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尘“嘁”了声,“公主,要不是着急出来找你,我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说着,他俯身,两手撑在膝间,与她视线齐平。都这水深火热的时候了,他眉眼间还挂着闲散的笑,“说,以后还敢不敢随随便便从哥哥身边跑走?嗯?”
“还不是你先跟梁……”
姚光张口就驳,说到这,突然意识到是个圈套,忙咬住下唇强行打住。
“还不是我先跟梁……?”林霁尘又凑近些,鼻尖几乎够着她鼻尖,笑得玩味,“什么呀?”
他说话一直走的是简约路线,从不加多余的语气词。
现在不仅加了,还故意把“呀”字拖慢、拖长、拖出山路十八弯,调侃味十足。
狗男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欺负她!!!
姚光磨了磨牙,脸不受控地自燃起来,气鼓鼓地扭头,“你带笔了吗?”
林霁尘诧异,“要笔干什么?补妆?”
姚光翻了个白眼,曲指敲着旁边的石凳,“我想在这画只米老鼠,让迪士尼爸爸派地表最强法务,开直升机过来接我,哥哥。”
林霁尘一愣,偏头笑了下,舌尖缓缓舔过唇角,直起身。
姚光的脑袋刚好到他腰间,他抬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腕间骚包的机械表,“这里面装了GPS,终端连着何嘉言的电脑。他在宴会厅找不到我,会开定位找过来的。”
说完,他点了下姚光鼻尖,眼神含着深沉而戏谑的笑,单寒声线被夏风濡出几分散漫的柔,“好好在哥哥身边待着,丢不了。哥哥比迪士尼靠谱。”
这本该是句感人肺腑的话。
小丫头听完后,就算不会激动得痛哭流涕,至少心里也会荡起一丝小小的涟漪,跟他来个深情对望什么的,接下来拥抱啊、kiss啊、晋江禁止发生的事啊……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也或许是气氛渲染得不够到位,姚光并没有接上他的频道,只扬起一双水雾雾的大眼睛,眨啊眨啊眨,有些无辜、有些可怜地对他说:“可是哥哥,我饿了。”
林霁尘:“……”
*
所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快乐,姚光这回是切身体会到了。
林霁尘领着蔫巴巴的她,换了个方向寻找“北北生机”,终于看到一线希望——
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开了一家罗森!
蓝白相间的店铺招牌亮在眼前,像是天堂的入口,正热情地朝她挥手。
在钟鼓馔玉中生活了二十一年,姚光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会被一家便利店感动到热泪盈眶。
然而她手里只有十块钱,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浪。
在店里来回逛了一圈,姚光站在关东煮前,咽了下口水,一手攥着希望,一手划着空气算了又算,最后点单——一串北极翅,2.7元;一串墨鱼丸,2.7元;一串牛筋串,3.5元。
还富裕了一块一,可以给林霁尘买颗糖吃。
她可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小能手。
收银员小姐姐全程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这会儿嘴巴张得可以直接塞进去一个鸡蛋。
店里客人少,一般只有长途车的司机和旅人才会来这关顾,大多都风尘仆仆,不修边幅。所以当姚光和林霁尘进来时,她是真实地感觉到了,什么叫“蓬荜生辉”。
再仔细瞅瞅,又何止是“生辉”,简直都照亮半边天了!
就这一身名牌,加起来七位数往上走,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包十个八个她这样的巴掌小店。
可就是这么一位从脸到衣服都明晃晃写着“贵”字的小美女,看了半天价目表,就只买了份关东煮。
结账的时候,她还用特别甜的声音,一本正经地提醒:“你少找给我一毛钱。”
收银员小姐姐:“……”
这还不是最匪夷所思的。
进门后,林霁尘借了店里的电话,打给何嘉言。姚光结完账,他正好挂断电话走过来。
白色衬衣加黑色西裤,简洁却不简单,单手抄兜,不紧不慢地穿过狭窄拥挤的货架,矜贵气场全开,全世界都跟着消音,压根不像是来店里买东西,而是直接来买这家店的。
用“帅”来形容他,都显得不那么帅。
收银员小姐姐有点呼吸困难,低下头,脸红红的。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这个浑身家当加起来超过七位数、社会精英范十足的帅哥,从小美女手里接过小票,淡漠地扫了眼,严肃地问:“一毛钱找给你了吗?”
小美女吃着牛筋串,乖乖点头,口吃有点含糊,“找了。她本来不给,还是我跟她要的。”
收银员小姐姐:“………………”
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这么玩的吗?
这是干什么?花钱花到没意思,来体验人间疾苦?
又或者说,要想穿上七位数的衣服,先从一毛钱抓起?
*
从便利店出来,两人并排坐在店前一张脱了几片漆的旧长椅上,轻轻动一下,椅子腿会“吱吱呀呀”抱怨。
天是泼墨一样的深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映着浅黛色,宛如丝绸之路上渐行渐远的驼队,最高的山峰都快戳到月亮。云深不知处,夜雀和蛐蛐你一声我一声地,合唱着盛夏的歌谣。
习惯了从高处俯视城市的车水马龙、纸醉金迷,偶尔换个角度看看这世界,这感觉好像也不错。
姚光嚼着墨鱼丸,百无聊赖地打量一圈四周,视线落在林霁尘身上。
他好像也是这么想的,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寡淡的神情被月色敛去锋芒,气质沉淀下来,像加了噪点的老照片,有种宁静而深远的况味。
姚光就这么没出息地、毫无抵抗力地,对着他的侧颜发起了呆,直到他唇角扬起的弧度越发玩味,她才猛然醒悟。
又上当了!
林霁尘嘴巴动了动,显然又要开始林言林语。
赶在他出声前,姚光毫不客气地墨鱼丸直接捅他嘴里,“可闭嘴吧你!”
林霁尘真闭嘴了。
拿下那串墨鱼丸,身子侧向另一边,拳头抵唇,笑意忍在喉中,憋得双肩一耸一耸的。
真是比说话还要气人:)
姚光闭了闭眼,一种无力感从脚底漫延向全身,捂着冒烟的脸瘫在椅子里。
尝试着唤醒心里的千万萌坨坨大军,去踩死这个天杀的混蛋。可心底深处有另一种声音,拼命拦着说“不要”,他其实没那么坏。
五指悄悄张开点缝,目光偷睇出去。
林霁尘没在笑了,一只胳膊挂在椅背上,远距离望过去,像在搂着她。另一只手捻着竹签,手指修长工细,慢条斯理地将剩下那颗墨鱼丸往嘴里送。
他有洁癖,很严重,从来不碰别人的东西,更不准别人碰自己的。
记得小学那会儿有次春游,老师让班上的同学自己三五人一组结伴。吃饭的时候,同组的同学不小心拿错林霁尘的杯子,喝了口橙汁。
那家伙二话不说,当着人家的面,就把杯子连同橙汁一块丢了,把那位同学吓得呀,听说到现在喝橙汁都有心理阴影。
可眼下,他却在吃自己吃剩的墨鱼丸?
姚光仔细盯了会儿。
嗯,吃得还挺高兴。
脑海里重又浮现出宴厅里吃蛋糕的那幕,她面颊又烫了一个度,放个生地瓜上来,保证没两分钟就能把它烤得外焦里嫩。
她撅着嘴无声哼哼了句,脸往手掌心里埋深些,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下。
有风起,将薄纱般的月色吹到两人间。时间越走越慢,像是喝醉了。
姚光深呼吸,体内的污浊被夜色净化,仰头望着漫天繁星,不由感慨:“这天真好啊,适合……”
呃……适合什么?
她摸摸鼻子,有点词穷。
边上传来一声轻笑,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故意追问:“适合什么?”
难得心情好,姚光懒得搭理他的抬杠,眯着眼,继续看天。一绺碎发滑落颊边,她伸手去勾,却有一只手先她一步,捏起那缕发,帮忙绕回她耳后。
冰冷的指尖贴着耳廓往下,停在温热圆润的耳垂旁,轻轻,捻了捻。
“接吻吗?”
一句风流浪荡的话,说得却云淡风轻。
姚光的心猛地一蹦,一时有些分辨不清,他究竟是在调侃自己词穷?还是在询问这问题本身?
不知何时,林霁尘半幅身子已经倾靠过来,大手覆在她小手上。
姚光下意识转头,就直接撞进了他结实宽阔的胸膛。微乱的气息混合尤加利的冷香,轻轻擦着她头顶,耳边只剩他的心跳,像是战前的鼙鼓,“咚咚”催得她血气上涌,心跳如雷。
茫然间,她下颌被人捏住,向上轻轻抬起。
从这角度看去,月亮正好被他挡住。迷离的光氤氲在他周围,浅浅一圈。他深邃的面部轮廓被光影分割,漆黑的眼眸里好似藏着无尽缱绻,一点一点靠近。
夜雀安静下来,小虫也不叫了,树上的猫像是看完了电影尾声,舒展了下柔韧的身体,主动“滋溜”蹿走。
四周景物逐渐虚化,所有声音都如海潮般退去。姚光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正慢慢迎合上他心跳的节奏。
月亮重又出现在他身后,明明很远,却仿佛很近。
近到耀眼,近到触手可及,近到她不自觉,闭上了眼。
今夜月色真美。
真的,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只想说:“哇哦~~~~~~”(一条语音)
想知道后续如何,敬请期待明天的V章!
谢谢小仙女们的表白,最近忙着存稿,没来得及看评论,总之我超爱你们的(/ω\)
入V前三天全员红包,小仙女们多多捧场鸭,废柴衮能不能恰饱饭就全靠你们了QvQ
顺便推一下接档文《唇上温度》,娱乐圈文,国民小妖精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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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文案:
高考结束,南风准备了999朵玫瑰,准备向男神告白,却得知他早已出国,连高考都没参加。
憧憬了三年的美梦毫无征兆地破灭,南风红着眼睛冲进他们班,在黑板上写:
【南风爱孟西洲,很爱很爱,从高一到高三,现在终于不爱他了!!!】
就这么,在全校震惊的目光中,用三个硕大的感叹号,轰轰烈烈地结束了这场意难平的暗恋。
*
一次酒会,两人重逢。
彼时的南风已星光闪耀,举手投足都是焦点;
而某人只能端着酒杯挤在角落,无人问津。唯独看她的眼神依旧清高。
为雪前耻,南风布下甜蜜陷阱,夺走人家清白。
次日收网,她哼着小曲穿戴整齐,回敬床上神色莫辨的某人一个不屑的眼神,朝他脸上拍了十张RMB,潇洒离开。
不久,南风惹上官司,公司给她聘了位知名律师。
再见西装革履的某人,南风高跟鞋差点踩断。
经纪人:“多少报酬,孟先生才肯接这个案子?”
男人挑眉:“一分钟一千。”
南风:“……”
男人:“怎么?南小姐似乎对价位不满?”
南风拍桌:“我已经对你负过责了,你还想怎样!”
男人摘下金丝边眼镜,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声线沉悦,散漫中带着点算无遗策的必然。
“南小姐,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一个律师讨论责任分配问题。”
*
后来两人扯证,南风总有种被骗婚的感觉,但又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套路了。
直到她看到一段模糊的录像,才知高考完那天夜里,某人在她那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下,固执地续写了后文:
【孟西洲爱南风,很爱很爱,从高一到永远。】
落笔坚定有力,一如这些年从未变过的心。
第13章 第13轮月
这个吻, 最后到底是没能落下去。
四唇间的距离大约还差那么0.0001公分的时候,路边一辆黑色宾利打着双闪呼啸而来, 咻哧——甩了他们一脸尾气。
嗯,还是价值三千多万的尾气:)
“......”
“......”
姚光和林霁尘两人皆是沉默, 茫然看了对方一眼, 很快就都跟跳虾一样, 往两边弹开。
姚光捂着嘴巴, 缩在长椅一角。理智渐渐回笼, 每恢复一点,姚光的心跳就加快一秒,一声比一声强烈, 几乎要顺着嗓子眼蹦出来。
什么情况?
她在干什么??
她和林霁尘在干什么???
她、和林霁尘......
无数画面片段在脑海里不断闪现,她的脸就跟水银温度计插进一百摄氏度的开水里一样, 蹭地爆红,脑袋里像被人塞进了一个高压锅, 泄气阀疯狂地“呼哧”尖叫,随时都能爆炸。
有人轻轻点了下她的肩膀,姚光“啊”地尖叫一声, 回头发现是何嘉言。
“呃......五岳,呃不是, 姚、姚小姐,您......没事吧?”
何嘉言被她吓了一跳,嘴巴有点打瓢,见她满头大汗, 脸上还通红一片,忙追问,“姚小姐发烧了吗?严重吗?需不需要我送您去医院?”
“我没事。”
姚光摆摆手,长出一口气。
有些庆幸,还好不是林霁尘,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可没轻松多久,她心里又莫名塌陷下去一块,空落落的,无论如何也填不满。
为什么,不是林霁尘啊......
何嘉言在前面领她上车,怕她寂寞,嘴里“得吧得吧”不停,天南地北地跟她侃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