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打游戏就能平复下心中的灼热,谁知道越打越心烦,键盘被他摁得劈啪作响。
窗外的细雨还没停,连天空都是压抑的灰色,空气滞涩,呼吸都变得困难。
晏绝已经处于临界状态,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
忽然,他听到了扑棱棱的声音。抬眼一看,羽毛被雨水打湿了一点的小麻雀,在他头顶盘旋两圈,熟门熟路地落在了他的桌子上。
她还刻意站远了些,才抖落起身上的羽毛来。刷刷刷,晏绝见到自己电脑屏幕上出点了水点,小麻雀的身上,却变得干干爽爽。
“啾啾!”
——原来恩人在打游戏呀,怪不得没空回我的消息~你学习那么累,是该劳逸结合哦!
林啾啾蹦跳到他手边,小脑袋一会儿对着他屏幕,一会儿对着他叽叽喳喳。
清脆的声音,让他想到了林啾啾,心情瞬间没有那么烦了。
不过一想到这是林啾啾养的鸟儿,他便“迁怒”地没理她。
林啾啾仰头观察了一会儿,见晏绝气息低沉,把她当成了透明啾。嘤,这是真的被自己亲生气了哦?
她都道歉了,而且发现亲亲对突破瓶颈没什么用,她都决定不再亲他了,他怎么还是不开心嘛。
哄恩人开心真是太难了,啾啾叹气。还能怎么样,哄哄他呗。
想到这,林啾啾从他的桌子上飞了起来,又飞出了他的房间。
晏绝本来开了倍镜在瞄准敌人,马上就能爆他的头,因为林啾啾的举动分了心,被敌人给击倒了。
他手上操控着游戏中的人物,移动到新的掩体后,心却已经飞到小麻雀身上了。
她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因为自己没理她,所以离开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晏绝扯了扯嘴角,暗道:和你那主人一样,没心没肺。
薛超和季晨并不知道他这边发生了什么,只遗憾地道:“哎呀刚刚那个机会那么好,绝哥你都没收掉对方的人头。”
“你在那藏好等我们去扶你哈!”
晏绝沉默了两秒,才“嗯”了一声。
一分钟后,他被人扶起,游戏继续。刚刚还大杀四方的人,水平忽高忽低起来。
薛超疑惑地问:“绝哥?”
“失误,下次注意。”晏绝漫不经心地望着屏幕,回答道。
这一局他们终究还是没能留到最后,被淘汰出局后,晏绝看了眼时间。
小麻雀已经离开整整七分钟了。
正皱眉思索着,身后传来扇动翅膀的声音,他迅速转头,就见小麻雀又浑身湿漉漉地,落在了他桌子上。随后,她张开嘴,啪嗒,有东西掉了下来。
晏绝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块小小的糖,包装纸花花绿绿的,他在林家看到过。
“啾啾!”
——恩人,给你吃!
一边叫,她一边用jiojio骨碌着那块糖到了晏绝的手边,然后用期盼地眼神看着他。
晏绝见状压着嘴角,才能不让上扬看起来那么明显。
“你主人让你来的?一块糖就想收买我?”晏绝扭过头,看似在等待开局,实际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林啾啾听了他的话,“啾啾”一声,又飞了起来。既然一块糖不够,那她就再送点别的给他。
晏绝没摘耳机,薛超和季晨都听到了他刚刚的话。前者疑惑地问:“绝哥,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开吧。”
新的一局,他的状态还是成迷。神操作和失误频出,要不是他时不时回应薛超和季晨两句,这两个人估计会觉得有两个人在玩晏绝的号。
也因为他的发挥不稳定,薛超和季晨的心时时刻刻都提着,玩得那叫一个惊险刺激。
至于晏绝分心的原因,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是一只小麻雀。
继糖之后,林啾啾又叼来了一朵花、一片叶子、一根小树枝……晏绝眼见他手边的东西越来越多,终于没绷住,笑了起来。
刚好他被人击倒,晏绝说了一句:“不用扶我,你们自己打吧。”之后,关闭了局内语音,摘掉了耳机。
林啾啾来回飞了几次,累瘫在他的桌子上,眼神又开始迷离。
晏绝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帮她擦拭着羽毛和jiojio.
“啾……”
——我不能休息,我还要继续飞……
没等她扑棱起来,就被晏绝轻轻摁下了:“别飞了,外面还下雨呢。”
林啾啾在他的指尖上蹭了蹭,满心依赖地看着他。
一边擦,晏绝一边问她:“你主人怎么不自己过来?”
“啾?”
——我来了呀,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晏绝诧异于他将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立马改口:“她可千万别来。”
林啾啾困惑了,这到底是想让自己来,还是不想?
他以为小麻雀听不懂他的话,咬牙切齿地道:“亲老子一口的账,别以为就这么完了。”
林啾啾在他手底下,变得大气都不敢出。难道恩人不回消息,是在憋什么大招?
小麻雀乖乖巧巧的样子,让晏绝忍俊不禁:“你这怂怂的样子,倒是和你主人挺像的。”
林啾啾把脑袋转到了一边。她才不怂呢,她这是不和恩人一般计较!
虽然在晏绝的认知中,林啾啾没再发消息来,但是有小麻雀陪着他,他不仅不再焦躁,睡前想到林啾啾亲过来的样子,心底还有那么一点点愉悦。
既然知道了小麻雀是林啾啾养的,这天晚上,他没在她腿上绑定位器,也没赶她离开。
小麻雀趴在他枕边,呼吸的时候,身体轻轻起伏。
晏绝每次靠近她,都能闻到和林啾啾一样的馨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揉揉小麻雀的脑瓜,有些张扬地笑起来:“你的主人也太喜欢我了。”
“啾?”
——虽然你这么说也没错啦,但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晏绝此刻哪知道,他口中的“喜欢”,和林啾啾认知中的“喜欢”完全是两码事。
闭上眼睛,他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小麻雀已经不在他枕边了。他本来的计划是去林家学习,但是因为昨天那个吻,“见林啾啾”这件事,他一想起来就别扭,索性赖了会儿床。
雨下了一天一夜,天已经完全放晴。他起床后,站在窗边往林家别墅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洗漱换衣服出门,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结果饭没吃成,却碰上了临校那群和他不对付的人。
他粗略数了数,十几个,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这其中有两个是他前些天揍过的,正指着他愤慨地和同伴说:“那天他把我们两个偷袭了!”
领头的少年和晏绝年纪相仿,笑眯眯地走上前来,问晏绝:“是这样吗?”
晏绝压根没准备躲,淡淡地说:“不是。”
少年挑眉:“晏绝,你敢做不敢当啊?”
“呵,”晏绝嚣张地看了他一眼,“老子那是光明正大地揍他们,什么时候偷袭了?”
此言一出,对面十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这些人从三月初就在合计教训晏绝了,结果不知道晏绝这学期抽了什么疯,一放学就坐车回家,他们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堵他。
今天他就一个人,他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挑衅找茬样样不落。
晏绝听着他们的谩骂,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拉链拉开,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别他妈废话了,你们一起上吧,老子赶时间去吃饭。”
……
林啾啾考虑了很久,今天是以麻雀还是以人的样子去见晏绝。
想到晏绝昨天的话,她决定还是先以小麻雀的样子,去探探口风。结果她刚飞进客厅,就见晏绝一脸阴沉地从外面走进来。
他是个很爱干净的男生,每天都换洗的衣服,现在变得脏兮兮的,最关键的是,他脸上竟然有伤!
林啾啾顿时火冒三丈。是谁打伤了她的恩人?
她着急地盘旋了两圈,恨不得现在就变成人,想到不能暴露身份,才硬生生忍住了。
晏绝察觉到她来了,刚想和她说话,结果她理都没理自己,从打开的门中飞了出去。
他不由挑眉,心说小麻雀这是在搞什么?
在沙发上坐下来,随手脱掉身上的外套,他看了一眼胳膊上的淤青,表情淡漠。
对方十几个人围堵他,他还揍趴下了五个,虽然挂了点彩,但是不亏。
就是打完架后,他没胃口吃饭,直接骑机车回来了,眼看都到了正午,他胃里泛着酸水,疼痛一点点加剧,却没有心思订饭。
正沉默着,有人从没锁的大门中,直接冲进了院子,焦急地叫他的名字:“晏绝!”
他猛地抬头,视野中,一头红发的小姑娘背对着阳光,正迅速靠近。
她为了缩短时间,是踩着平衡车来的。把平衡车留在门外,她如同鸟儿扑向巢穴,义无反顾地来到他面前,担忧地问:“你怎么样?”
晏绝第一反应是先把外套给穿上,不过林啾啾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她目光从他的脸,移到他的胳膊上,泪花在眼眶中打转:“怎么这么多伤!”
“你怎么来了?”晏绝不自在地扯了扯T恤的下摆,疑惑地问。
“我……我来找你。”林啾啾站在他身边,伸出手想碰碰他的伤,又怕弄疼了他,哽咽着问,“是不是得去看看医生啊?”
“不用,一点小伤而已。”
晏绝越淡定,林啾啾就越心疼,执拗地说:“那也不能这么挺着呀,总得上点药吧?你家里有药吗?”
他本来都懒得管这点伤了,结果看林啾啾要哭了,他只好叹着气说:“有,我去拿过来。”
“嗯嗯!”林啾啾想到可能有什么是她能帮得上忙的,连忙去洗了个手。
等晏绝拎着药箱下来,她连忙迎了上去:“这些就够吗?要不要再去买点儿?”
“够了,不用。”将药箱放在茶几上,晏绝熟门熟路地拿出了伤药。
见林啾啾眼睛通红,晏绝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幅样子,好像我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你还笑!”林啾啾扁着嘴控诉道,“我看着都疼!”
晏绝直直地凝视她,只觉得心上如同被针扎一样的感觉又来了,躲不掉甚至无视不了。
他强行收回目光,用干净的棉签给淤青上涂着药,整个人都变得安静起来。
林啾啾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又气又心疼地说:“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晏绝没抬头,淡笑着回答:“怎么,你还要给我报仇吗,那可是一群不好惹的人。”
她知道自己武力值很差,气得一喘一喘的,“我去给他们下毒!”
晏绝手上的棉签差点没掉了,他又是好笑,又是酸涩地道:“别闹。”
“我是认真的!你告诉我,他们都是谁,我晚上偷偷去找他们。”
晏绝听她的口吻这么严肃,看向她的时候,同样认真地说:“你想都不要想,闹出人命来怎么办。”
“谁让他们欺负你!”林啾啾捏着小拳头,“他们该死!”
晏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瞳孔幽深似海:“我说的不是他们的死活,而是你毒死了他们,自己也要负责任的,知道吗?”
林啾啾低头不吭声,晏绝也不知道她放弃了这荒谬的想法没有。
“我们打架都是常有的事,你别插手。”晏绝郑重地警告她。
林啾啾本来没接话,结果他把衣服撩起来后,她见到他肚子上大片的黑色淤青,眼泪直接掉下来了。
“他们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因为过于生气,她说话的时候,身体都在哆嗦。
她的眼泪明明没落在他身上,却烫得他心尖都在战栗。迅速把衣服放了下去,晏绝气息晦涩,嘴上却在笑:“你哭什么啊,他们伤得比我重多了,有两个不在医院躺几周,别想下床。”
林啾啾根本就不听,她只知道,自己下山是为了报恩,结果眼睁睁见到别人把她的恩人伤成了这样,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越想越气,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抽噎着说:“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晏绝的自控力,已经在破碎的边缘。他伸手抓着林啾啾的手腕,把她扯到自己身边,心烦意乱地说:“别哭了。”
她的表情僵了一下,明显是想把眼泪憋回去,奈何难度太高,她做不到。
晏绝的心更难受了,好像是有人往上面狠狠踹了一脚似的。他想到这一个月来,林啾啾三番五次地凑过来,又被他撵走,她从来都没掉过一次眼泪。
就因为他受了点伤,她哭得这么凶,眼泪都能把他的心给砸穿了。
他还想到她偷袭来的那个吻,虽然他当时是没反应过来,但事后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想把她给推开的意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把她陪伴自己这件事,看成理所当然了。
如今他见她为自己哭,就恨不得再和那些人打上一架,把他们十几个都揍进医院。
他瞳孔中翻涌着惊天海浪,摧枯拉朽的力量,正冲破他一层又一层的防线。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抬起的手,距离她的脸颊,只差毫厘。
心一横,他将手给贴了上去,动作看似粗鲁,实则用力轻缓地将她的泪水擦去。
他硬邦邦地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子要被人给打死了呢。”
“什么死不死的,你别胡说!”林啾啾顿时更气了。
眼泪哪是这样能擦干净的,晏绝的指尖不一会儿就变得湿漉漉。
他没哄过人,说话有点语无伦次:“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也别想着报复他们。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人家随便拿出一个,都能打你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