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又岂会如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之后,在清扫荣王亲信,京中很是动荡不安的氛围下。
十月十六日,傅婉瑶和摄宗明的婚期,准时而至。
一大清早,迎亲队伍,就从还有些简陋的荣郡王府出发。
就见荣郡王府,今日竟是门可罗雀,虽挂满红绸,添了许多喜气,却无分毫热闹之意。
摄宗明回看一眼,拳头攥的更紧,眼中有些愤恨和凄凉。
翻身上马,挥手示意吹打起来,径直向宁国公府而去。
街上的行人见此,纷纷围观上前,对着高头大马上端坐的摄宗明指指点点。
口中对荣王被降爵一事议论纷纷。
一传十十传百,话题却偏到了摄宗明之前退了怀谦候府五小姐婚约一事。
此时再提及,皆是庆幸之意,感慨还好这荣王世子,不,现在是荣郡王世子。
与陶五小姐,也就是现在的准雍王妃,解除了婚约,没让人家好好的大家闺秀掉进火坑。
说着说着,人们心里忽然感觉有些诡异,心中不由想着,这陶五小姐,莫非是个福星。
否则,怎的之前婚约在时,荣王府好好的。
她一退婚,这荣王府忽的就被爆出犯了这么大的事。
这样说来,这永安郡主,莫不就是那灾星。
幼时丧母,甫一和荣王府定下婚事,荣王府就……
说道这里,却是又想起傅婉瑶献上的那两种于民有利的农物。
便就纷纷闭了嘴,给傅婉瑶留下了两份颜面。
这种种言论,自然没有瞒过摄宗明,他抓着缰绳的手,不由攥紧。
脸色更是不由阴沉下来,再怎么足智多谋,他现在也不过是十八岁罢了,自是不能像那些经年的老狐狸一般,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而后,在摄宗明心中思虑不止的情况下,迎亲队伍走到了宁国公府。
就见宁国公府今日亦是冷冷清清,就连那红绸,竟也只意思意思的挂了两根。
摄宗明眼中冷意不止,又很是心疼。
心疼自家心上人受了自己连累,竟连一生中这般重要的婚礼,也被人草草敷衍过去。
与此同时,心中却是添了许多坚定,决意婚后必待傅婉瑶如珠如宝,让她日日开心。
而后,就在一路冷清下,进入宁国公府,迎到了今日的新娘。
傅婉瑶在自家一位庶兄的背负下,送进了花轿。
而后那位庶兄挤出一抹笑意,和摄宗明寒暄了两句。
摄宗明冷冷淡淡的点了点头,就翻身上马,迎着自家新娘回了荣郡王府。
眼见摄宗明转身,那位宁国公府庶子低头,轻呸了一声。
就见他口中满是嘲讽的道,“一个被皇上厌弃的郡王府世子,傲什么傲,若不是有那金书铁劵,哼,倒是好运气。”
而后,却还是追了上去,送嫁到半道,方才回府。
花轿内,傅婉瑶满是期待激动。
激动于终于和自家心上人成婚,期待于婚后的生活。
可是,却又有一丝阴霾深藏眼底。
陶灼那个若有深意的眼神,她始终不曾忘却。
之后,更是在花轿里,听到了坊间对她的议论。
她的心一时间坠到了谷底,冰凉无比。
聪慧如傅婉瑶,简直不敢想象,背着灾星之名的自己,在以后会面对什么样的风雨。
就这样,在新郎新娘两人都有些沉寂的气氛中。
顺利的回到有些清冷的荣郡王府,拜了天地,进了洞房。
之后,再是有多少思虑烦扰,面对着自己心慕许久的心上人。
摄宗明和傅婉瑶俱都压下心中所思,一夜缠绵,被翻红浪,一时间忘了那些忧愁。
怀谦候府。
陶灼躺在躺椅上,听着有些活波的碧雨,叽叽喳喳的说着今日摄宗明和傅婉瑶的婚事。
话语之中,满是喜悦和解气。
而后,眼见陶灼笑了笑,似是也很舒心的模样。
碧云轻声开口,“这算什么,以荣郡王妃那傲气的性格,成婚后,才有这位永安郡主受的呢。”
听闻此言,对荣郡王妃不甚了解的陶灼轻声疑惑道,“哦?”
她看的话本中,荣王府并未败落。
傅婉瑶更是在名声如日中天之时,以郡主之身嫁进王府。
彼时,荣王妃虽然有些冷淡,倒并不难相处,可看碧云这口气,似有内情?
碧云见她感兴趣,立即接着说了下去,“这荣郡王妃,乃是骁武侯府唯一的嫡女,自幼就备受宠爱。
又早早被指为当时还是荣王世子的世子妃,自是一身傲气。
成婚后,荣王府中的一众侧妃妾室,都被她压得死死的。
这永安郡主名声如此之烂,又正逢荣郡王府大变,她的日子,又岂能好过。”
听碧云说完,陶灼了然的点了点头,一颗想看热闹的心,更是蠢蠢欲动。
便就无声将赵亦安兄妹唤出,命他们去荣郡王妃盯着,每天把傅婉瑶的情况给自己说说。
也好当个乐子。
赵亦安对自家主子的这点恶趣味有点无言,可还是点了点头,带着赵亦柔去荣郡王府候着去了。
十月十七。
傅婉瑶大婚第二日。
傅婉瑶早早起身,和摄宗明一并前去明心居,给自家婆母请安。
明心居,这个名字乃是之前荣王府正院之名。
这才搬迁府邸,荣王不知是何心思,依旧用了这个名字。
荣郡王夫妇,正端坐主位。
荣郡王眉间微皱的坐在那里。
与之相比,荣郡王妃,却是满脸的不愉以及不满,几次三番的看向门口。
而后素手拍了一下木桌,轻斥了一句不像话。
对这些丝毫不知,傅婉瑶和摄宗明满是浓情蜜意的踏进明心居。
甫一进门,看见自己婆母直直看来的眼神之后,傅婉瑶不由一僵,收了脸上的笑意,低头安静下来。
摄宗明亦是发现了异样,看了看自家母妃,又看了看自家爱妻,一时间沉默下来。
而后,就是敬茶。
傅婉瑶拿起准备好的茶杯,被那滚烫的杯壁烫的一缩,险些弄翻了茶杯。
傅婉瑶手指轻动,听闻荣郡王妃一声冷笑后,还是咬牙端了起来。
这边,见她真的端了起来,荣郡王妃有些诧异,又嘲讽的笑了笑。
在傅婉瑶敬茶之后,假意去端,而后一把将茶杯掀翻。
傅婉瑶早有预料,佯装着狼狈的侧身向后一倒。
滚烫的茶水尽皆落在她的发梢肩头,却还是有几滴溅在了她的脸颊上。
傅婉瑶娇嫩的侧脸,一瞬间就红肿起来。
见此,摄宗明到底是忍不住了,起身怜惜的扶起傅婉瑶。
口中有些怨怪的向荣郡王妃说,“娘,你这是做什么,大喜的日子,何必生事。”
听的向来贴心的长子此言,荣郡王妃一滞,而后更加气急。
这几日来,那些市井传言更是一瞬间皆都涌上心头。
而后,荣郡王妃忽的站起了身,直直的看着傅婉瑶,张口就说她是个灾星。
听闻此言,傅婉瑶脸刷的就白了。
可早有预料的心中却并不太慌张,只难免有些不适和气恨。
而后,傅婉瑶就眼圈微红,满脸惶恐无措的抬头看向摄宗明。
摄宗明心里一软,一转身挡住了傅婉瑶。
浓眉微皱,替傅婉瑶辩解了起来。
见此,荣郡王妃更是气急,正准备继续发脾气。
荣郡王却忽的开了口,“好了,先喝了茶,用早膳吧。”
荣郡王妃一愣,转身看了一眼荣郡王,张口欲言,却还是忍住,坐了下去。
摄宗明抬头,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荣郡王,却见荣郡王双目复杂难明的看着傅婉瑶。
他不由一顿,有些疑惑,心中顿生诸多猜测。
而后又压了下去,招手示意再上一盏茶。
傅婉瑶亦是看了看荣郡王,却是明白他的目中含义。
不外乎是他知道自己前朝后裔的身份,想除去自己。
却又惦记自己献上玉米棉花的大功,想着怎么利用自己,在那里纠结不已罢了。
想到这里,傅婉瑶心中一揪,更有些冷意。
大婚之前,她自是分析过这些利弊。
这乾国知道她身份的不少,可荣郡王却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皇帝所知。
原因么,无非是看自己现在还好好的。
心里想着若真被人知道,自己怕早就被无声无息的灭了口。
却是没有想到,出了陶灼这么个变数,留了自己一命。
因此,荣郡王会心存侥幸,因着自己发现的玉米棉花,想着自己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现别的作物。
这一点,莫说是荣郡王,京都其他高门贵族谁不惦记。
而后,为着这一缘由,更加厚待自己,就盼着自己再发现一种作物,进而改善荣郡王府的地位。
退一步来说,就算改变不了荣郡王府的地位,弘武帝能因着自己的功劳,善待自己的后嗣,也是很好的。
因此,荣郡王才会如此复杂。
一怕自己的身份泄露,为如今岌岌可危的荣郡王府带来更大的打击。
又心存侥幸,想着由自己来为郡王府牟利。
正是因为这样,傅婉瑶才敢放心嫁过来。
从未有一刻,她像现在一般,如此感谢自己的上一辈子。
起码,因为那些经历,自己现在还是很有价值的。
心中种种思绪翻滚,傅婉瑶接下来的敬茶,却是顺顺利利的进行了下去。
而后,也不知道荣郡王给荣郡王妃嘱咐了什么。
第二天后,荣郡王妃虽然态度依旧冷漠忽视,却也没有再继续找事了。
这些事,自是通过赵亦安之口,尽皆传入了陶灼耳中。
陶灼躺在贵妃榻上,听完了八卦。
捻了捻手指,忽的轻声开口,“今日,就是傅婉瑶回门之日吧?”
赵亦安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陶灼,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这个。
陶灼伸手摊开,就见两只芝麻大小的蛊虫缓缓飘起,在陶灼玉手上空旋转。
然而,不管怎么旋转,其中两粒蛊虫,都拼命向着另一只而去。
陶灼伸手戳了戳,看了赵亦安一眼,轻声道,“荣郡王府中,有没有对摄宗明有意,品行又不怎么好的人?”
呐,品行好的,她还真不好意思去祸害,最后便宜了摄宗明呢。
陶灼心中暗暗说道。
赵亦安收回惊异的双眼,回想了一番,这才皱眉道,“品行如何,暂且看不出。只是,荣郡王府身边有个大丫鬟,性格不是很好。我好几次看见她对别的小丫鬟非打即骂,而且,我靠近她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
听他说完,陶灼点了点头。
而后决定晚上去郡王府看看,到时候谁身上的孽障多,就把情蛊给谁种上,实在不行,就去别的地方找找。
是夜。
陶灼翻身出了王府,一转身就见摄雍在那里候着自己。
陶灼灿烂一笑,习以为常的上前牵住摄雍的手。
摄雍看着陶灼宠溺一笑,两人就默契的向荣郡王府而去了。
荣郡王府。
陶灼神识一扫而过,只见诸人身上皆大大小小,难免带着些孽障。
陶灼便顺着孽障,自大向小扫去。
孽障最大的,自是荣郡王。
而后就是荣郡王府,之后就是府中一众侧妃侍妾。
最后,在一个穿着丫鬟服饰,年约豆蔻,生着甚是貌美的少女身上停下。
只见她身上的孽障,竟是仅次于府上的几位主人。
而且孽障之厚重,尤胜前几人,看其模样,分明是手上沾过两条人命的。
而之前那些人孽障虽大,却甚为分散,说明他们虽是主使,却并未动手。
这个?
陶灼睁开双眼,拉着摄雍就径直向那里而去。
途中招来候在荣郡王府的赵亦安,待到了那个丫鬟的居住之处时。
赵亦安看了一眼,而后肯定的道,“我之前说的就是她。”
陶灼又看了这个丫鬟一眼,轻声问赵亦安,“她是什么身份?”
赵亦安想了一下,回道,“她是荣郡王妃奶妈的孙女,名唤秀云,荣郡王妃很是疼爱她,因此,在府上甚是横行霸道,更是生性好妒,见不得生的比她好看的,这府上的小丫鬟见了她都战战兢兢的。”
听到这里,无需再多验证,陶灼就立即明白了这秀云身上的孽障从何而来。
将她配给摄宗明,到不算糟蹋了好人家。
心中这样想着,陶灼便就伸手,早早就收起来的情蛊自手心缓缓浮起。
陶灼定睛看了一眼,手指一勾,那粒母蛊就落在她指尖。
陶灼微微一笑,手一挥,那粒母蛊就径直向屋内的秀云而去。
屋内的秀云依旧睡的死死的,毫无知觉间,蛊虫落在她的额头,而后缓缓钻进皮肤之中。
眼见蛊虫已经扎根,再无出来的可能。
陶灼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向静候在一旁的摄雍一笑。
摄雍亦是温柔的笑了笑,伸手挽住陶灼的手,转身向摄宗明歇息的院落而去。
陶灼也就愉悦的笑了笑,步子微微加快,和摄雍并肩而行,离开了这里。
身后,赵亦安静默的看了一眼陶灼的背影。
主子,你还记得这里还有一个我吗?
他心里哀怨的想,随后忽的一笑,起身远远的坠在陶灼和摄雍的身后。
弘安院。
陶灼和摄雍无声无息的落在院中,一众暗卫竟无丝毫察觉。
陶灼看了一眼室内交颈而卧的傅婉瑶和摄宗明,也不欲多耽搁,伸手就将剩下的子蛊,弹到了摄宗明的额间。
而后,就是一笑,转身欲走,却忽的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傅婉瑶和摄宗明。
见此,摄雍轻声问道,“阿灼?”
陶灼就回头看了他一眼,双眼满是欲欲跃试。
灿烂一笑道,“阿雍,你说我给摄宗明的子蛊下一个禁制,每晚戌时子蛊蛰伏,每早辰时子蛊醒来,这样是不是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