头,这个贺清溪,年龄不大,懂得倒不少。
“我说实话,你就让我留下?”小白打量他一番,怀疑他又套自己的话。
贺清溪:“是的。”瞥她一眼,“你可以选择不说。”
“我说,我说还不行么。”小白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人怎么比他祖宗还难缠,“你是有福之人,前世做了很多善事,帮你我有福报啊。猫儿和小羊羊没你做的善事多。”
这点贺清溪信。
贺清溪此生的母亲和外祖父那边做了许多善事,加上他以前做的,积到他现在这具身体上都快把他变成小金人了,“小猫和小羊还小。”
“你小时候比他俩多多了。”小白说着,一顿,“还有个法子。你对天起誓,身上的功德全给小猫和小羊,我就不找你。”
“我不要!”小猫霍然起身。
“爹爹,我也不要。”小羊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听他哥哥这样讲,也跟着说,“我要爹爹。”
小白笑了,“乖孩子。”转向贺清溪,“贺掌柜,你不同意我就现出原形,在你家梁头上抱窝。”抬手指一下上面的梁头。
“原来你的原形是鸡啊。”小猫不禁说。
小白转向他,“你说什么?!”
“你自己说的啊。你抱窝。你不是鸡,那你是鸟吗?”小猫好奇地问。
小白张了张口,“……我啥都不是。”
“那你是啥啊?”小猫更好奇了。
小白:“我——我跟你个孩子说这么多做什么。贺掌柜,同不同意?”
“我——”贺清溪看到从窗户边一闪而过的几人,笑道,“看来此事得过会儿再说。”
小白下意识问:“为何?”感觉身后暗下来,扭头看去,是刚刚去而复返的黄裙女子,身后还有一顶轿子,“你弟弟来了?”
黄裙女子越过她,对贺清溪说,“贺掌柜,家弟在外面。”
店里的客人齐刷刷往外看,真的假的?
“大白,过去看看。”贺清溪一动未动。
大白跳下柜台。
“我去!”小白不待贺清溪和大白有所反应,大步往外走,掀开轿帘,大白走过去,冲她嗷呜一声,滚蛋!
小白弯腰抓住它的脖子。
大白伸出爪子就抓。
贺清溪头疼,“小白,放开他。大白,过来。”
“你同意了?”抬手把大白扔柜台上,小白就看贺清溪。
贺清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贺,看来这个小白是赖上你了。”蔡掌柜站起来,把饭钱放钱罐子里,笑着说,“她怕你,就不敢伤害你们和大白,你就把她收了吧。”
贺清溪撩起眼皮看他一下,“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
蔡掌柜不气不恼,“是的。”冲他挥挥手,转身往外走。经过小白身边停下来,“小白姑娘,我看好你哟。”
“我也看好我自己。”小白笑嘻嘻道,“您慢走,明儿再来哈。”
蔡掌柜笑道:“好的,好的。”脚下一点也不慢,仿佛慢一点,小白就要去他家梁上抱窝一样。
贺清溪看到这一幕很是无语,又忍不住叹了一气。
黄裙女子不禁开口,“贺掌柜,家弟……”
贺清溪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我贺清溪轻易不答应别人什么事,答应就会做到。”
“多谢贺掌柜。”黄裙女子道,“你若是能把家弟的梦游症治好,我一定会——”
小白忙问:“报答?不用,不用,小事一桩,无需我家清溪出面,我就能把你弟弟的病治好。”
黄裙女子恍若未闻,只拿眼睛看贺清溪。
小白不禁皱眉,“你啥意思?”
“看出来了?”贺清溪开口道。
“还没。”小白转向青布小轿,里面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眼底乌青,并不是一两日梦游所能造成的。
小白在人世间待过几十年,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事都见过。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少年的梦游症至少有半个月了。
可哪怕一个月没睡好,也不该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睡这么沉,像昏死过去一样。
小白弯腰探探他的鼻息,有呼吸。小白就调动周身灵气打开天眼,不见妖魔鬼怪,也不见魑魅魍魉,“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贺清溪走到她身侧。
小白指着轿子里的少年,“街上这么热闹都没能把他吵醒,就像——”瞥到黄裙女子在贺清溪另一边,便给他传音,“像死了一样。”
贺清溪打开天眼往四周看一下,除了人只有一条小白蛇,“是不正常。”
“不是中邪?”秦爷把饭钱递给大白,和程爷走出来便问。
贺清溪点头,“他身体很好,也不像有疾。”
“不会是怕你,半道上溜了吧?”程爷开口道。
贺清溪猛然转向他,“溜了?”
“对,你自己说的。”冯掌柜走出来,“我和陈掌柜没见过鬼,是鬼不敢靠近我们。你家有你,还有通人性的大白,还有这个小白,不说小鬼小怪,就算是老妖怪,见着你们也得绕道走。哪会在这里等着你们抓啊。”
贺清溪想想,有点道理。
“跑去我家了?”黄裙女子忙问。
贺清溪:“有可能。”
“那,贺掌柜你——”
小白打断他的话,“不用。张魁,抱着大白去她家走一遭。多大点事,就让清溪亲自出面。”瞥一眼黄裙女子,哼哼道,“清溪是小饭馆的掌柜,不是捉鬼师。以后再遇到这事,劳烦你去找捉鬼师,别来烦我们家清溪。找不到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
“小白,少说两句。”贺清溪瞪她一眼,一条蛇只会嘶嘶嘶的蛇,哪来这么多话。
小白倏然闭嘴。
黄裙女子别过脸,抿嘴笑笑。
小白瞪她一眼,掉头往屋里去。见大白还装招财猫,拎起他朝张魁扔去。
张魁连忙伸手接住,“小白姑娘,你——”
“没事。掉在地上也摔不着他。精着呢。”小白看一眼大白,“真有危险,早像先前我想打他那次,扯开嗓子嗷嗷叫你主子救他了。”
大白挥挥爪子,冲她“嗷呜”一声,就在张魁怀里找个舒服的位子躺好。
张魁低头看到它闭上眼,忍不住笑了,“是很精。”就问贺清溪,“主人,现在就去?”
贺清溪点点头,转向黄裙女子,“信我就让张魁跟你走一遭。”
黄裙女主不信大白一只大肥猫能做什么。它要是只能辟邪的黑猫,黄裙女子倒愿一试。
“贺掌柜不想救我弟弟直说便是,犯不着拿只猫来搪塞我。”黄裙女子敛起笑容,很不客气地说。
贺清溪皱眉,“我——”
“你就是太好心。”小白插嘴,“有事求你,不说自己姓氏名谁,也不说自己家在何方,进来就让你随她走一趟,我要是你,早把她打出去了。
“可你呢,还叫你家大管家抱着账房先生去她家,真不知道你是不是面团做的。”瞪一眼贺清溪,转向黄裙女子,“你认为贺清溪不想救你弟弟,那我替他说了,他就是不想。请回吧。”
黄裙女子张了张口,“你——”
“程将军,秦将军!”
黄裙女子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头,“爹爹?您怎么来了?我不是同你说了,去去就回。”
“你弟弟的身体如此反常,你不叫我去找捉鬼师,非要找开饭馆的掌柜,我哪放心的下。”四十来岁,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走到跟前,拱手道,“下官拜年程将军,秦将军。”
黄裙女子顺着她爹的视线看去,“将军?”
“以前是将军。”脸色蜡黄,一脸病容的秦爷笑眯眯说出来,语气不见一丝虚弱疲态。
黄裙女子先前想不通的事瞬间全通了,为何病歪歪的人说话中气十足,为何小白底气十足,为何小饭馆的那些客人听到她是礼部侍郎的侄女不见害怕,只有幸灾乐祸。
黄裙女子脸色变来变去,“秦,秦将军,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
“求我别跟你计较?”秦爷接道,“一句不懂事不知道,就想得到旁人的谅解?姑娘,你想的真好。”陡然板起脸,“姑娘,我把小白先前说的话送给你,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儿。”
黄裙女子脸色爆红,“秦,将军,小女子知道错了。”
“什么错了?”女子的父亲一头雾水,“秦将军,小女这是……冲撞了您?”不该啊。他闺女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不可能这般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