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李存勖手下的骑兵中居然有梁的探子,探子趁机反叛,逃到梁军大营,向此时梁军大营的主帅把晋军的虚实捅了个干净。
梁军主帅立刻带兵倾巢而出,趁李存勖兵力不足,大败李存勖。
李存勖自出兵以来,第一大败。
可令人意外的,向来脾气火爆、不肯吃亏的李存勖却突然收兵,返回赵州,并传令路上的大军到赵州汇合,就此偃旗息鼓。
本来声势浩大的晋王南征,仿佛一昔间消失了。
当然也有一点不同,晋王将霸府从晋阳,移到了成德的赵州。
晋阳到赵州的官道上,浩浩荡荡的运粮队伍正在前行。
卢程、张宪、冯道三人躺在一辆运草料的马车上,晃晃悠悠的走着。
卢程嫌弃的看着身下的草料,努力用自己的披风隔着,嘟囔道:“居然让本支使躺在如此脏的草料上。”
冯道悠闲的躺在上面,“没人叫您一起上来,支使大人要是觉得脏,可以去骑马啊!”
旁边坐着的张宪噗嗤一声笑了。
卢程顿时涨红脸,“本支使来和你们坐一起,是给你们面子!”
居然叫他去骑马,晋阳离成德这么远,这一路押解粮草又走的慢,骑马还不把腿磨掉一层皮啊!
“是,”冯道懒的和卢程争,“委屈支使您和属下两人一起坐了。”
卢程这才面子上过去一点,把披风又扯了扯,安稳躺下。
“王爷也不知道想什么,本来大张旗鼓的南征,突然没动静了,偏偏还把霸府从晋阳移到赵州,你说这打又不打,撤又不撤,不会真像传言中说的,咱们王爷一仗被对方主帅打怕了吧?”
张宪和冯道听着卢程的“高论”齐齐嘴角一抽,张宪忍不住说:“要真怕了,直接撤兵就是了,还移霸府和增兵干嘛!”
卢程一噎。
冯道也忍不住说:“你跟了王爷这么久,觉得王爷是会怕别人的么,当年朱温可都没见王爷怕过,更何况如今梁军一主帅。”
“那王爷为什么突然收兵?”卢程问道。
“对方主帅是谁?”
“杨师厚啊!”
“当今谁最想这位杨大帅死?”
“咱家王爷啊!”
冯道扶额,张宪扭脸不去看卢程这个蠢货。
当今谁最想杨师厚死?
当然是大梁皇帝朱友贞。
当初柏乡一战,朱温为了控制败局,将一半的兵力给杨师厚,让杨师厚做先锋,去救被晋军攻打的城池。
朱温随后自带剩余的兵力来支援杨师厚。
只是还没等朱温到,晋军就退兵了,杨师厚阴差阳错的成了大功臣。
而朱温为了防止晋军再来攻魏博,就让杨师厚领兵驻守魏博,并任命他成了新的魏博节度使。
要是朱温一直活着,这样安排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可朱温却突然死了。
朱温的儿子朱友贞继位了。
杨师厚在朱温面前只是一员大将,让他向东他不敢向西,可在朱友贞面前,杨师厚确实老臣,还是手握重兵的老臣!
其实不止杨师厚,朱温手下原来许多老将,都对新上任的朱友贞没啥尊敬。
据说当时朱有贞给自己爹朱温出殡时,召杨师厚进京哭丧,本来想趁机拿下杨师厚的,结果杨师厚直接点了一万骑兵进京,愣是把灵堂上的朱友贞吓的一个屁都没敢放。
事后,朱友贞为了让杨师厚离京,甚至还不得不忍辱负重许了很多好处。
从那之后,杨师厚就成了朱友贞的眼中钉肉中刺。
偏偏杨师厚手握重兵朱友贞还不敢乱动。
所以此次他们王爷一看来的是杨师厚,宁愿停战也不再打。
万一要把杨师厚弄死了,岂不是太便宜朱友贞了!
第40章 回家啦
冯家后院
丽娘坐在炕上,小心的晃着怀中的小冯平, 哄着他睡觉。
旁边, 孙茹正带着两个婢女缝制小衣裳。
孙茹用牙咬断一个线头,把刚做好的小肚兜举起来, 对丽娘问道:“姨娘,看我做的怎么样?”
丽娘转头, 笑着说:“娘子做的肚兜针脚仔细的很, 咱们平哥儿有福了。”
孙茹拿着肚兜下了炕, 走过去对着襁褓里的儿子比划了一下, 皱眉, “好像大了些?”
“没事, 小孩子长的快, 等开春正好穿。”丽娘看了一眼笑着说。
“也对,那我再做个小一点的!”孙茹开心的把小肚兜收起来, 又拿了一块新料子,打算再做一个。
丽娘看着又兴致勃勃做肚兜的孙茹, 笑着摇摇头, 果然是刚当娘的人, 这新鲜劲!
孙茹这次裁完了料子,先对着儿子比划了比划,看大小合适, 才开始缝, 一边缝一边和丽娘说话。
“不知道郎君在晋阳怎么样了, 如今平儿都快满百日了, 却连爹的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郎君回来能不能认出这是他儿子!”孙茹叹气。
“怎么会认不出呢,上次春子去报喜,回来说大郎知道你生了平儿,都快高兴杀了,等大郎回来,肯定一准先看你和平儿。”丽娘安慰道。
孙茹一说起冯道,也没心思再做肚兜了,伸手去逗了逗丽娘坏中的儿子,“你爹要把咱娘俩忘了,你就把你爹那不着家的混蛋给忘了。”
“谁要把我忘了?”门帘一掀,一个素衣男子从外面进来。
“郎君!”孙茹回头一看,惊喜的叫道。
冯道两步走上前,一把抱起孙茹,笑吟吟的说:“娘子刚才是在说我坏话?”
孙茹看着眼前的丈夫,这些日子独守空房和独自生产的委屈都涌上心头,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冯道一看媳妇哭了,顿时慌了,忙七手八脚的给媳妇擦眼泪,“怎么了,谁给你受委屈了?”
孙茹一边哭一边用手锤冯道,“还不是你,你一走就是一年,连点音信都没有,爹、姨娘和我天天在家替你提心吊胆。”
冯道松了一口气,忙抱着媳妇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孙茹在冯道怀里哭了一会,才平复下来,看了哄自己的夫君,心里又开心起来,不由破涕为笑。
冯道看着终于开心的媳妇,放下心来,这才有空转头看旁边。
“这是我儿子?”冯道看着丽娘怀里抱着的孩子,惊喜中带有一丝小心翼翼。
“不是你儿子是谁的,看这当爹的,出去一趟都傻了。”孙茹和两个婢女在旁边笑道。
冯道忙走过去,从丽娘手中小心接过孩子,扒开襁褓,一个睁着大眼睛,很是有精神的娃娃从里面露出来。
娃娃正在吃手,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嘴一咧。
哇——
冯道顿时慌了,忙手忙脚乱的哄起来。
可这儿子不是媳妇,媳妇两句话能哄好,儿子却不行。
三个月大的小冯平又哭又打挺起来。
冯道怕儿子摔着,吓得赶忙把儿子放到炕上。
丽娘、孙茹和两个婢女看到,在旁边捂着嘴笑起来。
“该!”孙茹上前抱起儿子,“你再不回家,儿子都不认你了。”
冯道看着一到媳妇怀里就不哭的儿子,心虚的摸摸鼻子。
孙茹哄好儿子,抱着儿子走到冯道面前,指着冯道,“平儿,这是你爹。”
冯道伸手拍了拍,想逗儿子。
结果小冯平立刻扭头,丝毫不给他爹面子。
冯道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惊喜的说:“他这么小就会扭头了?”
“三翻六做七滚八爬,孩子都快满百日了,自然会抬头转头。”孙茹逗了逗儿子,让儿子转头看爹,只可惜儿子进了怀就开始找奶,丝毫不给娘面子。
“你亲自给他喂奶,没请个奶娘么?”冯道一看儿子这样,顿时心疼起媳妇来了。
“本来请了本村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婶子,可你儿子太聪明,打小认人,死活不肯喝别人奶,所以我就自己喂他 了。”孙茹熟练的抱着儿子喂奶。
“这孩子,怎么吃奶都挑食,”冯道哭笑不得,转头看着丽娘,问:“姨娘,我爹呢,怎么进了门都没看到?”
“邻村有个人家家里有白事,叫郎君帮忙写帐子去了。”丽娘把炕上刚才那些针线活都收起来。
收拾好后,觉得小两口好不容易见面,就带着婢女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冯道揽过媳妇,坐在床上,“我不在的日子,辛苦你了。”
孙茹抱着儿子偎依到冯道怀里,没有说话。
冯道轻轻在孙茹额头亲了一下。
“这次回来能呆多久?”孙茹问道。
冯道想了一下,“呆到过年应该没问题。”
孙茹惊喜的扭过头,看着冯道。
“高兴了?”冯道笑着用手点了点孙茹的额头。
冯父提着二两肉悠悠的进了家门。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前院。
“咦,这是谁家的马车?”冯父上前看了看。
“大郎回来了!”丽娘从厨房伸出头来,“这是大郎带回来的,里面说是晋王赏的。”
“道儿回来了!”冯父惊喜的把手中的肉一扔,直接往后院跑。
“道儿——”
冯父人未到,声先至。
屋里,冯道和孙茹听见冯父的声音,抱着孩子一起出来。
“爹,儿子回来了!”冯道一撩袍子,给冯父问安。
“快起来,”冯父一把扶起儿子,仔细看了看儿子,一巴掌拍上去,“臭小子,一走大半年,连个音信都没有,净让爹和你媳妇担心。”
冯道起身,笑着说:“儿子不孝,让爹担心了。”
说着,和孙茹一起扶冯父进屋。
几人在屋里坐下后,冯父就迫不及待的问:“在晋阳可还妥当?我听春子说你进了晋王的霸府,是怎么回事?”
“爹放心,一切都好!”冯道就把离开这大半年的事都给冯父仔细说了一遍。
“那位监军居然把你推荐给了晋阳,还让你进了霸府,”冯父一听大喜。
“张监军对儿子确实不错,平日对儿子也很是照顾。”冯道笑着说。
“那如今你刚进霸府就回来,这……”冯父有些担心。
“爹放心,晋王已经将霸府移到了成德的赵州,而且现在军中无事,儿子正好请假回来,晋王也准假了,而且晋王知道儿子喜得一子,还特地赐了很多东西给儿子。”冯道给冯父解释道。
冯父这才放心下来,也忙问了和孙茹一样的问题。
“能在家呆多久?”
“大约能过年!”
冯父听了顿时高兴的开怀大笑。
冯道自从回家后,除了出门拜访了一下亲戚邻居,就闭门在家陪媳妇儿子。
“来,平儿,看爹爹手里拿的是什么?”冯道摇摇手中的拨浪鼓。
小冯平瞅了冯道一眼,扭头吃自己的手。
冯道放下手中拨浪鼓,又拿起一个布老虎晃了晃,“平儿,爹爹这有布老虎奥!”
小冯平理都不理,接着吃手。
冯道放下布老虎,挠挠头,爬到儿子旁边,“儿啊,你到底喜欢什么?”
小冯平依旧吃手。
冯道轻轻把儿子的小手从嘴里拿出来,靠近,“宝贝,看看爹爹。”
小冯平吧唧吧唧嘴,张嘴,“哇——”
孙茹正在外间,听到儿子的哭声,忙进来,抱起儿子,瞪了冯道一眼,“你怎么又把他弄哭了!”
冯道心虚的去捡布老虎,嘀咕道:“老子陪他玩他都不理我。”
孙茹听了直接气笑了,“他才三个月,你拿个布老虎又不能吃,他理你才怪!”
冯道:……
原来我儿子要用吃的哄啊!
第41章 五代第一爽人杨师厚
“别倒、别倒……”冯道伸着手虚扶着学坐的儿子。
小冯平坐的晃晃悠悠的, “咣当”一下张倒在后面抱被上。
“哇——”
小冯平张嘴要哭, 冯道忙抱起来, 心虚的看看外面。
“冯道,你又作弄儿子了!”外面传来孙茹的咆哮声。
孙茹一把掀帘子从外面进来, 看到床上的抱被,顿时气不打一处出。
“冯道, 跟你说多少次了,儿子不是你的玩意, 你能不能老实让他睡觉!”
冯道抱着儿子, 嗫嗫的说:“我听人家说孩子五个月会坐,我就试试。”
“试试?”孙茹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疼,她就不明白了,他夫君以前看也是老实稳重,可一当了爹, 怎么就突然变得给个孩子似的不靠谱了。
前天从集市上买了一串糖葫芦, 要给儿子尝尝, 吓得她一把给夺了下来,昨天买了个铃铛,非要给儿子挂脖子上,她赶紧从儿子嘴里掏出来, 今天居然又让儿子学坐,孙茹突然觉得她当了二十多年的大家闺秀都快被冯道气成泼妇了。
有这么当爹的么!!!
冯道看媳妇生气了, 忙抱着儿子凑过去, “别生气, 我就是看咱儿子怎么看怎么喜欢,想陪着他玩玩而已。”
孙茹从冯道手中接过儿子,看着怀中眼巴巴委屈的要掉眼泪的儿子,叹了一口气,“夫君,我知道平儿是你的第一个儿子,你稀罕的要命,天天想着逗他,可他现在是个奶娃娃,除了睡就是吃,你弄的那些,他这么小真玩不了。”
冯道尴尬的咳了咳,“娘子说的有理,下回为夫会多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