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让步也很难让人再次建立勇气重来一次。
跌倒重来像是脑子里一块禁区,一碰就烦。
裴芷没敢多想,也不敢耽误仅有的热水时间,连人带衣服一气儿扎进温度才刚刚上来的淋蓬下。
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十分钟后,她发现自己面临一个新问题,一个堪比人生抉择的新问题。
匆忙进来,带了浴巾却没带换洗衣服。
小小的淋浴间热气蒸腾,闷得人快要喘不上气来。她绝望地裹着浴巾,在心里计较就这么出去,还是让他把衣服拿进来。
纠结半晌,实在不想完美呼应那句饱含深意的——我先洗澡——于是贴着门边儿敲了敲。
“喂,在没在?”
外边传来不确定的嗓音:“嗯?”
“……帮拿下衣服。”裴芷吸了口气,强装镇定:“就在箱子上放着。”
她提前找出来放在那的,只是忘记带进来。
裴芷觉得自己今天一直在干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外边短暂沉默的几秒,她大脑运转速度极快,想到了那是一套维密今年刚上的、真丝布料镶精致蕾丝的祖母绿新款。
对,成套的。
不记得什么时候,江瑞枝她们在群里分享过一个网传段子。说进行到那一步发现女生穿的是成套内衣,说明你才是被睡的那个。
她们几个都觉得该段子荒谬可笑,成套内衣对天然精致的女人来说只是平平无奇的日常。
但此时此刻,她竟然心虚地猜测谢行知道这段子么。
他大概率是没听过的吧?
确实只是短暂的几秒,但她内心早就百转千回。
张了张嘴,想说要不就算了吧……
脚步声蓦然出现在门的另一边,他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情绪。
“开门。”他说。
裴芷对自己心里闪过千奇百怪的念头投降,小心翼翼把控着力度只拉开一条门缝儿,手指顺着缝隙往外爬。
指尖触到手腕上一片温热皮肤,还能感受到肌肤底下狂躁跳动的脉搏。
她收回一点儿手,勾了勾指,问:“衣服呢?”
“在呢。”
谢行自己都不知道是以什么口气说出的这两个字,他一边压制着自己时刻快要冲破牢笼的疯劲儿,一边想放纵自己一回。
两股力道在胸腔剧烈碰撞,撞得他眼冒金星。
真丝布料手感光滑绵软,从他烫人的掌心滑到她指尖,她回勾,指甲蹭着他手掌边缘擦过。
那股撩拨荡漾的痒就顺着手掌丝丝缕缕震颤着往身上钻。
硬-了。
操。
谢行大口喘着气撑在墙上,满脑子都是祖母绿把她皮肤衬得格外白皙细腻的样子。牙根死死咬着,用力得几乎能尝到血腥气。
他在房间疾走几个来回,尽量弄出声响。
就怕听见浴室窸窣响动就能摧毁绑着自己的束缚,忍不住冲进去干点儿禽兽才干的事。
但偏偏,越想分散注意力,越听得清。
裴芷从浴室出来,一抬头对上男人的猩红双眼。他像在极力克制极力忍耐。
浴室的氤氲水汽从门边一齐溜了出来,温热打在两人身上。宛如压塌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砰——
她被一股力道撞在门板上,门板随之向里撞开,打在瓷砖墙上震颤几下。
力气很大,所幸后脑还垫着他宽厚的手掌。
裴芷叫了他一声:“谢行——”
她一瞬慌乱,下意识叫出名字。
滚烫的呼吸落在唇上不到一指距离,他死死攥着指节,几乎掐进肉里。在她的叫声中倏地偏头,连吻带喘。气息尽数交代在颈边。
他掐着自己,是疯的,也是理智的。
求她:“姐姐,别推开我。”
搭在他肩上微微推搡的力道微不可察地收回,他紧紧埋在她颈间,呜咽:“这次……我不会伤害你。”
***
浴室水声再起。
裴芷裹了裹棉被坐到床上,整个人烫得仿佛刚从蒸笼里捞出来。
她用手背贴了贴脖颈。
那一段裸露在外的纤细被他的喘息灼得还在散发温度。仿佛回到刚刚,他的嘴唇擦过颈侧,点燃一簇簇火苗。
裴芷以为他会忍不住,最终却只是推开她,哑声道:“我去洗澡。”
裴芷背朝浴室躺下,心里算着时间。
那么久,热水早就变凉了。他就那么一声不吭洗了冷水澡。
也不是完全不吭声。
房间那么小,隔音又差。她不至于听错,水流间隙,是男人似痛苦似愉悦、压抑着的闷哼。
这样呼吸交缠的夜,不管对谁来说,都很难熬。
裴芷心烦意乱,辗转又反侧。始终找不到一个舒服的睡姿。
半晌,她懊恼地揉两把长发,把颈下软枕挪到小床正中间,煞有其事地划开一道三八线。
再躺下,脖子下面空空荡荡,没了枕头就像是倒栽在床一般,格外不舒服。但她不想去取,就好像那么小那么短一截枕头,真能起什么作用似的。
身后咔哒一声,是浴室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
她条件反射坐了起来,身上卷着被子,堪堪裹到胸口位置。里边是吊带睡裙,随她坐起来的动作,肩上细细两根单子要掉不掉地松散垮着。
她直直对上一双黢黑且深不见底的眸。
谢行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发梢还在滴水,他似无所察觉,只随意揉了两把坐到桌前,背朝着她取出吹风机。脊骨凸起几节,在T恤上硌出印记。
“还不睡?”
他在电源接通前突然问了一句。
声音很淡,不知为什么,裴芷觉得自己听出了激烈事后的疲惫感。
她在徐徐风声中抬眼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发,白与黑缠绕。猛然意识到,这双好看的手,刚刚在里边做过什么。
太……不可理喻了。
等风声骤停,她假意咳两声提醒他,也提醒自己:“这个枕头——”
“我知道。”
谢行回身,单手搭着铁皮凳靠背,洋洋洒洒的少爷气袭面而来:“三八线吧?姐姐还真是跟以前一样天真。”
裴芷只觉得太阳穴一跳,尾音上扬嗯了一声。
他一个翻身利落跪坐上-床,黢黑的瞳仁倒映出她。嘴角上提,笑:“天真得相信男人的自控力。”
和他惯常露出的笑容不一样,眼皮微微下阖,跪在床上居高俯视她,带着点儿痞劲。
见她眉间敛起,又很快收了回去。
手越过三八线,压着她的肩齐齐往后倒,在贴到床面之前,另一条手臂恰到好处地枕在她颈下。
裴芷知道他在床上的疯劲儿。
越挣扎反抗,越能激起他心底暗藏的魔鬼。她侧卧倒下缓缓眨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感受到落在肩上的手掌顺势上移,虎口刚好卡住她的下颌线条。拇指很轻很柔地擦过腮边,像是安抚。
视线交缠。
他突然开口:“睡吧。难得也要让你的天真得逞一次。”
裴芷花了好久才逐渐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
她卷着被子一动不动,突然发觉充当三八线的枕头往上顶了一下,他的膝盖越过禁区抵在腿侧。
“你……”
她的肩线倏地绷直,紧张地叫他。
“床太小。”他散漫地拨着她耳边碎发,真像调整睡姿似的一下又一下蹭着她的腿。哑声道:“不这么靠着,怎么睡。”
中间那枚软枕被挤得薄了一层。
裴芷身后退无可退,只好抻直了腿去躲。还在结霜的山间夜色里,她热得沁出薄汗。
一抬眼,发现他还在看着自己。
裴芷偏开视线一躲再躲:“不是睡么,关灯。”
她不喜欢这样被直勾勾地看着,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眼神,总能让人想起过往。
这是属于他的怪癖。
不管情至几许,做-爱时总是强迫她睁着眼看他。不管前边如何撩拨如何荡漾,最终总还是面对面眼对眼,缠绵悱恻予取予求,非要在对方眼底看到自己才算罢休。
这样相对而眠的姿势,太蛊惑人心。
裴芷感觉垫在脖子底下的手抽回一些,他撑起半身去摸床头开关。趁此,她刚好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啪嗒——
房间陷入黑暗。
窗外雨雾蒙蒙,在这样的夜里,山间小村无灯也无星。
她闭上眼,贴着床沿尽力让自己放平呼吸。
成年男女共卧一榻,身体是渴望的。何况屡屡给予她高-潮和恍惚的也是他。
但只是渴望并不能让人毫无理智地和前度发生关系。她很明白,一旦踏破最后一条防线,在谢行眼里无异于默认复合,她再无可退。
真的,有重蹈覆辙的勇气吗。
裴芷闭上眼,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她一遍又一遍深呼吸,让自己的鼻息听起来尽量平稳绵长。
在快要说服自己只是情势所逼睡一觉没什么大不了时,身后烫人的温度贴了上来。
他的鼻息落在耳边,吹得她发丝轻拂脸颊。
“脱了吧。”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50个红包,
我lay了,我真的lay了……放过我吧。
修了一晚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值得搞我五次,一点儿脾气没了。草(一种植物)。
☆、哄他
沉沉夜色让送到耳边的话更显暧-昧。
裴芷僵直脊背寸步未动。庆幸自己早就背过身, 要不然颤抖的睫毛一定会出卖自己惶惶难安的内心。
身后似乎没了动静。
她有一瞬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在这个想法逐渐膨胀即将占据满心满脑时, 后背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于是连头发丝儿都僵硬了。
裴芷硬着头皮睁眼, 双眼在无穷无尽的黑夜中找不到焦距, 迷茫地直视着前方。
“你干吗。”
她把脸往下埋,闷着声。
睡裙是吊带的,敞露大片脊背。她能感受到手指落在她的脊椎骨某一节, 顺着中线缓速下移。
由于紧张, 她忍不住绷直了手和腿, 蝴蝶骨也连带着微微内扣。就着她的姿势,手指忽然就不动了,落在正中间凹陷出的肌理上,轻轻一勾。
裴芷很明显感觉到祖母绿小件儿的搭扣在她背上不轻不重弹了一下。
他用气音问:“穿着睡会不舒服么。”
“……”
舒不舒服也不要你管。
见她沉默, 他又在身后问:“我帮你脱?”
“不用。”裴芷咬牙切齿道。
“那你自己脱?”
深夜这样的对话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裴芷深吸一口气, 裹着被子突然坐起来:“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姐姐,你怕什么。”
谢行也坐起身, 笑声倏地弥漫在夜色中:“你觉得那么一件儿, 防得住我什么。”
半晌, 又补充道:“我解决过了, 自己。”
隔音那么差, 她当然知道。
只不过此时把事情摊在面前直来直去地说,即便有夜色保护,她还是忍不住烫了脸。
她连当面探讨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斥责他——解决过一次算什么,你还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
“就想让你睡舒服点, 没别的意思。”
裴芷叹了口气,内心承认他说的没错。他要是执意想做,那一小件儿压根不能产生任何作用,只是给自己加一道心理防线罢了。
她偏头,在黑暗中捕捉到他隐隐约约的轮廓。
语气带着命令的口气:“把头转过去。”
“我又看不到。”
他笑,但依然听话地转过半边脸,手磕磕绊绊向前摸索着抓住她的,举起贴到自己脸颊上:“感觉到了吗,我没偷看。”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伞。
裴芷从鼻腔发出两声哼气以示自己有感觉到。从他烫人的掌心中抽回手,迅速脱完小件儿叠在一边。
吊带睡裙凉飕飕贴在胸口,仿佛空了一片儿,忽然不习惯起来。
夜里那么凉,红梅嫩蕊儿恨不得迎风绽放。
她缩回被子,咳了一声:“好了。”
怕他又搞出新花样,她还额外交代:“我真睡了。别跟我说话。”
她蜷缩着贴着床沿而睡,背后抵着一枚枕头,却怎么睡都觉得手也多余腿也多余。
压迫感从身后侵卷而来,他的手臂懒散搭在她腰际。
就这么把人圈进怀里。
而后低底嗯了一声:“睡吧。”
***
夜是寂静的夜。
一场连绵春雨仿佛给万物消了音。
谢行来祁山第一晚几乎没睡,这会儿即便软玉在怀也很快陷入深眠。
分手两年来,今晚是入睡最快的一次。不需要累到极致,也不需要酒精助眠,光是想着她在身边,就足够卸下紧绷的神经。
不过终究还是睡不踏实。
梦里辗转,潜意识怕梦还是梦,现实却不是现实。
雨到后半夜似乎就停了。清晨第一缕阳光拂进窗口时,他就醒了。
拢共那么点儿地方,睡着失了防备很容易拥到一起去。
他醒来只觉得半边胳膊被压得麻木,而后紧接着,才发现被当做三八线的枕头不知什么时候被抛到了一边。裴芷整个人都蜷成团缩在他怀里,睡得很沉。
只要垂眼,就能看见整片微微弓起的雪白脊背。
长发铺散开来,妖冶又性感。
最终还是与他的理想吻合——他抱着她,她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