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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到达清山时候,戚悦撑着伞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像一朵摇摇欲坠的蒲公英视线逐渐清晰,傅津言穿着黑色的衣服坐在一处墓旁,脸色苍白,微佝着腰,阴郁又折堕。
他对着墓前的人,轻声说:“对不起。”
戚悦的眼泪唰地一下掉下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被痛击之后,还愿意爱这个世界。
他从小就想当医生,却被人嘲笑杀人犯怎么可以当医生。
因为常年情绪负荷过重,患上病后,怕自己真的会耽误病人,而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去学了口腔医院学。毕竟业以后也没有去协和,而是自己开了一家口腔医院,把学到最精的技艺,大材小简用,接简单的普通诊。
因为这个决定,被家人说是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却从未辩解。
因为下雨夜受到过一点温暖,就长期收养流浪的残疾猫,想给他们一个家。
他自己在承受什么呢?因为一个意外,所有人把错归结于他。傅家的人常年冷落他,他也为此而赔上了一生,也失去了亲情。
“我什么都没有。”傅津言的头靠在墓碑旁,自嘲地笑笑。
傅津言不知道该怎么做,别人对他的看法会好一点。好像不会的,这个世界是黑暗的,潮湿的,像一张无形的网,勾住他,让人无法呼吸。
”万物沦丧,我在中央。”
[注1]
戚悦慢慢走到傅津言面前,蹲下来,雨滴斜斜地打在两人身上。傅津言好像才现她的存在,抬眼。她把脸埋到傅津言的掌心里。
掌心处传来的温暖和感知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一点一点,将他冰封的心唤醒,知觉慢慢恢复。
只听见她说:“傅津言,你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找了很久,没找到出处,是网络用语。如果知道出处的,可以告知。
☆、第 35 章
戚悦陪傅津言飞去了一个海岛度假, 至于网上的舆论风暴,傅津言已经全权委托律师处理。
真相公布的时候, 网上一片哗然, 又纷纷心疼起傅津言来, 大部分网友还跑到他微博底下道歉留言。
这些人忘了, 一开始按头雪花的也是他们。
陈文查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一个为了博关注和流量的男博主, 家境贫穷, 就是为了热度。
当这位博主知道自己踢到了傅津言这块铁板后,不知道哪里知道傅津言的电话打过来苦苦求情。
还有后知后觉醒悟过来的傅父也打了电话过来,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这些无论是道歉的,和解的, 还是后悔的声音,傅津言一个电话也没接。到后面, 他直接拔了电话卡, 掰成两半, 扔进垃圾桶里。
他现在谁的看法也不在乎,他只在乎戚悦。
戚悦陪傅津言在海岛呆了一个月,白天下午天气凉爽的时候,傅津言会开着车带她环岛好几圈。
大片霞光洒落, 空气宜人,凉风阵阵, 戚悦坐在副驾驶上拆着薄荷糖丢进嘴里,开着车的傅津言,看了她一眼:“给我一颗。”
“好。”
戚悦拆了一颗送到他嘴边, 不知道傅津言是有意无意,他的身体往前倾了一点,嘴唇碰到了她的指尖,湿漉漉的,似有电流直蹿心底。
“还挺甜。”傅津言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语气意犹未尽。
戚悦的脸有些烫,她偏头趴在车窗上,沾着湿气的海风迎面吹来,实在太舒适了。她忽然问道身旁的男人:“傅津言,你以后的梦想什么?”
“和你在一起。”傅津言想都没想,自然而来地说出这句话。
“我不是说这个,”戚悦看着他,长睫毛垂了下来,有些认真,“你有没有其它想做的事?”
傅津言侧头想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说了出来:“开一家自己的宠物医院吧。”
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和动物在一起,会简单很多。
“好啊,我以后帮你实现。”戚悦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她了接解傅津言,他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以他的资产,开遍京北所有的宠物医院地没问题,他需要的是,有人把他放在心上。
晚上,戚悦拖他去参加了篝火晚会。他不太爱热闹,让戚悦自己在人群中玩,傅津言站在海边民宿的阳台栏杆上,他一手捏着啤酒罐,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戚悦。
她穿着明黄色的裙子,安静地做在人群中,偶尔别人玩游戏出了丑,她也跟着笑出声,眼睛明亮,里面盛了亮晶晶的水光。
看见她开心,他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没多久,戚悦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一路朝傅津言的方向一路小跑过来。待她快要跑到跟前时,傅津言担心她摔倒,无声地拧了眉:“慢点。”
还没等傅津言反应过来,戚悦把几根烤串怼到他面前,跟献宝一样说道:“你尝尝好不好好吃,我烤的。”
傅津言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点头:“好吃。”
“那全给你了,”戚悦把手里的烤串全部给了他,语气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
“陪我什么,陪我干点别的我倒愿意。”傅津言轻笑两声,意有所指。
“……”
戚悦立刻闪退两米,转身重新回到了篝火人群中。
海风很大,把傅津言的衬衫扬了起来,他眼睛里是始终充斥着淡淡的笑意,全然没了之前的暗沉压抑。
隔壁有一个正在乘凉的老太太,见状笑眯眯地问道:“女朋友?”
“是。”傅津言大方地承认。
“这么好的姑娘要早点娶回家啊,你看她干啥都记挂着你。”老太太笑着说。
“会的。”傅津言说道,同时单手插进了裤带。
他摸着口袋里一个戒指,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这个戒指在很早之前他就买好了,一直没敢给出去。
直到现在,戚悦接受了那个黑暗的自己。
就在他垂眸思索的时候,不经意抬眼间,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走到戚悦面前,红着一张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傅津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手中的啤酒罐捏成两半,发出“滋拉”的声音,划破了空气的沉静。
男生约二十出头,笑容腼腆,一场篝火晚会下来,不知道偷看了戚悦多少次。
最后他被同伴怂恿,在荷尔蒙燃烧之下,冲上来想要戚悦的电话号码。
戚悦面薄,一时间看到搭讪的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要微信,要是当面拒绝他的话,多少让人家有点下不来台。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一道很凉的声音横插了进来。
“想加她微信?”
男生看向来人,只见对方穿着简单的衬衣,黑裤,却气质矜贵,气场强大且让人难以忽视。
傅津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从裤兜里拿着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要她微信,得从我这拿。”
男孩的脸瞬间涨得更红,且傅津言的眼神将他烤得无处遁形。
戚悦看出了他的窘迫,连忙拖着他的手臂离开,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男朋友。”
戚悦连拖带拉,带着傅津言离开了现场,一直到去酒店的路上,他还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她看着傅津言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戳了戳他手臂:“你差不多得了啊。”
“你只能是我的。”傅津言忽然停下来说出这句话。
戚悦正要点头,傅津言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唇舌碰撞,空气一点点被掠夺,他的动作强势又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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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们这趟旅行就要结束了,戚悦变得愈发心不在焉起来,每次看向傅津言的眼神欲言又止。
傅津言还以为她舍不得这里,捏了捏她的脸,笑得温柔:“你要是喜欢这个岛,我把它买下来送给你。”
戚悦摇了摇头,犹豫很久:“不是,我有话跟你说。”
“这么巧,我也是。”傅津言扬了扬眉毛。
“但是,让我们七七先说。”傅津言摸了摸口袋里的红色丝绒戒指盒。
戚悦低着头,沉默了好久:“傅津言,其实两个月前毕业的时候,老师找了我,我现在有一个留学的机会,我想去,想好好学设计。”
“要多久?”
“三年,快的话是两年。”戚悦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
空气一阵沉默,没有人再说话。戚悦感觉周边的气氛如冰冻一般,他没有说话,她已经感受了傅津言的僵持。
“如果我不让你去,你可以不去吗?”傅津言接过她的手,把脸埋进她的掌心里。
回答戚悦的是一阵沉默,傅津言已经知道了答案。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戚悦这个时候先向前走一步,他的心脏深处像是被抽干一般,随时都要枯竭而亡。
戚悦没有说话,但感受到了掌心一片湿润。
“傅津言,我没有说要离开你的意思,我只是暂时离开,当然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这样吧,如果三年后,你身边还没有别的女人,我就来追你怎么样?”
傅津言慢慢抬起头,眼眶发红,看着戚悦。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割裂他的神经的。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吃饭,准时休息。”
“好。”
“你要记得去复检和看心理医生。”
“好。”
“你要好好的活着。”
“好。”
“你刚刚说有事对我说,是什么?”戚悦想起来。
傅津言轻轻地勾了勾唇角,攥紧口袋里的戒指,又缓缓松开,眼梢透着凉薄。
“没有了。”
傅津言一直都是骄傲的,沉默的,不会表达的,他怕自己再失态,忽然站起来,看着戚悦。
夕阳将他的眼神烧得凄凉又光芒,像是死寂前的最后一点光,轻嘲道。
“我就不送你了。”
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截停她的飞机。
2018年8月10号,一辆灰色的飞机飞过天空,羽翼冲破云层,渐渐变成一个点,消失在傅津言的视线中。
那一晚,傅津言一夜没睡,抽了一晚上的夜。
他在纸上写道:8月10号,失去我爱。要活着,等她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请个假,周一完结应该,还有最后一章!
写的我有点酸涩, 下本要写个轻松甜甜的文了缓缓。
☆、第 36 章
两年的时间看起来很快, 一晃而过,对有些人来说却很漫长。
傅津言在这两年的时间里, 变了很多, 他的情绪不再外露, 整个人也愈发地清冷, 即使现在有人怼到他面前, 挑起他儿时的痛, 他也是笑着反击反击回去。
这两年来,傅津言把口腔医全权交给了别人,自己把全部精力放在投资和地产开发上,以一匹狠狼的姿势迅速占尽京北的资源, 再以中心向四周蔓延。
柏亦池一直挺费解傅津言这么拼命干什么,以他现在的身价好几辈子什么也不干, 坐吃等死也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 他上进是好事, 可傅津言私下生活跟个清心寡欲要修行的人一样,不再恋情于声色犬马的风月场所,烟酒也几乎不沾了。
“哥们,我说你这么拼命地赚钱干什么, 您是缺钱的主吗?”柏亦池朝他晃了一下手里的酒杯。
傅津言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 灯光流转在他神色慵懒的脸上,最后在他深浅不一的眼皮褶子投下一片阴影。
“想给人花钱。”傅津言拆了一颗薄荷扔进嘴里,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当天晚上, 柏亦池生日,好多朋友都在场,他仗着自己是寿星,一个劲地灌人喝酒。寿星最大呗,大家都让着他。
轮到陈边洲的时候,酒杯都举到他跟前了,人还在角落里跟李明子在那旁若无人的腻歪着。
柏亦池冷笑一声,偏头对李明子说话:“明子,我觉得像陈边洲这种狗逼,你应该让他再追你一年。”
李明子挑眉,低头看了看一条长腿屈在沙发上,穿着西装却认真给她涂指甲的陈大少爷,红唇泛着笑意:“别了吧,我心疼。”
“?”柏亦池觉得自己走哪去都能被塞一嘴狗粮。
说来陈边洲和李明子也算年少错过,兜兜转转,两人还是在一起的例子。不过看陈边洲明白自己心意后,风雨无阻地苦追李明子一年多,柏亦池心里的不满之意多少消散了些。
晚上十点,一行人给柏亦池切完蛋糕后,傅津言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腕表,放下酒杯就要走。
李明子看他走那么急,笑出声:”走这么急,准备现在赶去戚悦的时尚设计巡回首秀啊?“
傅津言的身形忽地僵滞了一下,眼神忽然暗了下来:“什么?”
这个名字,很多人都不敢在傅面前提,自觉地知道这个禁忌。
李明子看到傅津言的表情是真的确信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以为他知道戚悦的航班在两天后抵达京北,也知晓她把个人时尚设计巡演首秀定在了京北。
不知道为什么,李明子感受后背一阵凉意。三哥近年来虽然脾气好了很多,但他眼睛一眯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
偏偏这个时候,柏亦池跟智商掉了一样,说道:“明子,你说戚悦邀请的事吗?我也收到了。
“…… ”李明子。
傅津言瞥了柏亦池一眼,眼神如利刃,后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就在柏亦池以为自己会死得很惨的时候,傅津言竟然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回到家差不多十一点,傅津言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套房里垂眼不知道想什么。他的心很空,像被烟灰烫了一个洞,密密麻麻的痛感从心脏深处传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