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过没事,只是些擦伤而已。”
弥海理穗将这句不知对几个人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中原中也叮嘱道:“那最近伤口注意不要沾水以防感染。”
明明在自己身上是属于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小伤,在对方身上就无比在意。
“嗯,我知道。”
然后两人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
在她思考着怎么开口提起那个话题时,对方突然试探着问道:“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
弥海理穗只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中也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啊?我的话都可以。”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同意的中原中也有些愣怔。
随即又怕她觉得自己敷衍,于是在想了想后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当初挺喜欢去公园和那些猫一起玩来着。”
然后两人如清晨散步般去了公园。
然而今天的天气实在算不上好,昨晚的降雨令所有事物都处于一种潮湿的状态,路边偶尔有几个水洼,天空中也灰蒙蒙的,只有几缕阳光透过云层落下来。
去公园喂猫是弥海理穗从初中开始就经常做的事情。
虽然喜欢,但又觉得养起来太麻烦了,而且她连自己也照顾不好,于是只能去找野生的毛绒绒放松一下。
不过此刻她并没有什么心情。
想起橘发青年只是因为太宰一句不辨真假的自己想找他,于是立刻赶了过来,然后又仅仅因为自己答应出去走走的邀请便一路都很高兴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还好。”
“晚上别睡得太晚,对身体不好。”
“我最近作息都挺规律的。”
“那就好,每天有好好吃饭吗?我之前发现了一家挺不错的店,正好今天有时间,中午的时候一起去吃吧……”
中原中也一边询问着面前少女的近况,一边小心地将旁边的猫抱到对方身边,在小猫不乐意地向外走去时又不厌其烦地再次抱回去。
“说起来这次还没来得及给你带礼物,下次补上。”
也正好为下次见面找到理由。
“……不用了。”
弥海理穗看着对方那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说道:“已经不需要了。”
“啊、哦……”
橘发青年的脸上还带着之前的愉快笑容,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后大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带着点迷茫地下意识回应后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淡薄的阳光无法驱散空气中的潮湿,公园里的行人或许也是因为不太美好的天气而略显稀疏,原本被反复抱来抱去恨不得亮爪子的小猫在看到他没有动作后立刻趁机跑远了。
站在小亭子中的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
沉沉的天空看起来似乎又要下雨了。
“抱歉,中也。”
弥海理穗看到那张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前段时间的时候,我偶尔会思考,未来做什么。”
“以前的每一天除了上学就是宅在家中,但现在已经是大学了,需要考虑未来了。”
原本并不明显的雨丝逐渐变得细密,落下时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她说话。
“听起来可能有点突然,但我想尝试着写作,想像织田先生一样成为一个小说家。”
其实这或许只是她逃避现实的一种方法。
不用和社会上的大多数人一样,维持着和同事间或许只是表面上的关系,讨好尊敬着或许讨人厌的上司,做着自己或许其实并不喜欢的工作……
“虽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天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还是想尝试一下。”
如果是自己的话,会想写怎样的小说呢?
那最好是别人看到后会忍不住微笑的故事。
天空中的阳光并没有被彻底遮掩,看起来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太阳雨。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拿着笔坐在书桌前写故事,如果有只猫就更好啦,偶尔觉得困了累了也可以偷懒打个盹,不会有人责备。”
一个人享受静谧的午后,吃着甜点,和猫小声说说话,偶尔联系一下父亲,不用去思考其他人。
“我喜欢那种一成不变的安定生活。”
很多人会觉得,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会很寂寞,但弥海理穗并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不用去应付不喜欢的社交是一件非常轻松安心的事情。
外面的雨还在连绵不绝地下着,一直沉默着的中原中也终于开口。
“我知道了。”
他一直努力不让里世界的硝烟打扰到对方,尽己所能地划出一方小小的空间,让她能够无忧无虑地享受阳光,但即使如此,还是让她感到不安了啊。
中原中也看着面容平静的少女,一直捏紧的拳头终于放弃般地松了下来。
“抱歉,这段时间给你造成了困扰。”
他又说了一遍曾经在海边说过的话。
两人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是一条相交线,即使中间经历了短暂的交叉,但最后还是会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背道相行。
代表温暖和平的笔和象征黑暗血腥的枪最终还是不能共存,无论他怎么努力维系,但当其中一人放弃时,那么一切都是徒劳的挣扎。
弥海理穗看到中原中也从怀中拿出一个略显眼熟的红丝绒礼盒,在他打开后看到了里面的蓝宝石项链,于是一瞬间想了起来,这是四年前对方就想送给自己却被拒绝的那条项链。
还没等她说什么,对方就开口了——
“四年前就想送给你,但一直没有成功。”
“本想等你愿意重新接受我的时候再送,但现在看来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
在顿了顿后,他又以请求的态度询问道:“再留着也没什么用,可以让我帮你戴一次吗?”
弥海理穗并没有拒绝这个最后的请求。
橘发青年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仿佛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般,温柔地捋开自己身后的头发,将细细的链条穿过脖颈,小心翼翼地戴了上去。
她可以看到对方微垂的眼睫下漂亮到近乎炫目的蓝色,仿佛透过林间枝桠看到的澄蓝天空,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
“很适合你。”
中原中也并不会说什么夸赞话,他抬起眼,看着似乎有些怔神的少女,又想起了当初对方曾经说过——
喜欢蓝色是因为自己的眼睛。
喝醉后的少女一手支着下颌,带着点微微笑意地看着自己——
[我觉得那时说错了。]
[中也的眼睛明明比任何宝石都要好看。]
“很漂亮。”
他又这样说道。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做。
也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
而这一切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我都被分了中也你也别想逃。
突然想到太宰回去下雨没带伞诶……
删了一段绑发带的剧情,中也这章头秃了好久,从前天晚上就开始卡,其实下一章完结章昨天就写好了,但因为这章一直没卡出来所以没能如预期在昨天放出来,一直卡到昨晚两点,眼睛都困得睁不开甚至感觉自己有种会猝死的错觉,于是上床准备睡觉了,然后一上床灵感莫名其妙来了,然后陷入了亢奋中死活睡不着,简直要疯,早上五点半左右才睡着,然后八点闹钟起来,我感觉自己简直生不如死……
第七十五章 (正文完)
弥海理穗在回去后重新打开那个红丝绒礼盒, 最后看了一眼那条仅戴过一次、而以后也不会再戴上的蓝宝石项链。
然后发现了夹层中的一张卡片。
她小心地将那张卡片抽了出来, 上面是非常漂亮的手写意大利语——
[ti amo.]
我爱你。
[voglio stare conper sempre.]
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弥海理穗垂眸看着上面缱绻的花体字, 良久才重新放入盒中,然后仿佛并未看到一样重新放回礼盒的夹层下, 再将它重新盖上。
在回归过去的生活后, 弥海理穗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这几天的天气总是时晴时雨,她也几乎懒得出门。
虽然因为之前那段时间暂住在武装侦探社宿舍而习惯了规律的作息, 但在如此地过了几天后,她今天突然不想那么早起来了。
即使外面阳光灿烂,她也依旧连动都不想动。
然而再次闭上眼后又发现自己睡不着了,于是睁开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后慢吞吞地摸索着拿起床边的手机。
明明以前最喜欢睡回笼觉了。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推特,弥海理穗看到了上面关于英雄爆心地因为解决了保须市的犯罪团伙, 英雄排名再度上升的热点, 也看到了自己遇袭时的那幢施工大楼因为幻术消失而突然崩塌,引得民众人心惶惶,然后英雄协会及时出面表示villain已经被抓捕归案……
大概是和彭格列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毕竟罪魁祸首已经被六道骸带到意大利了。
兴致缺缺地关掉了那些新闻, 弥海理穗起床打开窗户, 微凉的清风将明媚的阳光吹进屋中,驱散一室昏暗。
‘叮铃铃——’
流动的空气因为昨晚下过雨的关系带着点湿润的草木清香, 被吹动的风铃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弥海理穗随之望去。
那是之前江户川乱步送给自己的回礼。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摘下来。
一直到暑假结束前一天。
夏天的步伐已经只能听到尾声,原本吵闹的蝉鸣也在不知不觉中随着盛夏一起消失。
弥海理穗终于将窗户上挂了一整个夏天的风铃摘了下来。
然后又将之前在老房子中找到的那个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的木盒抱了出来。
虽然经过了那么多年显得有些老旧, 上面的雕花也已经斑驳,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清理了一下。
在清理完后又扫了一眼房间——
小时候爆豪送的作为生日礼物的木雕‘手办’,光己阿姨送的各种小饰品,神社求到的御守;
中也送的发带、蓝宝石项链、一箱手办周边以及过去交往时每次出差回来给自己带的那些礼物;
乱步送的风铃和发簪,说起来当初自己因为没有接受这个发簪还惹对方生气了;
太宰抽到三等奖后送给自己的宝可梦玩偶、前天买的兔耳发箍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
本想全部妥善放进木盒中保存起来,一如自己过去的那些感情,然而弥海理穗在一一放进去的途中突然发现放不下了。
她沉默地看着已经被塞满的盒子。
良久后才又一个个拿了出来。
“……再去买个更大的盒子吧。”
大到可以将所有心意都装下的盒子。
回到学校后,担任临时数学老师的‘包林教授’已经辞职了,原本的数学老师也回来了,学生们一片失望。
弥海理穗逐渐将时间都用来阅读各种小说名著,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追新番玩游戏了,原本网上认识的那些同好也渐渐失了联系。
在即将入冬的时候,正写着活动报告的她突然接到了一个未知电话。
“晚上好,理穗。”
弥海理穗愣了一下,一时没有想起对方到底是谁。
声音实在太陌生了。
于是带着点尴尬与歉意地问道:“抱歉,请问你是?”
对面又沉默了下来,随即仿佛放松下来一般泄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接着又说道——
“其实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想了想,还是觉得需要和你道歉。”
“抱歉,当初曾经欺骗了你。”
金发黑肤的男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身上穿着便服,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拎着一瓶酒,旁边是一家居酒屋。
他听着电话中略带困惑的询问,轻笑了一下。
“嘛,不用想起来,就当作是一个打错电话的陌生人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就算的确曾有过一些好感,也无法改变自己是因为任务故意接近对方的事实。
所以在发现对方因为个性出现意外而为难时,自己也当作不知道地离开了。
“喂,降谷,还在打电话啊。”
面容俊朗的青年一边掀起居酒屋的帘子一边笑着看向他。
“快点进来吧,大家都在等着你一起庆祝。”
“现在就来。”
金发青年收起手机,拎着手中的酒进入了居酒屋。
黑衣组织已经差不多分崩离析,主要高层或被抓捕归案或死在火拼中,剩下在逃的只是些不足为惧的残党。
而自己也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卧底生涯。
“怎么来这里还自带了酒?”
“别人送的,想着适合今天喝就带过来了。”
“是吗,唔,‘波本’?这不是你作为卧底时的代号吗……噗!咳咳!这里面根本不是酒啊!”
“果然是这样啊……”
“等等!什么叫果然是这样?你这小子给我说清楚!”
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界面,握着笔的弥海理穗垂下眸无奈地笑了起来。
刚刚电话中别人的一声‘降谷’让她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