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一脸古怪地看着她“干什么?”
江烟一脸严肃道“我们还是,不要吃酥肉了吧。”
“为什么?”
“姐姐,有点儿忙。”
“忙什么?”
江烟想了下十秒钟前看到的画面,朝夕腰抵着中岛台,双手反撑在中岛台上支撑着身子,身前,陆程安欺身靠了过去,二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密靠着。
他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颈。
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
江烟虽然一直说着要谈恋爱,高举“爱情万岁”的口号,但她事实上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小姑娘到底是脸皮薄的,单单回忆刚才的画面,脸颊处都浮上一抹绯红。
她想了下,十分谨慎地解释了下刚才所看到的内容“忙着,厨房y。”
江渔眼神波动,她转过头来“姐姐忙着干什么?”
江烟指了指厨房“和姐夫在厨房y。”
“……”
“……”
二人沉默半晌,最后,江烟默默地拿起手机“接着点外卖吧。”
点到一半,陆程安从厨房走了出来,面容寡冷,清冷淡漠的脸上,唇色艳红,潋滟又泛着光泽。
像是刚饱食一餐的吸血鬼似的。
江烟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唤他“姐夫。”
陆程安“嗯。”
江烟问他“晚上一起吃饭吗?待会陆许泽也过来。”
“可以,”陆程安低头,动作随意地整理着袖口,“想吃什么?”
“火锅,我和小鱼儿已经在点单了,你看看还需要点儿什么?”江烟站起来,走到陆程安面前,想把手机递给他。
离得近了,她注意到他靠近脖颈内侧的衬衣领上有着淡淡的口红印。
江烟在心里默念了十遍“少儿不宜”。
陆程安没接手机,说“让你姐姐点吧。”
“你不点吗?”
“我吃什么都可以。”
“哦好的。”
晚上的火锅自然是在朝夕这边吃的,陆许泽下了课就过来了,只不过脸臭的很,说是再也不会帮江烟代课之类的话。
江烟撒泼打滚地讨好他,哄了一会儿,陆许泽仍旧黑着脸。
江烟也是个有小脾气的人,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好姐妹代个课怎么了嘛?而且又不是我掐着你脖子让你帮我代课的,是你自己点头的!”
“……谁和你是好姐妹,我是男的,纯爷们。”
“行吧,我委屈一下,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
“……”
二人的重点渐渐走偏。
房子里满是他们两个争执讨论的声音。
一顿饭吃的热闹极了。
吃完火锅之后,江渔仍旧兴致勃勃地看聋哑人面瘫脸卖萌撒娇游戏直播,江烟和陆许泽靠在沙发上打起了游戏。
桌子上一片狼藉。
朝夕和陆程安整理好,下楼扔垃圾。
已经是九月底了。
炽夏终于熬过,蝉鸣声渐歇,晚风送来一阵清甜桂花香。
朝夕和陆程安扔完垃圾之后在小区里散步。
安静了好一会儿,朝夕突然开口“陈医生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陆程安“下周三。”
朝夕问“结果……”
“还是那句话,死刑够呛。”
“那,你觉得会判什么?无期?有期?”
沉默几秒。
有风吹过,她耳边响起他细碎的笑声,他语气淡漠,从容又肯定“死刑。”
朝夕停下脚步。
察觉到她停下,陆程安回头“怎么?”
冥蒙月光像是年久失修的路灯般,透过树梢落在她脸上只浅浅的一层幽光。
她眼神清凌凌地映着月光,“你不是说,死刑够呛吗?”
“我也没说,判不了死刑。”他轻飘飘道,“只是事情还没成定局,提早谈论结果,不是件好事。”
“那你为什么又和我谈结果。”
陆程安盯着她,半晌,喉咙里发出细碎笑声。
他没看她,视线反倒是看向她身后不远处小区的健身区,他的嗓音很淡,像是这初秋蚀尽月光的夜一般,“因为是你。”
朝夕顿了下,问他“你不怕失言吗?”
陆程安“我的人生,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朝夕想了想,又问“你和别人说过吗?”
“这个案子?”
“嗯。”朝夕说,“你怎么回答的?”
陆程安凝眉想了想,他的视线终于又回到朝夕的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缓缓道“不太好说?我会尽力?”
朝夕“你不是确定,他能被判死刑吗?”
“嗯。”
“为什么隐瞒呢?”
陆程安反问“为什么要说?”
朝夕愣住。
他淡笑着,眼里的情绪很淡,语气凉薄“不过是一群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朝夕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字字斟酌,又以问句的形式还给他“因为是我?”
他唇齿里逸出浅淡笑意。
朝夕“所以可以把结果告诉我?”
他眉梢一挑,突然倾身,向她靠近。
他拉长气息,低声道“那不然呢?”
这样的亲密距离,对朝夕而言,似乎变得不再陌生。
她仰头,也学着他的模样,轻轻地挑起眉来,“可是既然确定了他能判死刑,为什么不说这样的话出来,让大家心安呢?”
陆程安不答反问“你做手术前,希望手术的结果是什么?”
她毫不犹豫回答“当然是手术成功。”
“你确定你能成功?”
“……百分之八十。”
不是每一台手术她都能保证万无一失,尤其是脑部手术,需要高度集中和万事谨慎,可很多病症并不是做个手术就好的,也不排除手术时病人身体出现应急情况。
即便医术最精湛的医生,也不能在术前放大话,说手术一定会成功。
一定、肯定、百分百这样确凿精准的词,是医生的禁忌词。
“如果,”他说,“假设一个医生在术前说,他能保证手术百分百成功,你会怎么想?”
朝夕第一反应是“庸医。”
很快,她对上陆程安的眼神,福至心灵,反应过来。
继而轻笑出声,“太狂了。”
陆程安也笑了。
朝夕“但你和我们不一样。”
“是不太一样,”他语气很狂,“我接手一个案子,就能确定它的结局,是我想要的结局,中间不会出现任何一丝的偏差。”
朝夕在心里一惊。
陆程安说“可还是不能说。”
“为什么呢?”
他明明稳操胜券,有着十成十的把握。
他莫名地笑出了声,“太狂了。”
朝夕下意识地说“你以前不就那样吗?怎么现在不行了?”
“因为身上穿着的衣服。”
哪怕他初心并非是检察官,哪怕他是被逼着走这条路的,但他对事向来专注认真,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少年兴性早已湮没在岁月长河中,他周身清冷又淡然。
也有了几分检察官该有的澄澈涤荡的正气。
朝夕想了想,如果每次开庭,旁人问他“陆检,这次开庭结果是怎么样?”陆程安把内心的结果说出来,旁人或许真的会觉得他太狂。
或许还有,和律师辩护前,轻描淡写的一句“你赢不了我的。”
估计会把对方律师气死。
但朝夕总觉得,这种情况真的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又狂又嚣张。
一点儿都不符合检察官的形象。
但确实是陆程安会做的事。
他温和清冷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狂妄与浮荡,藏着的是锋芒与利刺,藏着的是独属于天之骄子才有的高高在上。
她想到这里,笑出了声。
忽地,陆程安没头没尾地问她“你想回到以前吗?”
还没等朝夕回答,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试探,小心翼翼地问“是……朝夕医生和陆检察官吗?”
二人同时望了过去。
竟然是之前跳楼的刘敏。
她身边站着个小男生。
见到真是陆程安和朝夕,刘敏惊喜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她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那袋东西似乎很沉,她的肩膀稍稍往那侧沉了下去。
刘敏“朝夕医生,我正准备去你那儿找你呢。”
朝夕看她现在的状况,似乎恢复的不错。
她问道“最近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没呢,有在按时吃药,也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刘敏说,“真的很谢谢你啊,朝夕医生。”
朝夕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总有几分束手无措,“不用谢的,我只是做到了我该做的事而已。”
刘敏“但那天,是你和你先生,把我从上面拉下来的。”
朝夕没反应过来“我先生?”
刘敏“啊……你和陆检察官,不是夫妻吗?”
“……啊,我和他——”
朝夕想说我和他还没结婚,话到一半,却被陆程安打断。
“——还不是,我还在追她。”
朝夕猛地抬头看他。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陆程安低头浅笑,桃花眼微勾,情意绵绵般,他压低了嗓音,反问“我说错了?”
朝夕抿了抿唇,回答。
刘敏把二人的互动看作情侣间的打情骂俏,她笑着说“我原先还以为你们是夫妻,一个医生,一个检察官,真的很般配。”
陆程安以往都不太爱和不认识的人聊天,这会儿似乎是来了兴致般,眉梢一挑“是吗?”
“是啊,医生和检察官,多般配。”
“两个都是救人的职业,只不过是在不同的地方。”
陆程安赞同着点头“听上去,似乎确实很般配。”
刘敏看了看朝夕,又看了看陆程安,接着说“朝夕医生虽然话不多,但是人真的很好,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还很热心肠,陆检察官,你一定要追上她啊。”
“会的。”
他喉咙里曳出细碎的笑,“我一定会追上她的。”
刘敏说着说着,突然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朝夕医生,我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带了些土特产回来,我寻思着你估计没吃过这些,就带了点儿过来给你吃。”
朝夕推辞“不了不了。”
“要的,这些都是我的心意。”刘敏说,“你和陆检察官,不止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朝夕的喉咙一噎“我们只是做了些,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是那天那么多人在看,只有你和陆检察官出来,告诉我,你们能帮我。”
朝夕默了默,她仍旧推辞“我是位医生,医生就是治病救人的,如果连出现在眼前的病人都救不了,那我还当什么医生呢?”
“这些东西,您收回去吧。”
刘敏换了种说法“朝夕医生,你是不是嫌弃这些土特产啊?”
朝夕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不收,就是嫌弃的意思。”
朝夕哭笑不得。
刘敏说“我知道你只是治病救人,我也知道换了别的医生,我也能够治好病,可是换了别的医生,我丈夫还会遇到陆检察官吗?他还会被无罪释放吗?”
她低头摸了摸站在她身边的孩子的头发,说“所以朝夕医生,我真的很感谢你,也很感谢陆检察官。你和别的医生不一样,那天在天台的时候我就感觉出来了,你真的……特别适合当医生。”
朝夕的喉咙一紧。
刘敏“朝夕医生,我是真的很感谢你,所以真的请你收下我们的心意,这些土特产不贵重,可能还比不上你在外面吃一顿饭,但……这是我们的心意,希望你能够收下。”
最后,朝夕还是收了下来。
见她收下,刘敏松了口气,简单地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身边的小男生乖巧地和他们告别“朝夕姐姐再见,陆哥哥再见。”
送走刘敏之后,朝夕和陆程安也往回走。
刘敏的这袋土特产实在太沉,朝夕拎着都有点儿走不动道,还是陆程安接过,提着往回走。中途,他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在谈工作,他步伐放慢了几步,朝夕犹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用口型回答“工作。”
朝夕往前走着,拉出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迎面走来一群学生模样的少年,边走,手里拍着篮球。
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嬉笑打闹,有人伸手拍开从地上弹上来的篮球,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滚在朝夕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