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延,明辰,摄雍,连续三个名字让屋内众人一窒,随后互相对视一眼,看向怀谦候府的镇山石,陶景黎。
纵然是早有猜测的陶定章,此时也不禁一愣。
陶景黎一笑,话音一转,“阿灼,你对你的婚约怎么看?”
陶灼眼睛一转,有点意味深长的说,“婚,肯定是要退的,就是,得看看怎么退。”
闻得陶灼大胆的话语,陶景黎也没生气,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而后伸手,拿起那张用正楷,写着雍之一字的纸,仔细的卷起,递给陶灼,“你先回去吧。”
陶灼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福身告别后,留下一屋子还有些懵然的长辈,径直出了书房。
“爹,那位真的是?”
刚刚出门,陶灼就听闻自家祖父急急问道。
“不会有错了,”
“那我们府跟荣王府的婚事?”
“静观其变即可。”
听着这几句话,陶灼一脸灿烂笑意,走出了长春居。
夜色渐深,陶灼本已熟睡,却忽然睁开了眼,看向枕边不停震动的玉佩。
随即恍然,她忘了解开结界,将倚梦放出来了。
她伸手掐了一个迷魂诀,使守夜的月见沉沉睡去,这才将她放出。
一道只有陶灼能看见的清雾缓缓飘出,随后凝成一道美艳的人影。
正是倚梦。
她身形略有些涣散,不似从前般凝实。
倚梦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惧意,先是缓缓吸了口气,而后看向陶灼,略有些急促的说,“五小姐,白日里的是?”
陶灼看了眼她,见她已经平静下来,心里暗自称赞,而后轻声说道,“真龙之气,”
“嘶,竟是如此。”倚梦倒抽了口气。
随后有些惊诧的看了眼陶灼,这陶五小姐,竟然识得当朝帝王吗?
“怎么这么急着出来?”陶灼看着她,轻声问道。
倚梦唇边挂上一丝苦笑,“五小姐见笑,我实在是,急不可耐。”
陶灼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个感觉她还是可以理解的。
眼见离苦苦求知的答案仅有一步之遥,搁谁,都是等不下去的。
她轻轻打了个呵欠,
这凡人的日子过久了,纵然她已经炼气期大成,可每日晚间,还是忍不住想睡一觉。
“行了,我已经找人去查了,你是回养魂佩等着,还是出去?”陶灼又往被子里钻了钻,懒洋洋的说。
倚梦一愣,刚刚出来见陶灼熟睡时,心里的那点怨气顿时消散,复又有了点不好意思。
她抿唇轻笑一笑,思及白日碰见的,让她感觉魂体都差点消散了的真龙之气,瞬间感觉京都还是太危险了。
“多谢五小姐,我这就回去。”而后就又回了养魂佩中。
见此,陶灼闭上了眼睛,瞬间就沉入了梦乡。
第二日。
陶灼前往宜安居向祖母请了安,一家人一起用了朝食,而后上朝的上朝,处理家务的处理家务。
陶灼则是陪着美人娘亲,将陶行嘉送进了温府。
而后,母女二人,便就逛街去了。
织云纺,京都最好的成衣坊。
看着傅婉瑶,陶灼眼睛眨了眨,这是什么缘分?这都能遇到?
傅婉瑶却先动了,她面带笑容的看过来,“陶夫人,五小姐,好巧。”
陶灼奇怪的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心里很是奇怪,她一直这么笑,脸不会僵吗?
面上却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永安县主,好巧。”
华云芝微微颌了颔首,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容,“永安县主好。”
再无上次初见傅婉瑶时的凌厉,
见此,傅婉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前这位陶夫人的态度,可不是这般。
华云芝看着她眼中的惊讶,微微笑了笑,带着陶灼转向了另一边。
初次见傅婉瑶,她正与自家阿灼的未婚夫婿纠缠,她自然十分生气,可后来仔细想了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成婚前出现此事,总比成婚后再出现好。
况且,自家阿灼都丝毫不在意了,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这样想着,她倒是和阿灼一般,有些期待这声名在外的永安县主,以及那个自幼便有聪慧之名的荣王世子会怎么做了。
抛下心里疑惑不已的傅婉瑶,母女二人在织云纺转了起来。
“咦,阿灼,这块流光缎不错,你可喜欢?”华云芝看着一卷桃红色绸缎,惊喜的说。
陶灼眨了眨桃花眼眼,满脸惊喜的点了点头。
“这匹流光缎怎么卖?”华云芝轻声问向侍者。
却见侍者一脸难色,“陶夫人,这个,是永安县主早早定好的。”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母女二人同时想到。
而后,陶灼倏地柳眉微微一皱,这个,该不会是傅婉瑶刻意为之吧?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阿灼,可是不高兴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华云芝本也有些不高兴,可她到底不是无礼之人,先来后到,她还是知道的。
随即转头,对陶灼轻声说道。
陶灼轻笑着正欲点头,就见正主傅婉瑶走了过来。
“真巧,五小姐竟也喜欢这流光缎?倒是它的荣幸,”傅婉瑶微笑依旧,柔声说道。
陶灼笑着点了点头,“世间诸色,我独爱桃红,的确,是巧了。”陶灼安静看着她,最后,有些意味深长的说。
听到这里,华云芝微微皱眉,也发现了不对,的确,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傅婉瑶微笑不变,“既然如此,我送予五小姐如何?”
“送予?无功不受禄,不必,不必。”陶灼摇摇头,转身欲走。
见此,傅婉瑶忽的上前一步,眉宇间略有急色,“其实,也是为表我的歉意的。”
歉意?陶灼和美人娘亲对视一眼,这又是为的什么?
傅婉瑶见陶灼停下脚步,这才轻舒一口气,“之前食色酒楼,的确是一场意外,还请五小姐不必挂怀。”
陶灼一脸的茫然,“挂怀?我从未挂怀过啊。”
见此,傅婉瑶诡异的和两日前的肖涵玉有了同感,又是欣喜,又是憋屈。
欣喜于陶灼无意,那这退婚一事,难度便大大降低。
憋屈于自己心中的良人,却被人毫不在意。
心中却不由大大松了口气,暗自庆幸。
原来,她本是怀疑陶灼高傲,所以才一副不在意的姿态。
可事后会回想,却惊觉不对,这位陶五小姐,眼中哪里是高傲,分明是毫不在意的看戏之色。
这才有了今日这一番试探,她终于可以确定,这位陶五小姐,的确是对摄宗明无意。
那种看热闹之色,也是真的,她的确,是将自己与摄宗明之事,当成乐子看了。
想到这里,傅婉瑶不由憋屈之感更重,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就算知道又如何,为了能长相厮守,该做的,她和摄宗明还是要去做。
随即她心念一转,这陶五小姐,连宗明都入不了她的眼,莫非——
她亦是有了意中人?
若真是如此,要是她能找到那个人……
想到这里,她精神一震,决定回去就遣人查探。
若是没有,权当知己知彼,若是有……
呵,她心中轻笑一声,
那——可就不好说了。
第20章
心里思绪万千,傅婉瑶除了眼神几变之外,微笑却丝毫未变。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侍者,而后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既然如此,倒是我小人之心了,不过我对桃红色并无偏爱,还是让于五小姐吧。”
陶灼心念几转,却是已经明白了她的来意。
心里暗想,陶灼柳眉轻轻一挑,勾起一个微笑,摇了摇头,“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流光缎,还是永安县主自用吧。”
傅婉瑶一笑,正欲再说,
“正是如此,永安县主留着即可,我和阿灼再去别家转转。”就听华云芝温和的开口。
见此,一旁的侍者急急上前一步,“陶夫人留步,二位却是不知,这流光缎很是难得,桃红色更是罕见,整个京都,怕也只此一匹,别处,应是没有的。”
这侍者也是一是怕生意黄了,二是有意卖个好。
华云芝自是知道这流光缎的难得,可她们母女二人,皆无意平白欠傅婉瑶人情,此事,自是就此作罢。
华云芝没再言语,只轻笑着摇了摇头,挽住阿灼,离开了这里。
见此,那侍者便安静退下,眼见贵人已经打定主意,若再多言,便是惹人烦了,而身为织云纺的侍者,她自是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的。
“这永安县主,倒是个聪颖之人。”迈出织云纺大门,华云芝轻笑着说。
陶灼也点了点头,“不止聪颖,还很敏锐。”
若非如此,岂能见了自己区区两次,就敏锐的发现,自己待她与摄宗明之事态度有异,随后立即想方设法前来试探。
就是不知道,她还想到了什么。
又会怎么做呢?
找了家酒楼用完午膳,母女俩便带着锦缎首饰满载而归,恰好见一辆马车,正欲进入怀谦候府。
咦?
陶灼看了一眼,认出那是温家家徽,随即柳眉一挑,这是来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美人娘亲,就见她也是一脸不解。
“三夫人,您回来了。”
进门后,母女俩甫一下车,就见怀谦候夫人身边的于嬷嬷正恭敬无比,迎着一个年约六十,面容红润,满身书香之气的贵夫人。
看见这位夫人后,陶灼明显感觉自家美人娘亲变得恭谨起来。
“竟是段伯母,云芝有礼了。”华云芝步子略急走了过去,福身一礼,轻声说道。
那夫人温和的笑笑,“是云芝丫头啊,真是许久不见。”
“的确许久了,这样一算,已是十年了。”说着话,华云芝拉过陶灼,“阿灼,见过你段祖母,”
“见过段祖母,”陶灼上前,笑吟吟的行了一礼。
“阿灼?好名字,来,近一点,段祖母看看你。”
陶灼此时已经猜出她的来历,应是温阁老正妻,温家的女主人。
这位夫人出自淮南段氏,人称段老夫人。
值得一提的是,她与怀谦候夫人安澜真,乃是姑表姐妹。
前两天陶府宴客,她身有不适,就未曾前来。
就是不知,今日来此,又是所为何事。
陶灼依言上前,搀住这位夫人的手。
“好孩子,云芝,你养了一对好儿女啊,”段夫人仔细看了看,随后开口称赞。
这两眼,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好的,陶灼心里暗想,面上却微微一笑,端的是仪态端庄,
这时华云芝已经缓过神来,看了眼于嬷嬷,“伯母应是有事,那我就不耽搁您了,您先请。”
段夫人轻轻一笑,“的确有事,而且是一件喜事,阿芝若是无事,也可前来听听。”
喜事?陶灼眨了眨眼,目前陶府可以称得上是喜事的,只有那一件了。
便是陶四小姐陶娉,她那还未曾说定的婚事。
想到这里她不由升起好奇之心,
“段祖母,我可以去听听吗?”她轻轻晃了晃段夫人的手,毫不掩饰目中的好奇。
听得此言,正欲拒绝的华云芝不由轻瞪她一眼,“阿灼,不可胡闹。”
段夫人倒是未曾介意,她安抚的看了眼华云芝,“这又有何不可,别吓着了孩子。”
说着拉住陶灼的手,转过身就慢慢走了起来。
见此,华云芝无奈一笑,就跟了上去。
“什么,您说的是长信侯?”陶灼的大伯母温南枝失去仪态,惊呼一声。
陶灼母女两人,迎着段老夫人进了她祖母的宜安居,并且正好遇见大伯母扶着祖母在门口等着。
而后段老夫人一说来意。
陶灼就心道了一句果不其然。
段老夫人的确是来给陶娉说亲的,就是这个人选,让人颇为意外。
陶灼回想了一下这个长信侯,而后挑了挑眉,原来是这个人?难怪她大伯母如此惊讶。
长信侯,说起他,京都众人谁不知道,三岁丧父,七岁丧母,被祖父祖母养大。
谁知,他十八岁家里开始给他说亲时,他缠绵病榻许久的祖父,就去了。
这亲事,自是不成了。
而后他守孝三年,三年刚过,他的亲事初初说定,祖母便因太过高兴,一口气没上来,去了,这亲事,自是又不成了。
这孝,便又是三年,三年一过,他便已经二十四岁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世间便开始传他乃是天煞孤星,可即便如此,就冲他承袭了候位,也是有人愿意嫁女与他的。
特别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
最后便是说定了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谁知,这位小姐在婚事说定后不久,便也没了。
一时间,嫁女之事戛然而止,倒也有不将家中女儿当回事,只图富贵之人,可这位长信侯却是都一一拒绝了。
直至如今,这位长信侯,已经是二十六岁了。
对了,这位长信侯名唤江翰思。
“伯母,您不必说了,这江翰思太过邪性,我实在不敢让我家娉儿去冒这个险。”温南枝回过神,收敛了惊讶,斩钉截铁的说道。
段夫人也不生气,依旧是温和笑着的模样,“南枝,你听我说完再下决断也不迟。”
见自家伯母这样说,温南枝还是点了点头,只是手上的手帕攥的紧紧的,
“这婚事,是长信侯亲自找你伯父,请我来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