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承徽低着头进来了,穿一袭月牙白的素净衣裳,簪的也是朴素的银簪,手腕上那个通透的羊脂玉镯恐怕是全身最贵重之物了,她站在下首,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苏颜对静承徽的印象不深,前世今生皆是如此,只记得她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因出生过于卑微,偶尔还会受诸如文良媛等人的奚落,不过,前世里倒是一直掌管着内务,就连罗瑾登基以后,苏颜也光挂着个统理六宫的名头,实际做事的还是静承徽,也是后来的静妃。
“娘娘金安。”
静承徽的嗓音天然有些低沉,只算清秀的眉眼,就是安知和桃知也比她有颜色多了。
“起来吧。”苏颜昨日功课做得晚了,今天还有些乏,穿着轻薄的纱衣对静承徽抬了抬手。
太子妃娘娘果真如天仙一般是美人儿,也难怪殿下放在心尖上稀罕。静承徽眼底泛起点点苦涩,她原本是想将这些年操持宫务的经验好好说说,但见夏许二位嬷嬷已是苏颜的帮手,也知自己无需多言了。
走出未央殿,静承徽沉默着回了梧桐阁,屋子里已经有个满了出宫年龄的宫娥等着了。
静承徽屏退宫人掩上门,方才恬静的神态霎时冷峻几分,她声音本就低沉,压低之后更甚。
“珠儿,本宫这些年待你可不薄。”
珠儿急忙双膝一曲跪在地上:“秋和宫如今都这般了,娘娘还能将奴婢从里面救出来,还准奴婢回乡,娘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静承徽轻笑半声,从手腕子上将那羊脂玉镯子取下塞给珠儿:“你本就到了出宫的年纪,只因是罪臣之后宫里不放人,本宫可怜你帮你通融罢了,这镯子也赏给你,做你出宫后安身的本钱。”
她带着薄茧的食指划过珠儿的脸颊,人凑近了些,盯着小丫鬟的眼睛,声音低低哑哑:“只是本宫人在宫里如漂萍,今后有事要你办,可别推辞不理。”
珠儿重重点头:“奴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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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乐阳帝姬媚骨天成,是大骊第一美人。
可在和亲路上,这位帝姬身染重病香消玉殒了。
一年后,大骊手握重兵的摄政王得了位娇俏美人,他使手段将人锁在身边,金屋藏娇,可左看右瞧,越发觉得这位美人像极了一位故人……
乐阳帝姬:没想到死了一回后,那厮还是认出了我……
简介:
内含追妻火葬场、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等狗血梗
大灰狼摄政王VS白富美帝姬
任你百炼钢,在我掌心皆为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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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窗外绿树成荫,花娇成团,偶有阳光透过绿叶间的空隙落下,在地面形成斑斑光影,随风微微浮动。
夏日里夏蝉鸣叫,嗡嗡嗡的聒噪不休。
泰和殿里,书房中,罗瑾一身蟒袍衬的人威严不凡,正在与东宫属臣们议事,待人都走了,谢昀被单独留下。
案上香茗早已凉透,碍着前朝事福川要回避,没及时换上温热的,罗瑾垂眸,端了白瓷杯盏在手,低头抿了口凉茶,微微浇熄心中的火气。
偏偏窗外夏蝉还吵扰得厉害。
福川这时进来换茶,罗瑾看了他一眼,声音肃沉:“外头的蝉你们粘了一个夏天,孤觉着半只都不见少。”
“殿下恕罪,奴这就盯着他们做事。”富川换着茶盏,心里一惊,急忙答道。
待出了书房门口,他就急急去树下教训起半只蝉都粘不下来的小太监们。
也不知什么事惹得殿下大怒了。
书房里,谢昀一袭白袍,轻摇着羽扇,微微对满脸怒意的太子颔首:“殿下,徐县库银亏空的事情,臣愿去微服私访,听说那里的风景宜人,臣也刚好去瞧瞧。”
罗瑾面无表情的捻动着檀木念珠,思索片刻,深如幽潭的眸如冬日白雪,俱是寒凉。
他摇了摇头。
“谢先生好意,孤心领。”
“据暗探来报,小小徐县,库银亏空有五十万两之巨,此事若是真的,背后大有隐情,孤不得不亲去一趟。”
谢昀不禁挺直了肩背:“若徐县县丞当真瞒报,殿下如何打算?”
罗瑾嗤笑一声,紧绷的眉眼动了动,从薄唇里吐出几个字:“管他上头有什么神仙,孤忍够了,这次有错必除之。”
徐县紧挨京都,因交通便利经贸繁荣,百姓富庶,因而,朝廷特许徐县不受州府的管制,县丞负责本县一切事物,可从先帝时开始,徐县的乡绅巨富,就紧靠陶氏做靠山,县丞也都跟着一起同流合污。
曾经的陶氏是燕国忠良,可现在早已经是瓦解社稷的蛀虫了。
谢昀走了,罗瑾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长指捏了捏眉心,想起下面的人欺上瞒下的恶心嘴脸,一脚踹翻了身旁的冰盆。
地毯上顿时狼藉一片。
他天生带着威严之气,不怒自威,若生气起来面色就更是低沉了,周身的低气压更是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太子雷霆之怒的档口,无人刚上前触霉头,就连福川也不敢近身。
偏生外头有人胆大包天,脚步声窸窣不说,好像身上还坠着什么银铃一类的物件,铃铃嘤嘤,罗瑾揉着太阳穴往外看去。
前一瞬还布满阴霾的眸,霎时就和煦了。
门外的苏颜提着个小食盒,穿着墨绿色的异域款式裙装,裙摆很大,坠满异色的小彩珠,就连满头乌发,也编成了许多小辫子,与平日的装扮别有一番不同。
苏颜走进来转了个圈,做了几个柔美的舞蹈动作:“妾这身衣裳好看吗?”
罗瑾勾了勾唇,拉住人的手腕往身边带,抱着小姑娘坐在自己腿上。
“颜儿姿容无双,自然好看,令人见之忘俗。”
苏颜娇嗔的笑了笑,白皙如玉的脸颊浮起点点红晕,又长又翘的睫毛羽扇一样忽闪着,眼眸清澈,不染纤尘,越发惹得罗瑾心意浮动。
“这衣裳是母后赐给妾的,说是番邦进贡之物,妾瞧着稀罕,特意穿给殿下看。”
罗瑾笑了,若刚才他整个人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那么现在就是春风拂面,柔和异常。
这小姑娘实在是小孩子心性,得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巴巴的要给人看。
罗瑾手指勾了勾苏颜的头发,不过他并不觉厌恶,只觉得人可爱。
“殿下,妾闲来无事,和夏嬷嬷学了做糕饼,殿下快尝尝看。”
苏颜倾身往前,抬手打开红木漆盒的盖子,露出里头一小碟冰皮红豆糕来,糕点被别出心裁制作成梅花,桃花等式样,近乎透明的冰皮上还有一小撮切成丝的鲜花,愈加显得用心和精致。
第一次下厨,这制作出来的糕点就如苏颜这人一般,颜值无人匹敌。
议了一下午的事,罗瑾恰有几分饥饿,这碟糕饼又是苏颜亲手做的,就更值得一试了。
太子爷挑了块梅花状的,送到唇边轻咬了一口,没咬动。
罗瑾面不改色,用了在百官面前喜怒不显的本事,用力啃了一块下来,嚼得是太阳穴别青筋暴起,就这样,面上还是霁月清风,一派潇洒。
这回一共就做了四块,苏颜也没舍得尝,见罗瑾吃了咽了,这才取了块桃花形状的来食。
然后,方才刚自信满满的小姑娘,瞬间就学会了川剧变脸,拿着桃花状的糕饼,小翘鼻皱了皱,语气可怜巴巴的:“殿下,您牙还好吗?”
罗瑾不觉莞尔,放下“石头糕饼”,用拇指揩去苏颜嘴角的糕饼渣,低头:“不妨,今后还能吃得动豆腐。”
苏颜现在到底单纯,没觉出罗瑾话中的狭促来,只为自己的厨艺失望。
她的手被牵住了,罗瑾玩耍着小姑娘的手指,本来她功课有进展,是该更近一步的时候了,怎料徐县出那些事,他不得不去一趟。
“颜儿,吾明日要去徐县,几日便回,你若是无聊了,也不许做上次打李子树那般危险的事情来,知道了吗?”
太子爷向来寡言,现在却转了性一般,出个几日的门,就要嘱咐苏颜许多。
苏颜有恃无恐,这些日子越发明白,所谓“倾心”的时间点,怕就是现在了。
她指尖勾着自己的一缕发玩耍,笑得没心没肺:“殿下好多话儿呀。”
罗瑾的脸霎时就黑了,苏颜只好又来温声软语的哄,最后主动亲了亲罗瑾的脸颊才算好。
唉,苏颜叹息,谁说小女子难养,就连太子这般的男子也难哄的很嘛。
罗瑾瞧苏颜的样子也知道她没听进去,只好将人狠狠“教训”一遭,苏颜红了眼眶,人也乖了。
他靠在她的锁骨上,低头凝视小姑娘檀口微张,小口喘息的模样:“若有人欺负你,就去找母后做主。”
苏颜头晕晕乎乎的,喃喃道:“谁敢欺负妾呀……”
此话不虚,苏颜贵为太子妃,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尊贵自不必说。
可罗瑾离宫的第二日,慈宁宫的人就到了未央殿,要请太子妃去吃茶。
陶太后深居简出,就连皇后也不多亲近,对苏颜就更是淡薄了,所谓吃茶,不知是吃的哪门子的茶。
可皇太后的邀请,就算苏颜是太子妃也不好拒绝,只说自己稍后就到,同时派人去昭和宫和皇后打声招呼。
苏颜坐到铜镜前整理妆容,用正红的口脂点了唇色,又换上一袭端庄红裙,鬓角添了一只金翅步摇,她对着镜子左右照看,直确定装扮上和规矩又体面,这才扣下梳妆镜。
门外桃知掀开珍珠帘匆匆走入,急急道:“娘娘,皇后娘娘今日出宫去了。”
苏颜侧脸看去,略施粉黛的小脸更添颜色,峨眉轻扫,玉柔花娇,一袭红裙摇曳,更添明媚,侧目望向桃知的时候,眉目微动就蕴藏风情千种。
罗瑾去了徐县,皇后也出了宫去,偏偏这时候太后请喝茶的邀约就来了,不得不说,巧合极了。
纵然千般不解,苏颜也只好先硬着头皮赴约了。
先前太后病了几日,如今大好,精神看起来不错,年近古稀之年的老人,因保养得宜,皮肤仍旧白皙,穿着明黄色的居家常服,一派雍容之貌,人也带着笑意,可苏颜总觉得那层笑不过浮在面上,无半分暖意。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素日喜静,颜儿今日惶恐,生怕吵了皇祖母亲近。”
苏颜给陶太后问了安,不卑不亢的落了座。
她声音娇娇软软的,可陶太后听着只觉得刺耳,明明是她邀太子妃来饮茶,她却道怕吵了自己亲近,绵里藏针。陶太后微笑,原先以为太子取唐国公家的女子是为了巩固自己地位,那高门里娇养出来的小丫头没有城府,如今看,也不尽然。
“颜儿丫头,哀家怎会嫌你吵闹,你多来慈宁宫走走,这沉闷的宫殿才能添活力。”
苏颜笑笑未语。
刚才太后觉得苏颜有城府,实在是大大冤枉她了,苏颜不过直觉今日事蹊跷,加上次太后赐的送子观音作祟,说话才直接些。
没坐多久,太后端起香茶,用杯盖拨弄着里面的茶叶,眼皮微掀,淡淡道:“上次未央殿走水,哀家听说从你宫里头放出去不少人。”
这等子事情,都过去有段日子了,太后这时候提起,苏颜不禁有些错愕,抬眸看去,小巧的一张脸美不胜收。
陶太后暗叹一声绝色,心里生出几丝厌恶,可面上仍旧慈祥:“哀家得了几个乖巧的人,你不妨带回去留用。”
说罢,帘子被掀起,四位异域舞娘装扮的娇美女子从后面走出,个个身姿高挑,多情目,细酥腰。
苏颜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这些舞娘哪里是伺候宫妃的模样,明明是太后借赏赐为由,要往东宫后院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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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苏颜的目光落在那四个舞女身上,手指的骨节都因用力而泛起青白,太后平日不显山露水,做的事情却令人生厌。
安知站在苏颜身后,都忍不住紧张的看着自家娘娘。
往东宫里面塞人,说大可大,说小也小,陶太后毕竟是长辈,身份摆在那里,往孙儿后院塞人,细说起来,也可以是一片好心。
可苏颜不禁有些心酸,那些男人三妻四妾的话儿,女子不可善妒等等道理,一股脑涌上来,压的她胸口发闷,一想到这几个女子将来到了东宫,要被罗瑾宠幸,她就难受。
苏颜挪开目光,低头喝着茶,吸了口气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声音依旧娇糯,却多一层沉静。
“皇祖母此番赏赐,儿臣万万不敢接受,未央殿的人够使唤,这四人还是留在皇祖母身边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拒绝了,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陶太后面上一丝冷笑转瞬即逝,方才的慈祥面具撤下去,露出几分威严:“太子妃,哀家实话说了吧,东宫久不见有子嗣的喜讯,这四人是哀家赏赐给太子充盈后院的,女子善妒可是大忌,你不是不懂吧?”
有人明晃晃往自己夫君身边安插美人,任哪个女子都不会欢喜,陶太后此时也不在苏颜面前装祖慈子孝了,锋芒毕露的用女子善妒的帽子来压她。
果然,此话一出苏颜许久都没有答话。
陶太后以为苏颜只会乖乖的将人带回去,没料容颜娇美的小姑娘竟然抬起头来,峨眉微蹙,声音酥脆好听:“儿臣实在冤枉,不是儿臣不许,实在是殿下有言在先。”
偌大的慈宁宫霎时落针可闻,众人屏气凝神,只有苏颜的声音娇俏。
“殿下品味高雅,一般的俗人皆看不上眼,上次有人要送美人入东宫,殿下发了好大的火气,严令不许往宫里随便带人的。”
那四位美人方才还略有自傲之色,听说太子“品味高雅”后都低下头,舞姬以色侍人,最缺的就是高雅二字。
陶太后没想太子妃柔柔弱弱竟是如此伶牙俐齿,脸色霎时难看不少,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之下,薄唇紧抿,浑浊的眼珠里都迸发出几丝犀利。
“皇祖母,儿臣左右为难,殿下的主,儿臣实在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