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该怎么说合适,元黛也没想好,她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简佩单独见面,她最近极忙,这是肯定的,要是话没说清楚,她为了省时间又约了三人组一起餐叙,那就真尴尬了,说不得纪荭还会看出端倪,事后又来敲打她。
“我们和天成最近有没有业务交叉?”她沉吟着,下意识问曲琮,话出口才想起来这事其实不归曲琮负责,没想到曲琮倒是迅速回答上了。“其实明天就有个会,是润信佳和的合作,他们又要合伙开新厂了,惯例还是我们和天成代理。”
这种合作会议,为了撑场面都会带上双方律师,作用也仅限于撑场面而已,最多再记录一下会议内容,一般都派点小虾米过去出外勤的,但元黛决心不放过这个机会,她给简佩发微信,【那你明天的会还能去吗?如果去的话,蹭一下你的车吧,我的车又被所里调走了。】
【啊?】简佩应该在去民政局的路上了,因此回得很快,【明天的会你准备去吗?】
她大概是想到业务上去了,以为明天的会议可能有波澜,只停顿了一会就回答,【你去我也去,我们上午十一点碰头吧,还能一起吃个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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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产分配也很顺利,天宇先和我去签了购房合同,房子写孩子的名字,他全款。我们买在静安那套小房子也给我,这样我的户口去小房子那里。别墅就归给他,沛宇那边我也就不沾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简佩没介意元黛还带了个曲琮来蹭车,三个人吃中饭的功夫眉飞色舞和元黛报喜,“清清爽爽——他还算是有点良心的。”
不得不说,钱上林天宇是做了很大的让步,元黛不禁好奇,“全款总要千八百万了吧,他哪里来的钱?”
“问家里挪了点,再说我们协议现金债券类资产是平分的,凑凑也够了,不行他还可以问家里开口的,他们家就这一个儿子,还不都是他的。”
简佩没讲太详细,毕竟这是个人隐私了,但元黛却追问得很紧。“昨天就付全款了?用的全是原来账上就有的钱?”
“黛黛,你这……话里有话啊。”简佩也是太开心了,反应比平时迟钝,她抬起眉毛看了曲琮一眼,再看向元黛——当着曲琮的面,这是个合适的场合吗?
元黛说,“开年到现在没几天,如果他账上没有一千万现金,这些钱肯定是要套出来的,甚至年前就要操作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到位——要么就是他先去操作了,要么就是有人借他——小曲。”
她下巴点点曲琮,曲琮是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的,她说,“沛宇那边的案子,是我去做的——之前佩姐你有事托给黛老师,她又交代给了我……”
她没提纪荭注资的事情,只是讲起过年期间的侦探游戏,简佩怔怔听着,脸上阴晴不定,元黛讲,“你万事要小心一些,阿荭这个人,神神鬼鬼的,她过年提前回来也不告诉我们,偷偷去和天宇吃饭,什么意思我是有些不太明白的。”
简佩并不傻,只是很多事被瞒在鼓里多少显得反应迟钝,元黛给她挑破了一些,她自然就能展开这一些的联想,她的脸色慢慢低沉了下去,元黛和曲琮交换几个眼神,两个女人都有点尴尬:这种时候简佩需要一个人帮她分析,但她们却偏偏不能说太多。
“我想应该是天宇想要再找个下家了。”
过十几秒,简佩像是想清楚了,她脸上多云转晴,语气也轻松起来,“我很明白天宇的性格,他离不开一个主心骨的,你拒绝他,他自然打阿荭主意。阿荭应该也是为了帮我。”
“真这样的话,”曲琮冲口而出,“纪总监为什么不先和你报备一声?”
“小曲!”
她受到元黛喝止,并得到一个责怪的眼神,曲琮也知道自己僭越了,但她并不慌——她说的是元黛想说却不能说的话,简佩要有想法的话,驳斥她也比驳斥元黛更好,“不好意思,佩姐,可这是我的真心话……纪总这个人,很厉害的!”
在简佩面前,她还是个孩子,‘佩姐’自然不可能生气,她笑着说,“我晓得,阿荭在你们眼里自然是很厉害的,她确实也不是省油的灯……”
说到这里,她脸上掠过一线阴影,显然是想起了之前伺候纪总监的种种甘苦,但终究还是转为乐观,“但黛黛你要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三姐妹一起走过多少风雨?我终究还是相信她的,她想要天宇的话,和我打声招呼我会祝福,以阿荭的个性,她也犯不着藏着掖着,肯定直接就给个通牒完事儿。”
她们不是为挑拨离间而告密,但即便如此,简佩的反应还是让曲琮和元黛显得有些枉作小人,简佩似是看出了元黛满脸的一言难尽,又补充说,“不说别的,你我的事业,没有格兰德又怎么能起步得这么顺畅?千真万真,没有钱真啊,黛黛。”
曲琮还在场,这话她只能说到这一步了,元黛也心领神会知道她指的是哪些资源,但这句话切中了她深藏的另一份心事,她不禁冲口而出,“谁告诉你那都是好业务的?哪有你想得这样尽善尽美——”
话刚出口就知道孟浪了,她连忙收住,眼前两张面孔都是愕然,简佩随后浮起疑窦,曲琮也是一样,她眼里燃起的小火苗让元黛好一阵头疼——琮尔摩斯说不定又要兼职侦探了。
话已说出口,再遮掩没有意义,在场两个女人现在都不好糊弄,元黛也不打算再爆料纪荭注资沛宇的事,简佩既然选择了相信,那她就会一直相信。这顿饭吃得有些尴尬,去A市一个多小时车程,元黛和简佩各自闭目养神,她已有些后悔自己选择这个机会来见简佩:就不知道一会润信同佳和的会议,李铮会不会出来串场子了。
到底是合作双方的顾问律师,不好同进同出,车进A市,元黛让司机把她放在街口,她和曲琮一起先打车去润信办公室,李铮果然在,不过还好,他表现得很老实——李总也在,还有好几个集团老总,看来润信这边确实是要有大动作了。
既然是去谈事情,那就得带资料,简佩一忙起来就把私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也是歪打正着,亲自过来这一趟让几个大佬都很满意,直说华锦服务到位,一路上少不得又应酬几句,到了会议现场见到简佩,她吃一惊——就分开一个多小时,简佩完全换了个人。
外人也许看不出来,只觉得简大律师还是那么笑容可掬,可她太熟悉简佩了,她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何止一点,那股喜气洋洋的劲儿全不见了,完全就是靠职业素养撑着。
“简律!”元黛一找到机会就过去和简佩握手,用眼神问‘出什么事了?’。
“元律。”简佩嘴角抽动一下,掏出手机递到元黛跟前。
她刚才一定紧紧攥着手机不放,机身还带了余温,页面上是英文新闻,元黛看了一眼标题就全明白了。
【新的亿万富翁批量诞生?格兰德集团召开吹风会,宣布将收购一批以‘沛宇’为首的亚洲药企】
收购一批以‘沛宇’为首的亚洲药企!
第43章 撕扯
还好简佩不是自己开车来A市!
出了这样的大事,元黛如何还会为李铮感到尴尬?整个会她都开得心不在焉,靠多年培养的混功遮掩过去,双方法务都反常安静,倒是让大佬们都很满意——他们谈生意的时候喜欢带上气派的随从,可在会上却不喜欢法务出来找存在感,这一点和HR一样,不直接创造产值的部门总是事情越少越讨人喜欢。
开过会,两边律师各自跟老板回办公室,李总还想留元黛餐叙,他下半年多数时间都呆在北方,很久没回J省总部了,“元律,我这个儿子怎么样?也挺机灵吧,他也是学法的,现在我们公司管个法务部,你多教他点,小孩子不懂事,在国外呆太久!读书读得很呆,需要你们这样的智多星多指点。”
他说得实在并不是假话,不过在这么多公司大佬面前有些不给儿子面子,李铮面上浮现一层薄薄的不快,他看了元黛一眼,大概还有些糗糗的自嘲,甚至也许还有点得意,他毕竟是泡到过这么厉害的大律师了,老爹给他找的老师,其实也和他交颈缠绵过,这是无所不能的父亲也无法掌控的秘密。
如果是平时,元黛也会对他的尴尬感同身受,甚至也会感到好笑,但今天她哪还有心去想这些?婉言推脱李总的餐叙邀约,“实在不好意思,李总,我明早七点多可能要飞欧洲,四五点就要出发去机场,行李还没收拾——”
润信不算大企业,元黛和李总之间也算平起平坐,李总并无不悦,“你是开车来的?我没看到司机啊,要不,让我司机送你一程?”
元黛和曲琮打算坐高铁回去,实际上抛开舒适度不提,这比开车回S市要快,李铮主动揽下差事,“爸,我送元律她们去高铁站吧。”
元黛完全由他,她一路查看微信,李铮频频从后视镜看她,元黛当不知道,有曲琮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让他猜想去吧。
李铮这趟车夫当得没什么意思,一路上只和曲琮闲聊着打发尴尬,半小时车程一晃即过,元黛在高铁站又把曲琮丢下,她挤上地铁直奔淮海路——这个时间段,开车只会堵死在路上,她实在赶时间。
元黛大概已经有几年没坐过地铁了,她大步流星走到格兰德楼下,感觉自己狼狈不堪,忍不住还是扶墙喘了一口气:RV、菲拉格慕、萝卜丁……这些名牌皮鞋,真的从来不考虑用户的使用体验,好像极差的穿着感也能设立消费门槛,把它们的目标用户维持在自己想要的小纬度,告诫所有中产阶级,凡是需要工作的女人,都不适合我们的皮鞋,真他妈矫情。
以后还是老实穿中档牌子,大不了上淘宝,那些山寨爆款说不定还比原版好穿多了。她抚了一下裙摆,抓紧手里的铂金包,仰首挺胸走进办公楼,“我找法务部纪总,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吗?”
她在电梯间成功赶上简佩——还好,元黛真怕她到得晚了,简佩已把纪荭掐死,最近简佩勤练拳击,武力值大涨,不得不防。
“你放心。”电梯里,不等简佩发话,元黛先表态,“我绝对站你这边,今晚我们就把一切都说开。”
她已经给简佩留了话口,预备她来问,但简佩是真生气了,没听出元黛的潜台词,她将手机捏得很紧,疾步走进纪荭的办公室,一进去就把手机丢到纪荭办公桌上,“你什么意思?”
纪荭自然是知道她们上来的,说实话现代社会已经很难搞突然袭击了,不过大概对两人的来意有误解——简佩离婚后她们还没聚过,今天既然两人聚在一起去A市,回来得早,来接她一起去吃下午茶兼晚饭也很自然。她的眉毛一下高高地、责难地抬起来,视线跟着简佩的手机一起弹跳到地毯上,这才望向简佩,“佩佩,你疯啦?”
“好了。”
元黛紧赶慢赶,就是为了不让场面太难堪,她出来做中间人,“截图给你发过去了——收购的新闻都出来了,你装什么呢?”
纪荭不管媒体宣传那块,业务中心也不在美国,她还真不知道新闻已出来了,点开微信看了一眼,眉头先是一皱,旋即又松了开来,她若无其事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怎么,你们不会以为我能泄密吧?”
就职务来说,纪荭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在收购之前她要出具法律意见书,甚至是组织尽职调查,至少也要联系投行,但她当然有保密义务——如果公事公办的话,是这个样子,简佩差点脱鞋去砸纪荭,“你现在倒装起来了?以前让我们——”
“佩佩!”
元黛赶紧拦住她,“你疯了?”
这是在格兰德公司!不是在私人场所,有些话甚至在私人场所都不能乱说!这可比新闻里的收购要更要紧得多,简佩虽生气,但还是控制住自己,只在元黛手臂后对纪荭怒目而视。
纪荭不以为忤,甚至别有深意地看了元黛一眼——‘我们’这个词真的用得不好,等于让纪荭知道她们私下有交流过这方面的事情。元黛由得她看,事实上她心里并非不气,纪荭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是,她代表了巨额资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真的是这个小团体的人上人了。
“有话好好说。”她维持着基本秩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现在新闻都出来了,还有什么不好敞开说的?我先说我的看法,阿荭,我觉得这一次你过分了,佩佩,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答应了阿荭保密——”
简佩面露狐疑,纪荭第一次失去镇定,站起身望了窗外一眼,怒视元黛,元黛站得稳稳当当,抬高下巴和她对视片刻,这才露出一丝讽笑,转身附耳对简佩说,“阿荭有辗转注资沛宇,占股不少。”
这的确是决不能为第六人所知的秘密,尤其是在格兰德这样的地方,这件事敏感得可以让纪荭立刻丢掉工作,至少也是深陷漩涡,有她股份的工作室要被格兰德收购了——不用行内人,就是个小白都能嗅出内幕交易的味道,简佩吃惊得晃了一下,握住元黛手臂才稳住,她颤声说,“但是,她怎么敢——你早知道了?”
元黛迎着简佩的眼神,她并不怎么心虚,“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阿荭也同意,就是那天我约你一起吃饭——你自己叫了阿荭。”
简佩思索片刻,回忆后终于恍然大悟,她眼里一瞬间出现责怪,但很快淡去,哑声说,“难怪……”
像是她们这样的大律师,对彼此的关系绝不存在幻想,设身处地,如果简佩是元黛,恐怕也不会一门心思把这件事捅穿,这毕竟是夫妻间的事,又有如此复杂的利益和竞争,元黛肯冒风险,已是问心无愧,简佩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她的思路和元黛也很像,几秒后看向纪荭,“你和他——”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纪荭连说三遍,甚至有些不耐烦,“完全是利益,只有利益——你一直问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你知道原因了?”
后一句话是对元黛说的,元黛哑然:这么说纪荭注资沛宇的动机再明白不过了,这就是一起典型的内幕交易。她肯定是知道了格兰德打算收购沛宇,这才抢先注资,打算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