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修罗场!——青花燃
时间:2020-04-23 09:54:02

  若是叫掌印鉴空得逞的话,那他便会突破圣阶,成为与当初的仙尊平级的至强者,屹立世间之巅,横扫天下,再无任何对手!
  景春明心有余悸:“幸运的是,阵法开启的时候他没有半点自保能力。纵然如此,我们也斗得好不辛苦!”
  此刻想起方才镇邪倒塔中的一幕,景春明仍觉热血沸腾,手足冰冷,恨不得饮个大醉,拉上几个人,好生说道说道。
  白景龙立在一旁,颇有些委屈。
  一进入地下,他就被‘朱颜’派去掀塔了。
  斩妖除魔的事情,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别人去斩杀魔头,他,堂堂化神剑仙,却被派去撬魔头的房子。
  真是有点憋屈。
  但没办法,朱颜冷冷瞥来一眼,白景龙就觉得自己好似被雷劈了,根本不敢多看她,更不敢有任何异议。
  并肩而战什么的,跟他白景龙什么关系都没有。
  白景龙十分委屈。
  那一边,景春明仍在眉飞色舞地讲述塔中见闻:“镇邪倒塔早已被动了手脚,塔内佛印剥离,底下竟是绘满了深青色的恶鬼壁画,掌印身躯膨胀,高逾五丈,与周遭至阴至邪的魔息圆融合一,不断吞吐自上方而来的靡靡之息。我与……”
  他瞥了白景龙一眼,顿了顿,道:“我与天极宗的道友,祭出全部绝技,砍砍砍砍……一直砍,直到等来了天谴之威,神剑天降,一举砍破了那邪魔的金刚不坏之身!当然……白景龙道友也是出了大力,若不是他掀了倒塔,也不会这么快就破了阵!总而言之,那真是酣畅淋漓的一战,可惜无人得见,否则必定可以载入史册!”
  那一剑,当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景春明此刻想来,仍觉不可思议。
  当时崔败已恢复了相貌,正是他,挥手从虚空之中召出那把亦正亦邪的怪剑,一剑破开了入魔掌印的金刚不坏之身!
  那把剑,很像传说之中的神器天极神剑,但剑身却是半黑半白,一半清气,一半黑焰,诡异至极。
  斩杀鉴空之后,崔败淡淡瞥来一眼,身形消散在原地。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景春明却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他不愿让人知道他与剑的关系!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景春明道,“那把黑白剑的来历,弟子也是百思不解,只能感慨邪不压正,世间自有凛然正气罢!”
  剩余的两名执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其余的所有真相,在审讯鉴诚之后,当能全部水落石出。”瘦长执印叹息,“谁能想到,无量天竟有这样一劫!”
  一众佛修唏嘘不已。
  女执印道:“这般看来,与邪佛戎业祸勾结者,便是鉴空、鉴诚。难怪近年来,出门游历的弟子时常无故殒落,原来是被家贼给卖了!前些日子缘明渡大乘劫之事,只有我们几个知晓,却被洛星门的邪人追到了行踪,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唉!”
  瘦长执印点点头:“恐怕,邪佛戎业祸只是他们用来吸引视线的幌子罢了!真正吞噬了大量舍利的……”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掌印鉴空统领无量天多年,向来是众佛修的楷模榜样。
  与四部执印,也是相知千年的师兄弟。
  谁知……
  “等等,”女执印皱眉望向茂学,“那茂学又是怎么回事?他身上,分明有舍利之光,必定就是邪佛戎业祸的转生童子。”
  茂学就是邪佛转生,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今日之事众人都看在眼里,茂学他当真是一颗纯澈的佛子之心。
  哪有半分邪气?
  茂学此刻仍蹲在小佛骨的身边,用掌中的白色佛光替他治疗被阴火焚烧过的双腿。
  小小的脸蛋上汗珠密布,看起来十分辛苦,眉眼凝着,小小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神色认真执着。
  随着他用力愈深,围绕在他周遭的白色佛光渐渐凝成了莲花形状。
  莲花之中,隐约能看见端坐着一名名面色慈悲平和的佛者。
  “我明白了!”瘦长执印激动地喊道。
  女执印失笑:“明白什么了,老学究?”
  “他,确实是戎业祸转生。只不过转生之时,戎业祸的魂魄抵不住至纯佛舍利的净化之力,在佛光之下灰飞烟灭,彻底归西了!正因为如此,转生才会出了岔子,失去所有修为——其实,消失的不仅仅是修为,还有戎业祸那个罪孽深重的邪魂!”
  瘦长执印像是看着什么稀世大宝贝一样,盯住了茂学小小的身躯:“这,便是受到了佛舍利感召,降下世间的纯澈佛心哪!”
  纯净佛光围绕着茂学,望上一眼,便让人心境平和,欢喜感怀。
  “有道理。”女执印微笑点头,“若是被束缚在邪佛身上的舍利,在琉璃莲花灯的照耀下,不可能焕发出那等至纯的佛光。”
  邪魂已逝,如今的茂学,是天地正气重新凝成的崭新魂魄,接受了无数位佛者的舍利洗礼,天生便是至善至纯的佛心,只要引领得当,他日必定成就一代宗师。
  “啊……”瘦长佛者感叹,“此子,该入我中堂部,我饱览群典,最适合教导这样的特殊体质。”
  “师兄此言差矣!”女执印横眉,“伽那部已数千年不收男佛者,急缺至阳佛心坐镇。”
  景春明老神在在,很欠揍地凑了上去:“二位师叔,冷静、冷静。茂学已经是我的徒弟啦!呵呵呵……”
  沉重的气氛之中,渐渐增了少许欢笑。
  修真之人对生死早已看淡,如今风波已经平息,便不会一直沉溺于失去同门的伤痛之中。
  收拾残局,日子还得继续。
  鱼初月站在法场废墟中,等待崔败归来。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春丹,服下。”
  鱼初月回头,看见一张僵硬至极的笑脸。
  ……
  ……
  崔败追上了白雾非。
  白雾非修为是化神大圆满,对上元婴大圆满的崔败,竟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他根本不敢打。
  “你怕我。”崔败挑着剑,直指白雾非,“为什么怕我。”
  白雾非瞳仁紧缩,嘴唇抿成一道直线,额头上渗出了大粒的汗珠。
  “猜到了我的身份。”崔败面无表情。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白雾非瞳仁骤缩,倒抽一口凉气:“你当真是仙尊的劫身!”
  崔败太像那个人,出于‘宁杀错,勿放过’的考量,幕后之人针对崔败设计了种种杀局,一心一意要置他于死地。其实谁也不能确定崔败就是仙尊劫身。
  由大乘步入圣阶之时,天地灵气自行相感,会在世间生成一具劫身。劫身与本尊井水不犯河水,相互无法感应,本尊不知自己的劫身是谁、身在何处,劫身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只会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活在世间。
  劫身乃是‘应劫而生’,其性情与本尊如出一辙,但因为际遇不同,极有可能与本尊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劫身本身便是本尊之劫,所以它不存在心魔劫,无论如何修炼也无法晋级大乘,寿元至多一千五百载。
  在劫身身死之时,它经历的一切记忆将会如数回归本尊,与亲身经历一般无二!
  若是劫身走上了歪路,那么这段记忆将会变成至毒心魔,直击道心,根本无法可解,轻则令本尊走火入魔,重则身殒道消。
  这是天道自然给至强者的最后一重试练——在任何际遇之下,都能坚守本心、踏正道而行之人,才有资格攀登真正的巅峰。
  此刻白雾非脱口而出的话,已然暴露了幕后之人恐惧的事情。
  他们,害怕崔败是那位陨落仙尊的劫身!
  这世间脱凡入圣者也就那么几个。没有人知道,如果本尊已逝,劫身还在的话,劫身会不会得到本尊的记忆,成为新的‘本尊’。
  他们怕极了。
  虽然崔败年龄极为不符,但他实在是太像那个人了,再加上玉叶子这个烟幕弹的暴露,更是叫人不得不多心。
  崔败淡淡地笑了下,笑容如同清朗月光洒落进冰冷的山涧。
  “劫身?呵,我怎会是那种东西。”
  话音未落,惊鸿一剑已斩破虚空,携天地之势,斩至白雾非眼前。
  白雾非手忙脚乱,瞬移逃向山后。
  不曾想,竟是迎面撞上了一块浮在空中的薄冰。
  崔败的预判能力与反应速度,当真是恐怖至极!
  薄冰虽然一触即碎,但高手相争,只在毫厘。白雾非的气机彻底被打乱,身形狼狈地出现,头发上还挂着细碎的冰碴。
  “还说不是仙尊……不是仙尊,谁还能把冰用成这样!堂堂第一仙尊,也会撒谎骗人了么!”白雾非知道不可能从崔败手下逃走,反手一震,本命仙剑上耀出红芒,决心破釜沉舟,与崔败一战。
  崔败提着剑,踏前一步:“我何时说我不是。”
  眉眼清冷,仿若凝聚了全世间的风华。
  这副神情看在白雾非眼中,却只觉浑身冰冷。
  这样的淡然的气势,漠视蝼蚁的杀意,除了那一位,再无旁人!
  他,承认他是仙尊,却不是劫身?!
  白雾非瞳仁紧缩,紧着崔败,震撼难言。
  仙尊没死!仙尊没死!得把这个消息传给……
  思绪骤然一断。
  胸口冰冷剧痛,一把寒剑已贯穿前后。
  太快了!
  崔败的手摁住了他的头颅。
  声音冰冷漠然:“说,背叛我的,是哪一个。”
  白雾非心神剧颤,一时之间竟有种错觉,与自己作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天地!
  个人意志在这一方天地面前,土崩瓦解!
  他像木头一样张开了口:“与妖魔勾结的,是……”
  “嘭!”
  白雾非由内而外,爆成了漫天血雨。
  变故来得太突然,连崔败也来不及应对,被血水浇了一身。
  眸光一寒,他没顾上用清尘诀,而是长身一掠穿过血雨,抓住了一块人形的小木头。
  此物散发出浓浓的腐臭,栩栩如生,在掌中疯狂挣扎。
  “魔傀。”
  五指一合,腐木爆成碎屑。
  白雾非身上,被种入了魔傀,一旦他试图招供,魔傀便会取他性命。
  崔败眉眼低压,反手掷出寒剑,全力掠回无量天!
  魔傀乃是魔主伽伽罗的秘技,能够这般精准操纵魔傀,说明伽伽罗真身就在仙域,距离此地绝不超过一百里!
  魔主在仙域!
  他既然在这里,又怎可能眼睁睁看着鉴空利用大毗邪罗阵成就魔尊之身?!
  这分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鉴空没有被斩杀,那么最后一刻,魔主必定要现身摘走胜利果实。
  真正主导这一切的,正是魔主伽伽罗!
  也就是说……伽伽罗此刻,身在无量天!
  崔败闭了闭眼,胸中杀意大炽,几乎稳不住身形。
  ……
  ……
  “谢谢佛者,回春丹我这里有。”鱼初月警觉地挪开一步,想要与这个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怪人拉开距离。
  奇怪的是,这个笑容僵硬的佛者一动也没动,握着药瓶的手却仍然搁在鱼初月肩头。
  鱼初月心神微凛,急急向着白景龙的方向再挪了两步。
  佛者脚步不动,他的手却依然粘在她的肩膀上。
  他坚持笑道:“回春丹,服下。”
  鱼初月:“……”
  景春明!白景龙!大师们!看见没有这里有个怪人!
  她故意把音量拔高了许多,用玩笑的语气说道:“无量天也强买强卖哪?佛者,这瓶丹药该不会要卖我一千灵石吧!”
  声音很大,但附近的人却丝毫反应也没有,完全没有人望上一眼。
  不对,太不对了!
  “拿着,服下。”对方唇角扯得更开了些。
  鱼初月吸了口气,抬起手,接过了瓷白小玉瓶。
  对方没道理再摁着她的肩膀,终于慢吞吞地收回了手。
  鱼初月顺势猛退了三步。
  这回她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此人袈裟下面的脚。
  她惊恐地发现,它,真,的,没,有,动!
  然而,二人之间距离,仍旧没有丝毫变化。
  鱼初月的脑海里后知后觉地浮起了一些不对劲的触感——这人方才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好像木头材质一般!
  脊背蹿过一股寒流,对方那张唇红齿白的僵硬笑脸看起来更加恐怖了。
  “没乱喊,真乖。听话,吃药。”
  鱼初月:“……”
  这个软绵绵阴恻恻的调子怎么那么熟悉……
  她从庞杂的记忆堆里刨出了这个声音。
  许多年前,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在那欢喜地狱的壁画之下,轻轻缓缓地诱惑瑶月。
  魔主,伽伽罗。
  鱼初月对上了他的眼睛。
  只见对方眨了下眼,有一瞬间,眼白全部消失,只余一整片黑瞳。
  仔细看,会发现对方僵硬的面庞上,交错着数道几不可见的裂痕,就像已经被打碎,却暂时维持着原貌的花瓶一样。
  只要脱掉这层‘外壳’,便会露出魔主真容。
  她四下望了望。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白景龙曾回头扫过一眼,但视线却径直从她身上掠过,仿佛看不见她一样。
  鱼初月明白了。
  伽伽罗趁人不备,把她关进了他的领域结界中。
  至于他为什么不盯别人,只针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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