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先生处出来,刘二成便上了自家的牛车,他没说考试结果如何,胡莺莺跟刘小成也没问。
其实现在问根本没有意义,最终的考试结果是谁都没有办法确定的,只会平白给考生增加负担。
崔广志跟胡奎在镇上待的久,但他们赶车赶的快,刘二成他们到村口的时候,崔广志他们也到了。
不少村民知道他们三个今日考试,便都聚在村口等着问话。
“呀,他们回来了瞧”
大家都围上去“考的咋样啊”
崔广志自信满满“我们先生说了,我写的不错,差不多可以考上。胡奎答的更是出彩,想必也是能考上的”
两人都带着喜色,有人就问刘二成“二成那你呢”
刘二成看不出喜忧“先生说,尽力了就行。”
他说完便带着胡莺莺跟刘小成回去了,崔广志哼了一声“他从前读的书都记不起来,去参加考试不过是闹个笑话罢了”
其他人也都基本是这样觉得,刘二成根本不记得以前读的书,考试这不是浪费银子么
刘二成回到家,夏氏自然是异常着急,赶紧地问如何了,刘二成淡淡笑道“娘,这才考完儿子也不知道,只能等成绩出来才知道,何况,这是要连考五场的,今儿才第一天,您也别急。”
夏氏也是急坏了,这样一想也是,便笑道“对,对,不能急”
接下来四天,刘二成每日都去镇上考试,他神色一直都淡淡的,倒是崔广志,越到后面越是显得挫败,似乎考的不太顺心。
本朝科举童试分为县试以及院试两个阶段,原本的府试被纳入院试中,省了个步骤。
若是县试顺利通过才有资格再进行院试,不少人心里都在打鼓,甚至有人县试过后就觉得自己肯定没戏了。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所有人的焦灼都达到了极点,放榜那日夏氏为了不张扬,只让刘二成带着胡莺莺前去查看榜单。
崔广志跟胡奎也略先紧张,到了地方一瞧,榜单前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通过县试的人不分排名,考试地点也是在各个镇上以及县城里,胡莺莺眼尖,一眼瞧见了刘二成的名字,当即高兴地抓住他的手笑道“二成,你考上了”
崔广志跟胡奎也挤进去一看,崔广志笑着大喊“胡奎咱俩都考上了”
胡奎跟崔广志都是炕头村的,刘二成是北村的,三个人其实离的都不远,也算作是同个地方的人,竟然都考上了,旁人倒是都有些艳羡。
崔家跟胡家都热热闹闹地开始请人吃饭啥的,倒是刘家安静的很。
刘二成说了,这还只是县试,要想成为秀才,得通过院试,才是真真正的考上了。
若是回头院试没通过,那如今的庆祝岂不是尴尬
夏氏记下了这句话,可胡奎他娘吴氏却完全不懂得这道理,胡奎说了两句被她打断了。
“你这次考上都通过了,下次还能通不过娘觉得你就是举人老爷的命咱们胡家三房的好日子来了”
胡奎没说话,真心觉得家里人都不讨喜。
他们仨都通过了县试这事儿让村里掀起了一股子读书风,就连兰娘都埋怨刘大成当初为啥不读书
刘大成倒是实诚“我若是读书,铁定不会娶你的。”
兰娘又愁“你二弟若是真的成了秀才,将来才成举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带咱们一起发财”
刘大成闷闷的“带不带的,随他。”
兰娘恼了,拿起手里的草砸过去“你就不知道操心过日子”
这会儿胡莺莺跟刘二成正在屋子里说话,院试就没法子在镇上考了,是要去县城的。
其实前朝的规矩都是县试要去县城,院试要去省城,只是如今上头体恤众多考生家底贫寒,便改动了些。
胡莺莺把二成的衣裳叠好,都是洗的干干净净晒好了的。
“二成,你自己一个人去县城,至少得日才能回来,在外头不比在家,你一切当心。”
她有些舍不得刘二成,也放心不下。
如今这个时代,男人做家事的极少,夏氏又特别偏爱刘二成,搞的刘二成很多事情都不会,其实他不是不想做,也确实是读书忙,时间久了也就不太会照顾自己。
刘二成其实对这些都不在意,他吃食上不讲究,随便啃个窝头也就够了,但这会儿想到要跟胡莺莺好几日都见不到,莫名地就有些难受。
“莺莺,你随我一起去。”
胡莺莺一怔“那怎么行这一去定然要花不少路费,娘肯定不同意。”
夏氏还是很节俭的,这种没有必要的事情,夏氏就算是允许,心里肯定也不痛快。
“我就说,你若是不去,我定然考不上。”
胡莺莺赶紧堵住他的嘴“你浑说什么呢”
第21章 第21章
刘二成就势抓住胡莺莺的手指“我知道, 路途遥远,你一个姑娘家也吃不得这样颠簸流离的苦,莺莺, 你还是在家好生待着, 我必定好好考试, 争取考得个最好的结果。”
他亲亲胡莺莺的额头, 实在是舍不得胡莺莺。
胡莺莺也觉得自己忽然就变得纠结起来,她口袋里其实也存的有银子, 都是夏氏给的,可那银子加一起也没多少,若是自己也出去,指不定口袋里就没有积蓄了。
没钱, 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 她也是真的担心刘二成。
两人正腻歪,外头院子里吵嚷了起来。
“人呢都给我出来弄伤了我家翠儿的脸和手,胡莺莺,你给我出来”
夏氏原在屋子里数钱,琢磨着给二成带多少钱合适, 听到声音赶紧把钱藏起了, 来了院子里。
赵翠儿她娘带着哭哭啼啼的赵翠儿正站在院子门口。
见着夏氏她冷哼一声“你家儿媳妇打伤了我家翠儿,大夫说了, 这得好生养着, 快赔钱”
赵翠儿右脸上挨了一巴掌之后, 不知道怎的一个月来反复地发痒, 红肿,现下一边脸好好的,另外一边脸却红肿难看,手指被胡莺莺掰了那一下,竟然也肿到了如今,饭碗都捧不住了
她知道是自己理亏,不敢说是谁弄的,毕竟夏氏不是个好相与之人,就算是自己占理夏氏都不会赔钱,更别说自己不占理。
可赵翠儿她娘逼问数日,直到胡奎偶然瞧见了她的脸,强行要退亲,赵翠儿才哭着把凶手的名字说出来了。
赵翠儿她娘那个气呀,胡奎可是即将考上功名的人,却因为赵翠儿的脸退亲了,这是刘家故意整自己吧
胡莺莺跟刘二成一道出来时,正瞅着赵翠儿把手指和脸都伸出来看。
那脸红肿不堪,瞧着是很不好看,手指也吓人的很,胡莺莺吓一跳,她当时其实也没有用很大力气的,赵翠儿也不至于到现在没好吧
赵翠儿对胡莺莺恨极了,尤其看着胡莺莺那张光滑漂亮的脸蛋,恨不得上去撕烂了
她哭着喊道“胡莺莺你赔我的脸都是你害的我,胡奎要跟我退亲,我也没法出去见人了,你这个毒妇,贱女人”
没等胡莺莺说话,夏氏捡起一只玉米粒被剥掉了的玉米棒子,准确无误地砸到了赵翠儿的脑袋上。
“你他娘的说谁哪”
赵翠儿她娘一愣“夏氏,你儿媳妇弄伤了我闺女,你反倒动手你觉得我是吃素的不”
她卷起袖子就冲了上去,夏氏不甘示弱,脱掉一只鞋,拿着鞋就朝赵翠儿她娘冲过去。
刘二成跟胡莺莺自然不能看着她们这样打,若是夏氏打了赵翠儿她娘也就罢了,这样厮打起来,夏氏肯定也会受伤。
两人赶紧拉开他们,刘二成好歹是个男人,手紧紧地箍着赵翠儿她娘,脸色青白一片“谁许你们来我家胡闹莺莺,你可曾打这赵翠儿”
胡莺莺丝毫不退缩“打了,没错。”
赵翠儿哭着指着她喊道“听到了吧打了就是她打的我我可没动她一根手指头天下怎么会有如此”
胡莺莺觉得好笑“就是,天下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你为什么挨打自己心里不清楚你诓骗我相公,说我遇险叫他回去救我,你安的什么心啊是想让我家相公考不上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娘没教过你如何做人吗”
赵翠儿心口起伏“那你也不能打我我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刘二成信了再说了,刘二成不也还是参加了考试了么可你却把我打成了这样”
她娘也赶紧说道“你们今日必须给我赔钱否则我就拉着我家翠儿去族长那里告发你们你们一家子无赖,赔钱,赔钱”
她说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蹬腿“你们不赔钱,我就不起来”
这是打定主意不讲理了,夏氏用力地吐了一口唾沫“我家没钱,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谁不知道我刘家穷啊挖地三尺也没钱”
赵翠儿跟她娘说道“刘家不可能没钱,当初我亲眼瞧见刘二成跟胡莺莺,还有梅花,小成,一起在山上打到了只山羊,那山羊不知道能卖多少钱,怎么会没钱”
亲眼瞧见
刘二成跟胡莺莺意外地对望一样,胡莺莺上去一把把赵翠儿揪住了。
“所以,那日跟着我们上山,把山洞给堵实了的人,是你啊”
赵翠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地捂住嘴巴“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胡莺莺这样问,夏氏也疑惑了“莺莺,你说的是啥意思”
原先不想让夏氏担心,几个人都没有说过在山上遇到危险的事情,这会儿也不用瞒着了,胡莺莺跟刘二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
夏氏唬的心里乱跳,她的四个孩子啊,差点就因为赵翠儿这个毒妇死在了山上
她操起房檐底下的扫把就没命地往赵翠儿跟她娘身上打去。
“我刘家是如何你们了一起子黑心烂肺的东西三番五次想害我家孩子我打死你们这对不要脸的母女想要我家的钱做梦去吧你们”
赵翠儿母女没带武器,自然打不过凶悍的夏氏,胡莺莺也觉得非常生气,本来撸起袖子都要上去打人了,刘二成拉住她,接着又拦住夏氏。
“娘,莺莺,这事儿我们就不私了了,该去找族长解决,赵翠儿蓄意坑害我们,该让族长给个公正。”
村里族长嫉恶如仇,肯定会好教训赵翠儿她们的,说不定还要当真全村人让她们难堪。
赵翠儿慌了,原本自己就被退亲了,若是还这样,那她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别别别,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们别找族长”
刘二成一脸正气“若是道歉有用,要族长做什么此事十分恶劣,必须去找族长”
赵翠儿她娘原本凶神恶煞的,此时也怕了,她还指望自己闺女嫁个好人家呢,要是名声坏了可不行
刘二成坚持去找族长,赵翠儿她娘终于松了口气“刘家嫂子,大嫂子好嫂子这事儿是我们翠儿不懂事,再说,你家儿媳妇不是弄伤了我家翠儿此事就抵了吧”
胡莺莺冷笑“赵翠儿那脸分明是腮腺炎,怎么叫我弄伤的”
赵翠儿的脸去看了俩大夫,大夫都不知道是什么,胡莺莺却知道是什么病,赵翠儿赶紧问“你说我这是什么该如何治”
“我才不告诉你,你自己想办法”胡莺莺赶紧闭嘴。
她才没有心思救赵翠儿呢。
夏氏跟刘二成又非要去见族长,赵翠儿母女俩实在没办法,最后只得求着夏氏,答应把自己喂的鸡抓一只赔偿,夏氏依旧不松口。
赵翠儿她娘狠了狠心“那就两只鸡”
夏氏这才开口笑了“行,你说的啊,两只鸡”
赵家母女此次上门挑衅,赔了夫人又折兵,赵翠儿她娘气的直想撞墙。
因为赔了鸡,赵翠儿便非要胡莺莺说出来腮腺炎该如何治,胡莺莺懒得跟她纠缠,便懒懒地说道;“仙人掌切开,用里头的东西敷在脸上便是了。”
赵翠儿都不太信,但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便半信半疑地弄了仙人掌涂在脸上,倒还真有用
可她娘自从莫名丢了两只鸡,火气忒地大,三天两头冲赵翠儿发脾气。
一转眼四月了,刘二成出发去了省城,胡莺莺没有跟着。
如今春日了,地里的草疯了一般地长,夏氏他们不要胡莺莺下地,可家里的活儿总的有人干,胡莺莺便选择了在家做饭洗衣喂鸡喂猪,做个得力的后勤选手。
二成加上来回的时间大约要出去个十来日,胡莺莺忽然间一个人睡,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他俩的床不大,两个人睡还稍显拥挤,可刘二成一走,胡莺莺却没有觉得舒服,晚上还因为想他忍不住偷偷地哭了。
她摸摸二成的枕头,闻闻枕头上他熟悉的气味,再看看二成送自己的镯子,耳坠子,心里难受,担心,思念,都拥挤在一处。
但若是一味地哭,明儿起来眼睛红了,夏氏肯定要问的。
胡莺莺硬生生地把余下的眼泪憋回去了。
可第二日夏氏还是细心地瞧见了胡莺莺的异常,她想了想,也没有别的法子,二成跟莺莺成亲才不到一年,正是感情浓厚的时候,小年轻受不住思念也是有的。
吃了早饭,刘家一家子照例全体出动去地里薅草,当然,莺莺是留在家里干活的。
可夏氏才走了又折回头来,她去厨房里做了一碗糖水蛋,又用细面烙了一张红糖焦饼。
莺莺洗衣服回来,夏氏就把这些推到了她跟前。
“吃吧,二成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必须得照顾好你,不能短了你的吃食。”
胡莺莺心里一酸,嘴上笑着“娘,我早上吃了的,怎么还让我吃且这些都是好东西,怎能平白无故地吃这个”
夏氏挥手“你早上吃多少,我还不知道那么丁点大的窝头,稀粥也没喝两口瞧瞧你,瘦的”
她伸手扯了一把胡莺莺的衣裳,的确又宽大了些,胡莺莺抿嘴一笑,被夏氏拉着坐下来吃东西。
“我去地里了,赶紧地吃完,否则我回来定然骂你”夏氏扛着锄头走了。
胡莺莺坐在院子里,瞧着满满一碗糖水蛋,烙的金黄色的饼,郁闷一扫而光。
她正吃呢,院子门口又来个人,原是住的不远的周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