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美男都惊呆了:“这不是齐浩!他是谁!”
“修士,定是除妖的仙门修士!”
“快跑!”
美男们像见了鬼一样,纷纷逃下台阶。
他们都是凡躯,被仙与妖之间的战斗稍微波及一点,都会变成一滩难看的血渣。
鱼初月:“……”一阵香风刚刚扑过去,又一阵肉风迎面扑过来。
两扇及顶落地的殿门被崔败干脆利落地推开。
鱼初月顺势溜上了台阶,抬眼望向殿中。
只见整个大殿都是用玲珑剔透的寒玉砌成,殿顶垂落幻彩鲛纱,大殿正中铺设了几十处华贵的雪鹅绒案席,粗略一估计,差不多便是美男子们的数量。
而那高高的銮阶之上,横设一张椭圆巨榻,榻上铺满了一望蓬松柔软的桃色纱绒,一名身上只披着雪色单纱的绝色女子陷在软榻之中,手臂攀着一个精瘦的男子,正是激情。
殿门被轰然推开,惊到了榻上鸳鸯。绝色女子扬起迷蒙美目,望向殿门。
逆着光,看不清崔败容颜。
他已反手出剑,低低压在身侧,大步走向殿内。
只听那绝色女子长长地倒吸一口凉气:“第一……仙尊?!”
闻言,鱼初月心中亦是颇有感慨。
崔败这个人,气质与那位老祖宗着实是相像,不怪瑶月要认错。
覆在她身上那个年轻男人缓缓侧过了头。
看清他容颜的霎那,鱼初月不禁双眸一亮,心中颇觉惊艳。
他的年龄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五官精致无双,与崔败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容颜不同,这个男人微沉的眼、紧抿的唇,处处惹火。
偏生他的表情倔强冷傲得很,此刻虽被药物控制,正伏在那雪狐妖身上动作不停,但他的独眼之中流出的却是冷光,其中反差,引得人不自觉地想要探究。
鱼初月眨了眨眼,定睛细看。
又看出许多细节。
他与别的美男子们不同,身上穿的并不是透明的白色纱衫,而是一件很粗的黑袍子,此刻衣襟大敞,松松地挂在肩背和胳膊上。头面之间缠着一条同样材质的黑带子,斜斜掩去了一只眼睛。黑发扎了个高马尾,此刻已松散了许多,斜斜歪在一边。
当真是,男色动人。
不甘沦为男宠,情愿自戳一目的美少年,殷加行。
此刻,被药物控制的独眼中密布着血丝,就在雪狐妖分神望向殿门的霎那,只见他狠狠动作几下,令那狐妖恍惚失神,而他的手却是探向脑后,寒光一闪,自黑发中取出一枚细长的银针,手起针落,毫不迟疑地扎进狐妖雪白的脖颈之中!
‘瑶月这是又踢到铁板了。’终于又见仇家,鱼初月的脑袋不禁一跳一跳地涨着疼,胸中翻涌的也不知道是兴奋,是愤怒,还是恐惧。
她的心乱彻底混乱,呼吸变得粗重,望着少年那只持针的手,只觉解气又痛快。
这样的伤害虽不致命,却也杀了狐妖一个猝不及防。
被药物控制而发狂的男人,竟能这般冷酷狠戾地对她下手,丝毫没有沉沦于美色!
狐妖尖叫一声,随手把殷加行拍飞到殿壁边上。
她狠狠地拔掉了刺在颈部的银针,愤怒地将它折断。身体一扬,她面色微变,捂了捂小腹,难以置信地再瞪了一眼殷加行:“你竟敢……在我身体里!”
摔在大殿一角,口吐鲜血的俊美少年阴鸷地笑起来:“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
狐妖暴怒:“从来没人敢……从来没人敢……”
不过此刻不是与少年算帐的时候,她急急披上轻纱,纤手扬起,无数桃花瓣自她指间浮起,射向崔败。
崔败挥剑斩落桃花暗器,大步掠向狐妖。
“哈!吓我好大一跳!”狐妖娇笑起来,“原来只是个小小元婴!”
她一掠而下,顷刻便与崔败近身拼杀了一记。
“好一个谪仙般的修士!”
崔败面凝寒霜,旋身而起,便见这间冰玉宫殿开始‘簌簌’颤动,初时只是那些精致华美的冰玉雕饰开始剥落,渐渐地,仿佛有利刃刮过殿墙,一层一层冰晶细细碎碎地脱落,涌向崔败的剑,顷刻便在殿中形成了一道恐怖的冰霜飓风。
鱼初月心道不好,急急向殿外撤去。
余光瞥见,重伤的殷加行亦是矮着身体,狼狈却利落地扑向殿门。
鱼初月没有贸然出手帮忙。
这个少年就像一头受伤的狼,此刻定是防备十足,她一个透明人凑上前去,难保不挨他几银针。她这小身板可禁不起折腾。
她往边上避了避,和殷加行一前一后逃出了大殿。
就在殷加行跌撞从殿槛摔出的霎那,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冰屑横飞,四面殿墙齐齐倾塌,厚重的殿顶如泰山摧顶一般,直直砸落下来。
鱼初月顺手推了殷加行一把,助他滚下台阶,堪堪避过那冰霜冲击。她也紧随其后,从玉阶一侧跳了下去。
只见冰殿消失之处,一头绒毛雪白、双眸如红宝石一般的巨狐缓缓站立起来。
“毁我神宫,你找死!”
它一跃而起,扬起利爪,扑杀向崔败。
鱼初月躲向结界边缘。
她发现独眼美少年殷加行与她非常有默契,他看不见她,却跌跌撞撞地跟在她的身后,逃往同一个方向。
他身上的药效已散去大半,想来是最后那一下给狐妖留下‘礼物’的功劳。此刻,他唇角挑着冷笑,神色极为狠戾,眉眼之间满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高傲的少年郎,被狐妖这般逼迫,必定是怒不可遏。
那一边,崔败携冰霜龙卷,与狐妖轰隆对撞。
冲击波涤荡四野,鱼初月正想找个掩体,忽见殷加行阴差阳错便挡到了她面前。他的后背狠狠挨了一下冲击,口喷鲜血,洒了鱼初月一脸。
鱼初月:“……”
热血兜头之后,少年精瘦健壮的身躯亦是直直向她扑来。
他的独眸之中浮起了愕然,大约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喷出去的鲜血会变成一个人的形状,悬浮在面前。
鱼初月悲愤地撤去了逆光诀,急道:“别动手,我是人!”
话音未落,便把他的身体接了个正着。
殷加行身上有股暗淡冷香,很怪异,像是某种有毒的花。
他缓缓抬起独眸,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哑声开口:“我不瞎。”
鱼初月:“……”
“天极宗的修士?”他问。
“嗯。”
他不说话了,独眼向四周一扫,冲着假山扬了扬下巴。
一条精瘦的胳膊猛地搭上鱼初月的肩,有肌肉,挺沉。
这会儿鱼初月也顾不得那些有的没的,她架着他,藏到了那座坚硬的假山后,帮助他靠坐在地上。他用银针刺狐妖的时候便挨了她一掌,已是受了内伤,方才好巧不巧,又用脊背替鱼初月拦了一下冲击波,此刻已是气血紊乱,喘息如牛。
鱼初月匆匆从芥子戒中摸出林怜怜赠给自己的回春丹,数了三枚交给殷加行,然后举起袖子擦掉了脸上的血,从假山边缘探头望去。
只见崔败携着一道直冲天际的冰霜龙卷,一下一下轰然撞在那雪狐的利爪之上。
行动之间,风雷声响彻四野,像传说中天上下凡的冰霜神君。
白衣飘飘,寒剑凝光。
‘他和大乘都有得打。’鱼初月心中颇觉骄傲,“这样优秀的人,是我的大师兄,他还愿意教我修行。”
下一刻,心中泛起淡淡的酸,她又想道,‘其实我根本配不上他。报仇还得仰仗他的帮助,有什么资格去奢求别的?从今往后,定要勤勉修行,有朝一日,必要成为可以和他并肩战斗的人。’
她慢慢抿住了唇,黑眸越来越亮。
崔败招出了剑影,当头劈下。
雪狐妖扬起双爪去挡,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响起,一枚长爪之上赫然裂开了深深的缝隙,狐妖暴怒,妖息喷吐,道道赤色的污浊乱流直卷崔败。
崔败身携冰霜,游走在巨狐身侧,看准狐妖的破绽,斩出一道道古剑虚影。
一人一狐轰隆斗了数十回合。
“敢打疼我……我要吃了你!”狐妖身形再度暴涨,尖牙突起,头一晃,巨口迎风撕至十丈,兜头一口吞下!
便见崔败扬起手掌,掌中出现了一把古朴无双的剑鞘,深青色,交错着几道弧度利落的鱼尾纹。
剑鞘微微一动,整个禁制都颤抖起来,天地之间出现可怕的‘呜嗡’闷响,还未如何动作,便有震荡波席卷八方。
下一瞬,那剑鞘突然消失在崔败掌心,化作一道残影,直直飞进雪狐妖薅过来的巨口之中。
崔败轻身往后一纵,只见他原本站立之处,被这狐妖啃出一个巨坑。
“什么东西!”狐妖反应极为灵敏,胸腹之间立刻闪烁起了红光,身体变得透明,将那剑鞘用妖息紧紧裹住,防着它在腹中肆虐。
崔败长眉微蹙。
他已力竭了。
毕竟只是元婴之身,并不能像当初对沙妖重千尺做的那样,轻易便将剑鞘封入大乘妖兽的躯体内。
他向后方稍掠开了些,眼见那狐妖即将成功用妖息把剑鞘从体内迫出,他眯了眯眼,再度挥剑迎上!
狐妖腹中红芒大炽,剑鞘渐渐逼上喉头,顷刻便要呕出。
崔败倒掠而起,连召三次剑影,重重斩在狐妖额心!
虽破开它的防御,劈出一道蜿蜒血丝,但那剑鞘却已到了狐妖口中,它用一双赤眸盯紧了崔败,张开巨口,以狂暴的红炽妖息裹住剑鞘,欲将它喷吐出来,击杀崔败。
鱼初月远观战局,知道崔败已是强弩之末,心中不由万分焦灼。
“大师兄,撤!”她从藏身的石山后面跑出来,冲着崔败放声大喊。
他的安危更加要紧,报仇并不急于这一时。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狐妖腹部透出了黄白色的光芒。
它的动作猛然一顿,即将从口中喷吐向崔败的剑鞘停滞了下来,它退了一步,双爪抱住了腹部,狐脸之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鱼初月福至心灵,一把薅出了蘑菇,问道:“那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她未能融合我的能量体!”蘑菇发出了尖叫,“打斗波动太大!能量体不稳定,要爆了!”
“嘶——”
话音未落,耀眼的黄白之光已从狐妖体内散射出来,一道一道延伸至四面八方。它急急将妖息调往腹部,遏制能量体爆发。
只见崔败当机立断,再出一道剑影,不斩狐妖,却是对准了它口中的剑鞘。
剑影一晃而逝,剑鞘被重新推入狐妖喉咙,直直坠下腹中!
那一瞬间,这头浑身雪白的巨狐像一盏坏掉的彩灯一般,疯狂地闪烁着各色光芒——红的是它的妖息,黄白交织的是能量体,深青色的便是崔败的剑鞘。
混乱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诡异的寂静漫过整个结界,鱼初月忽然失明失聪,眼前只有一整片白光,耳畔是尖锐的‘嘤’声。
斜地里伸出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拽回了假山后面,重重摁在地上。
殷加行。
他用身体护着她,强势保护的姿态,像极了那一日金霞坑中的崔败。
白茫茫之中,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脸庞更是俊美非凡。
冲击波震碎了雪狐妖藏身的禁制。
幸好狐妖身形高大,爆炸发生在半空,藏在坚硬山石后方的鱼初月和殷加行侥幸逃过了一劫。
恐怖的声浪后知后觉地席卷了整个禁制,天地破碎,脑袋闷痛,双耳像是被厚厚的浆糊糊住。
鱼初月推开殷加行,道一句谢,然后扑出假山,四下寻找崔败的身影。
雪狐妖已不见了踪影,它的整个身躯都炸成了赤色的雪,飘飘洒洒,自半空缓缓降下来。
漫天血雪降落在倒伏一地的绿树丛间,像是簇簇鲜花。
鱼初月双耳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知心脏在胸腔中疯一般地跳动——怦怦怦怦怦……
“大师兄、大师兄……”
他距离狐妖那么近。
那样的爆炸,他……
血雪之中,鱼初月感到难以呼吸。
“大师兄……崔败!崔败!”眼泪失控地大串落下,“崔败!”
一只大手摁住了她的肩,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别喊了。”
鱼初月头也没回,重重拂开。
她以为是殷加行。
那只大手攥住了她的腕。
身后传来一股虚弱却依旧强大的力量,将她攥得旋了个身,一头撞在结实的胸膛上。
熟悉的清香味混着血腥味冲进了她的脑海。
他唇角流着血,皱着眉,道:“叫我什么?”
声音似近似远。
仿佛隔着一潭水。
她心中的喜悦立刻‘咕嘟咕嘟’冒了出来:“大师兄!”
他重重摁了下她的脑袋:“刚才不是没大没小,直呼我名字么。”
鱼初月:“……一时情急,一时情急。以后不敢了,大师兄若生气,那你便喊我名字,喊一百遍!”
他扯着薄唇,像是要笑一下,却‘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真是个鱼!”
摁在她脑袋上的手沉沉地往下一滑,落在她的肩头。
“我受伤了。”他说。
鱼初月赶紧反手揽住了他的腰,架住了他那看着极瘦却重得离奇的身躯,将芥子戒中的丹药一股脑儿取出来往他嘴里塞。
“大师兄……”她欲言又止。
“说。”受伤的崔败看起来懒懒的,脾气好极了。
“你杀沙妖重千尺不是挺容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