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瘾——砂梨
时间:2020-04-19 08:52:42

  谢行知道裴芷早上惯常喜欢空腹喝一杯黑咖啡。他来之前想得太简单,以为不管到哪, 住个酒店总归会有咖啡机,实在不行他上外边买也行。
  这会儿一点不敢抱此想法,只想着大不了借点热水,尽最大的妥协泡杯速溶。
  刚张口,还没想好怎么说,大妈就热情拍腿:“是不是饿了的咯?早饭马上好,米汤就饼香得很!”
  他对米汤没什么概念,音调上扬嗯了一声。
  大妈像是接待过不少城里小孩,很明白他疑惑的点,笑得满脸褶子堆在一起:“没喝过?好喝!拍照的女娃儿要喝好几碗的,以前来我们这的咯,每天早上都要喝!”
  裴芷爱喝?
  以他对裴芷的了解,她早餐吃得很中西混合。空腹一杯黑咖啡,过后有时候吃点儿抗氧化的水果,有时候吃全麦面包。
  最最放纵自己的时候,会尝几口小笼包。几乎不喝粥。因为她说糖分高容易胖。
  他诧异挑眉,略有几分好奇地靠在门廊上。把自己憋得万分别扭,才道:“能跟我讲讲她之前来拍照时的事吗。”
  他对她生命中所有不含自己轨迹的阶段皆存在好奇。
  “哦……那女娃儿以前都是一个人来的……”
  故事以此为开头。
  只第一句,就让他欢欣鼓舞地压不住翘起来的嘴角。
  此时他完全忘了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是唐嘉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看吧,她什么第一次都是我的,第一次带人出来拍照,也是我。
  少年扬起的唇角格外吸引人。
  大妈讲了一会儿,问:“娃儿,你俩——是那个不?”
  对「那个」的定义很宽泛。
  听在各人耳朵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谢行理所应当理解成了恋人情侣之类,而大妈问的时候,充分贯彻了好看的人好看起来千篇一律,丑的人丑起来各有千秋定律,越看越觉得他俩神似。
  又追加:“是姐弟俩不?”
  生生把谢行刚到嘴边的是噎了回去。他蹙眉,不大高兴:“不是。”
  他咬着重音:“她是我女朋友。”
  大妈明显不信,连手里的活儿都放下了:“你以为大娘我不懂你们城里的年轻人咯。你俩要是那个……”
  她拇指对拇指弯了一下:“那还分开住哦。”
  这事儿没法说理得很。
  他倒是想住一起,谁知道你家这小几间还能有这么多空房。
  眉宇间露出烦躁,他用舌尖狠狠刮了下犬牙,道:“吵架了。”
  “真是一对儿?”
  “真是!”
  声音不自觉加大,似乎是要用音量提高气势增加可信度。
  大妈若有所思唔了一声没再说话,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裴芷正是这个时候下的楼,见谢行站在楼下和大妈聊天实在是惊愕。
  她把长发随意梳一把扎在脑后,下楼梯时发尾还在左右晃动。
  几步到他跟前,问:“你被山里的妖怪附体了?起那么早?”
  或许是还在和大妈赌气,谢行不自觉用小院儿都能听到的音量发牢骚:“想了你一晚上,没睡着。”
  啪——
  裴芷眼疾手快捂住他嘴,压着他往墙根挪,看向院里的唯一观众时笑得极其尴尬。
  等把人连拖带拽压进墙角,她才放手:“公共场合再胡说,我打你。”
  他垂眸,很惬意这样挨在一起的时光:“本来就是。”
  裴芷懒得跟他争,只问他:“你后来给唐嘉年打电话没?通知他了吗?”
  “没打通。发的短信。”
  “他怎么说?”
  谢行目光若有似无往她身上飘,一本正经地瞎编乱造:“他说那他就不进山了,祝表哥表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话听起来挺唐嘉年。
  裴芷在心里记他一过,撑着墙根站直身:“不愧是一家人,你们做梦的水平都差不多。”
  她下楼,是因为隐隐闻到从窗边透进来的米汤香。昨晚最后一顿在飞机上解决,到这会儿确实是饿了。说完头也不回往后院走,仗着和大妈相熟,讨早饭吃。
  看今早的雨势,今天不可能再上山。
  想着总得打发时间,裴芷边喝米汤边跟大妈商量,今天就拿着相机跟她后边,拍拍人文。
  雨中的山村生活,拍出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裴芷工作的时候不容易被影响,对自己也格外严格要求。
  雨天条件受限,取景是、采光也是。
  为了防止镜头潮水,她还额外给镜头配了一块UV镜。采光受阻,拍景儿还好,拍人就不得不补光。
  她人像拍得少,不代表拍得不好。
  之前不接也是觉得麻烦,要上镜、多半穿得一丝不苟。她最是讨厌人戴领带,总能频频干扰她的注意力,继而影响水平发挥。
  但偏生活化的人像照倒不反感。
  这会儿拍着,条件反射吩咐身后:“补个光。”
  闪光灯在活用中没有反光板来的灵活。一边是机器自我识别后进行调整,另一边是人为高亮细节。大可避免曝光过程中高光溢出的情况。
  裴芷说完等了片刻也不见身后有动静,堪堪记起唐嘉年还在百里外的机场酒店。
  她偏头看着谢行,勉强死马当活马医:“去我包里拿一块反光板。反光板知道么,就边上一圈儿黑、中间亮亮的、圆形的板子。”
  谢行好歹也是拍过杂志封面的人,点头:“啊。”
  他乐意给裴芷使唤,一点儿没少爷脾气,迅速找来反光板举着。
  正朝上,光全打在了自己脸上。
  裴芷看半天气笑了:“你是要我拍你么。”
  “拍吗?”他反问。
  咔嚓咔嚓连着几声,尽数落尽取景框。
  “行了。”她打发,“先干正事儿。”
  因为被冷落,谢少爷抿唇。一头黑发软趴趴搭耷拉着,从侧面也能看出因为抿紧而显得格外紧绷的嘴唇线条。
  裴芷忍不住想笑,明明有看见却装作不在意。
  她一边拍一边给他讲辅助技巧,远没有先前工作时那么严厉,倒像是借此机会安抚一头毛躁的小狮。
  拍了一天景和人,因为之前谈恋爱时互相乱拍而通的半窍逐渐打开为一窍。
  谢行低头替她整理着摄影包。
  他向来不是话多的人,不过这一天更可见得少了许多。
  裴芷拱肩轻轻撞了他一下:“要不我再给你拍几张?”
  他闷头继续整理:“你拍完别人才想到我。”
  裴芷心说到山里不就是拍山村的景儿和人么。拍他,什么时候拍不好。还千里迢迢过来图什么。
  她怎么想就怎么说。
  说完再加一句:“要不要拍?”
  “要。”
  这次倒是干净利落。
  裴芷偏爱他的侧颜,他自己也知道。到窗口逆光而站,问她:“这行吗?”
  山间小村颜色寡淡,窗外笼着烟雾般的水汽,灰墙土瓦。他身上那几分肆意的少年气隐匿在昏沉沉的光线中。
  从这儿望过去,昏暗天光勾勒出男人凌厉的线条,看不清眉眼,只剩轮廓。喉结凸起的那一段性感又迷人。
  他适合明媚斑斓,也适合单一色调。
  裴芷迅速按下快门,用动作代替回答。
  落入取景框的每一张,都像艺术照。裴芷突然想起自己电脑里整个都是他的相册,有些失神。
  短暂的出神很快被打断。
  一串脚步声出现在身后,大妈见他们还在这儿拍照,万幸地拍了拍手:“你们在就好哦。”
  “是有什么事吗?”裴芷扭头答应。
  “女娃儿,大娘想跟你商量一哈。” 
  她放下相机:“好啊。”
  “你看雨下那么大,底下堂屋漫水咯。一楼就不好住人,我想着家里几口人临时搬二楼去。本来也不打扰你们……”
  裴芷心里隐隐冒出个想法,听到自己问:“然后呢?”
  “二楼不是三间房嘛。”
  一楼二楼各有三间房。
  一楼漫水不能住,二楼她占一间,谢行占一间,照理还有一间。
  大妈看裴芷像在沉思,颇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边上那间空房漏了水,我想着你们小俩口要是能搬一间。我这家里几口人挤挤也能过。你看——”
  裴芷啊了一声,疑惑:“小俩口?”
  “哎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城里人谈恋爱住一块儿的大娘我看得可不少。”她笑容隐晦,一副我绝对不往外说的表情:“床头打架床尾和嘛。你俩吵完架没?”
  “……”
  裴芷愣着神,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吵完了。该搬回去了。”
  “谢行。”
  她懊恼地念他的名字。
  “在。”
  他原本靠在窗台上,边应着边跳下窗台,几步到她跟前,手臂轻轻巧巧往她肩上一搭:“总不能让大妈一家挤漏水的屋子吧。”
  “哎哟——”大妈拍着手一嗓子吆喝,“你们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这场暴雨简直是为了谢行而下。
  裴芷气得咬牙,见他唇角偷摸儿往上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眼下没别的办法,她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腰。
  骂道:“你是谢敬腾吗!”
作者有话要说:  遭到了工作的严重反噬。
前几天浪的跟狗一样,今天活儿全来了。
这章还是摸鱼摸来的,因为没有好多好多字所以跪在这里卑微发红包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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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灯
 
  仗着他不敢还手, 一闹腾就掐他的毛病到现在都没改。
  裴芷习惯性掐下去, 感觉到他腹部肌肉刹时紧绷才反应过来, 讪讪收回手:“……我手欠。”
  谢行吃痛, 却笑出声。
  闷头笑了一会儿抓过她的手往自己腹部一摁:“姐姐,好习惯你得传承下去,别改。”
  手心底下是他的小腹。
  隔着冲锋衣, 其实感觉不到什么。但一想到晚上要睡到一个房间去, 手心好像就烫了起来, 连底下巧克力状分明的棱角也感受到了。
  她仿佛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焦躁不安道:“你怎么老动手动脚的。”
  谢行毫不留情戳破:“你先动的。”
  “我不都说我手欠么。”
  “我也欠。”
  幼儿园水平的你来我往又来一轮。
  裴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碰上谢行,就容易发挥三岁水平,恨不得把“反弹”、“……的反义词”挂到嘴上。
  她索性不辜负手欠两字, 站起来往他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幼稚!”
  他腆着脸:“那你喜欢吗。”
  “不喜欢。”
  “口是心非。”
  在下一轮幼稚园对垒开启之前, 裴芷急刹车打住:“停,你先想想现实问题。晚上怎么睡?”
  ——还能怎么睡, 我抱着你, 你抱着枕头, 和以前一样。
  谢行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话到嘴边一拐变成了:“我想想办法, 打地铺吧。”
  裴芷接受两人同睡一屋现实之后,第一想法是划三八线。听他说打地铺时还觉得不可置信。
  等她回房间一琢磨,才觉得不对。
  客房很小,床靠窗一边只剩刚刚好足够走动的距离,另一边顶多平放行李箱。往床尾是一张木桌, 边上一把铁皮凳。
  能让成年男人打地铺的地方……
  她扫了一圈,遗憾发现并没有。
  难怪小混蛋答应得飞快,是在那儿等着让她可怜呢。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
  裴芷知道他要过来没锁,直接朝门口喊:“自己开。”
  门把往下一拧,谢行连人带行李箱出现在门口。
  他倒是生怕夜长梦多搬得神速。
  雨势变小,从噼啪敲响窗棂变成了淅淅沥沥小声蜿蜒。两人像是被定格般,隔着小几米互相对望。
  对接下来的漫漫长夜各怀心思。
  因为腾出房间给大妈一家,晚上大妈特别热情,弄了一大桌子的菜。两人都吃得很到位。
  到位之后,就是饱暖思……
  呸。不是。
  裴芷迅速打消从脑海里冒尖儿的奇怪想法,回身一股脑把自己的东西拨到木桌右半面,垂着眼尽量不去看他。
  “我先洗澡,你自己收拾吧。”
  说完又觉得不对,这句话很有歧义。她只恨说话没有微信的撤回功能,在心里骂自己:手欠、嘴也欠。
  她疾走两步,把自己关进浴室。
  边听着外边窸窣响动,边背靠浴室门开始反思自己的种种缺根弦行为。反思完拿出手机百度——成年女性两年没有性-生活会变态吗。
  山里的信号时断时续。
  在打着转儿的跳转界面,裴芷想通了。
  她不用百度,在这儿百度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变态。
  手机被丢到一边,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认认真真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长发带着卷儿垂及胸口,眉头轻拢,像裹着一层淡淡雾气。
  江瑞枝说她是招人的长相,是能让男人激起强烈征服欲和保护欲的长相。所以遇到的男人要么占有欲十足,要么心机城府颇深。
  裴芷静静待了一会儿,叹气。
  她得承认,对谢行,她一直在无声退让和妥协。但曾经闹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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