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茹轻轻把扇子拿开。
“嘶——”冯道倒抽一口冷气。
孙茹眉目低垂,轻声问:“妾可还和郎君眼缘?”
“合!”冯道立刻点点头,实诚的说:“娘子比三年前更加动人,果然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古人诚不欺我!”
孙茹扑哧一下笑了。
“三年不见,郎君倒是变的更会说了。”
冯道摇摇头,“我没变,只是以前你和我没关,我不会注意你,自然不会赞你,如今你是我妻,我仔细看你,自然觉得你美!”
孙茹顿时红了脸,轻摇团扇。
冯道拿起旁边的合卺酒,递了一半给孙茹。
孙茹接过时,两人目光无意间碰到一起,冯道突然脸也红了。
两人红着脸喝完合卺酒。
喝完合卺酒后,冯道故意看了看外面,咳了一下,“如今天色已晚,娘子,**一刻值千金,咱们……”
孙茹默默把手中除了团扇,一直攥着的一对瓷娃娃塞到冯道手里,用团扇掩面羞怯的说:“娘说给你的。”
冯道疑惑的低头,只一眼,脸蹭的一下通红。
两个鱼水之欢的瓷娃娃静静躺在冯道手里。
孙夫人,真乃天下第一好岳母!
第21章 冯道,你节度使支使的位子让人顶了!
第二日
**苦短……日高起。
冯道被刺眼的日头晃的眼疼,慢慢睁开眼。
谁搭的青庐,怎么也不搭的好点,连个日头都挡不住!
冯道愤愤的想,一摸旁边,呃,空的。
冯道骨碌一下坐起来。
“郎君醒了?”孙茹带着两个婢女走进来。
婢女手中端着的,是铜盆布巾等洗漱的东西。
“我自己来就好!”冯道一看两个婢女要来伺候他,忙摆摆手,从床上直接跳下来,走到盆边,自己洗漱起来。
洗漱完,冯道回去穿外袍和靴子。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冯道一边系衣带,一边问道。
孙茹帮冯道系上腰带,“今儿是妾和郎君成亲的第一日,理应早起拜见公婆。”
冯道穿好外袍,笑着转头,“我当什么事呢,这个你不用担心,咱家人口简单,除了你我,就爹和姨娘,爹如今年纪大了,平时睡到自然醒,昨儿晚上又高兴了大半夜,肯定睡的晚,今儿晌午起来就不错了,姨娘虽然每日早上起来准备早膳,可爹不起,姨娘定然也懒得动,咱今早只怕连早膳都没得用,得等中午一顿凑合了。所以你不用急,咱们午膳前过去就行,正好问完安可以蹭饭。”
孙茹生在世家,自幼晨昏定省都有时辰,本想着出嫁更应谨慎些,却不想冯家如此简单,自然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那不知妾应该每日几时去定省?”
“每天早晨吃饭前去就行,问完安正好用早膳,每天晚上用完膳给爹道个别就行,平时出门回来和爹说一声,别让爹他老人家担心。”
孙茹默默记下,低声问:“姨娘那?”
冯道一拍脑袋,补充道:“姨娘那不用问安,不过我自幼被姨娘抚养长大,平时待姨娘如家人,等姨娘老了,咱们得给姨娘养老送终。”
孙茹点点头,把这位姨娘分量提了几分。
等冯道说完,孙茹就把两个陪嫁婢女叫过来,让两个婢女给冯道问安。
“奴侍书/侍画见过郎君!”两个婢女上前叩首道。
冯道从柜子里摸出两匹绢,一人给了一匹。
两个婢女看了看手中的绢,然后看向自己小姐。
孙茹看了一眼,点点头,“虽然有些贵重,不过是郎君赐你们的,收下就是了。”
两个婢女捧着绢叩头,“多谢郎君厚赐!”
“起来吧,你们两个小小年纪来冯家也不容易,送你们些正好攒着当嫁妆,以后嫁人也能找个好婆家,不枉你们来冯家辛苦一场!”冯道随口说道。
两个婢女和孙茹却一愣,脸色有些怪异的看着冯道。
“怎么了?”冯道疑惑的问。
“没什么!”孙茹突然开心起来,对两个婢女说,“既然郎君有心赐你们嫁妆,你们就收下吧,等你们出嫁时,本小姐也送你们一份,断不会委屈你们俩个。”
两个婢女互相看了看,恭谨的说:“是,奴明白了!”
冯道看着孙茹和两个婢女一对一答云里雾里的,正不解,突然一顿,反应过来。
这陪嫁的婢女,好像还有另一个用途,那就是……
呃,他这是还没收就把人嫁出去了吗?
*
快到晌午,冯道和孙茹两人收拾妥当,去正院拜见冯父。
如冯道所料,冯父果然因昨晚太过高兴睡不着,接近晌午才起。
“儿子带孙氏前来给父亲大人问安!”冯道拉着孙茹上前见礼。
“好好好!快起来坐。”冯父盼冯道娶亲已久,如今见两人珠联璧合的一对,自然极为开心。
冯道和孙茹起身,在冯父下首坐下。
丽娘端来茶水,孙茹起身接过茶水,端到冯父面前,“爹请喝茶!”
冯父乐呵呵的接过茶,喝了一口,把一个匣子放到孙茹手里,拍拍孙茹的手,“好儿媳,道儿就交给你了,你们小两口要好好过日子!”
孙茹认真应道:“儿媳谨记爹教诲!”
冯父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媳,更是开心,对冯道说:“你如今也不是毛头小子了,孙氏如此懂事,你可要好好待人家,要是亏了人家,爹可不依你!”
“爹放心,儿子的秉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子一定好好待媳妇。”冯道笑着应道。
冯父这才满意,让丽娘端上饭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开始吃饭。
用过膳后,冯父就把身上带的库房钥匙和账簿拿出来,要给孙茹。
孙茹连忙推辞,“儿媳才刚刚进门,上有长辈,岂有掌中馈的道理。”
“没事,你直接拿着就行,以前这些都是我管的,我不在爹才又管起来,不过爹向来不大喜欢这些琐事,你管着,爹也轻松了。”冯道在旁边说道。
孙茹这才接下。
冯父又拉着两人谆谆教诲了一番,一直到有些困了,才放两人离开,回屋睡午觉。
孙茹跟着冯道从正院出来,看着身旁温柔体贴的夫君,想到正院和蔼可亲的公公,和老实本分的姨娘,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宁愿她低嫁也要相中冯家。
有时,简简单单真是一种福气!
*
冯道和孙茹新婚燕尔腻歪了两个月,冯道就不得不收拾行囊准备回幽州。
他如今已经大好,又修养了大半年,虽然刘守光不曾来信催他,可再呆下去终究不妥。
况且现在已经四月,离夏税不过一个月有余,哪怕再让他呆,他也呆不住了。
所以冯道收拾好行囊,告别父亲和孙茹,朝幽州赶去。
十日后
冯道站在使君府外,和使君府的侍卫熟练的打了声招呼,就背着行囊进了使君府。
“可道!你回来了!”元行钦刚和一伙人打完猎回来,看到进门的冯道,从马上跳下来和冯道打招呼。
“行钦,好久不见,还没谢你送我的贺礼呢!”冯道虽然在老家成的亲,刘守光和元行钦、李小喜还是派人送来贺礼。
“谢什么,成亲这样的大事,兄弟虽然没能去,可礼怎么能少!”元行钦很大气的揽过冯道,对冯道挤眉弄眼,“尊夫人可还满意,我那有几个新到手的美姬,咱们弟兄不是外人,要不要送你一个。”
冯道笑着给了元行钦一拳,“叫你弟妹听到不剥了你的皮,”然后得意的说:“我家娘子甚美,你那些姬妾自己留着吧!”
元行钦吧唧吧唧嘴,“你小子好福气,既然这样,那我可就不送你了!”
“看你不舍得的样子,幸亏我没开口!”冯道笑着摇摇头,提着行囊就往里走。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元行钦忙追上冯道。
“我先去放下行囊,再来找你们说话,你急啥,难道你觉得你还能躲的了给我接风。”冯道打趣道。
“唉,我是真有事告诉你!”元行钦拉着冯道。
“什么事?”冯道疑惑的看着元行钦。
“我给你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元行钦把冯道拉到一边低声说。
“生气?怎么回事?”
“你节度使支使的位子让人顶了!”
第22章 韩延徽
唐朝节度使座下文官按定制有八位:行军司马、节度副使、节度判官、节度支使、节度掌书记、推官、巡官、衙推。
其中行军司马、节度副使、节度判官被称为“上佐官”,由节度使座下有名望有功绩者担任,而节度支使和节度掌书记虽然在官位比不上“上佐官”,却一个掌管钱粮,一个掌管文书,位低而权重,所以也丝毫不逊于前三者。
冯道之前虽然任掾属,但其实掾属并不算真正的官,只是刘守光门下客卿而已。
不过在刘守光自立为卢龙节度使,冯道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再加上他又一直掌管钱粮,而刘仁恭时的支使又被刘守光撵回家了,所以大家心里明白,冯道是默认的下一任支使,甚至连刘守光都曾说过,等打下沧州就给冯道赏个支使干干。
可如今,听元行钦的意思,支使成别人的了?
冯道有一瞬间愣神。
元行钦看冯道不说话,以为冯道难过,直接拍着胸脯抱打不平道:“那小子我一看就不是好人,如今他顶了你的位子,就是和哥们我过不去,你放心,等过两天我就找点事让他出个大丑,没脸再在使君府呆下去!”
“啊?”冯道回过神来。
“我说咱们设计让他出点丑,把他撵出府去!”
“你在说什么呢,哪能因为这点事就去害人家!”冯道听清楚元行钦说的,有些哭笑不得。
“他顶了你的位子,这还算小事?”
“这算什么大事,本来支使的位子我就还没坐,如今我又休养了大半年,总得有人管钱粮吧,人家既然出了力,得了支使的位子也是名正言顺。”
虽然刚听到有点小失落,不过想到自己休养这大半年,总不能让整个幽州的钱粮没人管吧,这原因本来就出在自己身上,冯道还做不出迁怒他人之举。
元行钦诧异的看着冯道,“你倒还真是心宽,这样都不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本来就是我不在才错过了,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依咱使君素来讨厌文人的性子,要不是真有本事,只怕还入不了他的眼,想来这位新支使也是位才俊,能在府里多位才俊,也是件喜事。”冯道笑着说。
“你倒是想的开,既然你自己都不生气,那可别怪哥们没义气,我还有事,要去忙了。”元行钦摆摆手,牵着马回去了。
冯道送走了元行钦,一反刚才失落,提着行囊兴冲冲的往偏院走。
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新来的支使,是个文人,活的!
*
偏院
一个二十七八的锦衣青年端坐在文案后,正处理着账簿。
“嘎——吱”
门被推开,冯道提着行囊进来。
“你是?”锦衣青年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来人。
冯道把行囊放到旁边自己的文案上,然后转身对锦衣青年拱手见礼,“冯道、表字可道,见过这位兄台,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锦衣青年忙起身和冯道见礼,“韩延徽、表字藏明,见过兄台。”
“原来是藏明兄,”冯道看了一眼,感觉两人差不多大,又多问了一句,“不知兄年岁几何?”
“韩某是中二二年(公元882年)生的。”韩延徽回道。
“好巧,冯某也是,想不到你我居然同岁,”冯道有些惊喜,“不如你我各自称表字如何。”
“既然可道有此意,藏明自是乐意。”韩延徽笑着说。
两人见过礼后落座。
韩延徽一坐下,突然想起冯道是谁了,顿时有些尴尬。
他不认识冯道,可自从接任支使后,使君府就有些传言,说他顶了冯道的位子,他虽然自觉自己接的名正言顺,可如今见了传言中的另一位,也不由有些心虚。
如今又看到冯道一副特地来找他的样子,韩延徽更是心里打鼓,这位不是来找茬的吧?
冯道看着对面的韩延徽,却是越看越满意。
外貌,一表人才,气宇轩昂。
家教,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彬彬有礼。
才华,嗯,这个需要问一下。
冯道咳了一下,开口问道:“不知兄台之前在何处任职?”
韩延徽心道果然来了,也咳了一下,清清嗓子,“藏明不才,早年在老使君座下任幽州府文学,后来转录事参军。”
幽州府文学?
冯道眼睛一亮,这可是才学极好才能担任的,而且还是早年担任,那时候他才多大!
默默又加了一个才华横溢,冯道两眼放光的看着眼前的新同僚。
天见可怜,他冯道来刘守光手下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可以陪他吟诗作赋的同僚了!
冯道感动的几乎落下泪来!
外人都只知道刘守光不喜文人,可只有他知道,刘守光那岂只是不喜文人,简直是厌恶文人。
当初刘守光刚自立为卢龙节度使时,曾有一个进士因为家贫打算来刘守光手下混口饭吃,刘守光得知这个进士不仅才华横溢,还有一手好武艺,居然对人家说,他素来不喜文人,如果对方愿意弃文从武,他就任他做武官,结果人家进士为了养家,硬生生被改成武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