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何落水?这个疑问萦绕在心头,却让她无从遐想。
现在肺里的灼烧感,让她控制不住的咳嗽,恨不得把肺都要咳出来。
直到一杯水递到跟前,余卿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慌忙的接过来,往嘴里灌了几口,她才把那股子咳嗽的劲头给压了下去,抬首准备对着来人说声谢谢。
只是抬头的瞬间,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站着的这个女子,穿着一身明黄色的旗袍,胸前低垂这一串看不出质地的朝珠,头上梳着旗头,带着凤冠,脚下还踩着一双清朝特有的花盆底子鞋。
这个女人长相十分的温婉优雅,气质高贵,细长的眉毛温和的弯下,眼眸黝黑明亮,鼻子高挺,嘴唇有些干燥脱皮,而且脸上的神色担忧,余卿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把到嘴边上的话都咽进了嘴里,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她好像遇到了了不得的事情。
皇后从余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陌生的打量,心头有些许刺疼,她再次后悔之前放弃承祜的决定了。
她不该放弃还有活下来可能的承祜,现在她都无法对年幼的他开口。
难道她对她的儿子解释,你快死了,额娘用你的死,来为额娘谋取利益吗?
皇后越想,眼眶越红,眼睛更是带着艰涩,让她难以释怀。
余卿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楚她的想法,余光偷偷的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高贵典雅,还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仪,只是她的眼眶略微红肿,紧紧的抿着的嘴,看着她的表情带着欲言又止。
余卿没来得及细想,就一阵浓郁的悲伤,从余卿的心底深处传来,让余卿有些泪目,她看着皇后那张温和而明媚的脸,心中升起一抹让她从来没有的亲近感,只是亲近之下还带着悲伤和恐惧。
余卿赶紧回神,垂眸收敛心神。
皇后把余卿的表情收入眼底,她从余卿眼眸里看到的戒备,恐惧。
这让皇后的心如刀绞,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的后悔,后悔自己贸然做下的决定。
皇后很快调整好状态,打起精神,看着余卿,小心翼翼地问道:“承祜,好点了吗?”
余卿仰首,努力扯出来一个笑容,微微的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她此时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表现的愈发小心翼翼。
蓝玉带着贺太医脚步匆忙的跑进坤宁宫,在刚刚进院子的时候,她收到消息,纳喇庶妃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诞下皇子,而且还母子平安。
而太皇太后之前所说的,要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的话,恐怕也不能实现了。
她们的阿哥,算是白白的失去了一条性命。
蓝玉胡思乱想着,带着贺太医小心的绕过屏风,走进了寝室,眼睛落在了坐在床上的余卿身上,她的瞳孔瞬间放大,脸上掩饰不住的害怕和恐惧,随即变成了难掩的惊喜,她吞了一口口水,强自镇定道:“皇后娘娘,贺太医来了。”
说完眼波未转,看向了一旁有些战战兢兢的篮珠。
篮珠对着蓝玉微微摇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贺太医一路上小心的跟着蓝玉,他知道在他给皇后说了承祜阿哥的时间不多了的情况下,恐怕皇后娘娘就会有所动作,他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的动作会如此的快,竟然一天都没有耽搁。
想到此处,他跟在蓝玉身后的动作愈发的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命留在宫里。
余卿心中咯噔一下,身体有些僵硬,眼前的这个高贵的女子,竟然是皇后,那这个说话的八成就是宫女了。
余卿心中猜测,装作若无其事的转头,就看到说话之人,身穿淡紫色的夹袄,带着一圈的绒毛,下身是一件旗袍,应是连体,颜色也是偏向紫褐色,而刚刚给她递水的人就是另外一个规矩的站在那里的宫女。
而这个紫衣宫女的身后,则跟着一个梳着辫子的老头,身上穿着清朝特有的朝服,背着一个木头制作的箱子,余卿在心中猜测,这可能就是那个宫女说的贺太医。
贺太医对着皇后弯腰作揖。
皇后对着贺太医微微颔首,就轻启双唇,把承枯刚刚发生的事情,缓缓道出。
贺太医虽然看着承祜,心中波涛汹涌,按照皇后的说法,承祜阿哥已经闭过气了,只是此时又突然醒了过来。
他对着皇后作揖道:“皇后娘娘莫急,容微臣给阿哥把脉看看。”
皇后闻言,忍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对贺太医微微颔首。
贺太医放下药箱,从里面拿出诊脉包,放在承祜的手腕下,把手指搭在余卿的脉搏上,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的听着余卿的脉搏。
余卿在贺太医靠近的时候,就顺从的伸出手来,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到现在嗓子还有种火燎的感觉。
等了片刻,贺太医才站起身来,对着皇后微微弓身,思索了片刻,想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回禀皇后娘娘,按照您刚刚说的,可能是承祜阿哥长时间没有见过风,猛的一开窗,被风吹的急了,闭过气去了。”
说道这里,贺太医见皇后脸上带着懵懂,想必是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用手捋着下巴上微微翘起的胡须道:“也就是常说的假死过去,承祜阿哥这是吉人自有天相,能够缓过气来,刚刚微臣把脉,发现承枯阿哥的脉搏,较先前好了许多,好生调养一番,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余卿在贺太医解释的时候,眼神好奇的看着贺太医,只有她自己知道,原身承祜并不是假死,而是真的死了,要不然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贺太医却感觉自己芒刺在背,尤其是承祜阿哥带着天真可爱的眼神,都让他愧疚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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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皇后微笑着颔首,她温柔的看着余卿柔声道:“承祜先好生休息,额娘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皇祖母,不然你身边的人,可就跟着遭罪了。”
说着轻轻的揉了揉余卿有些光洁的脑门,站起身来。
蓝玉上前一步,扶着皇后的手臂,小声的把纳喇氏平安生子的消息禀报了皇后。
皇后微微停顿,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转身对着贺太医嘱咐道:“贺太医,承祜需要用什么药,注意的事项,还请贺太医对篮珠一一详细告知,纳喇庶妃平安诞下皇嗣,本宫要去恭贺一番,顺便把承祜醒来,这个好消息告诉太皇太后。”
贺太医闻言,心头一颤,对着皇后作揖,恭敬道:“是,微臣先给承祜阿哥开了方子,剩下需要注意的地方,都交代给篮珠姑娘。”
皇后这才满意的颔首,扶着蓝玉的手臂,离开了。
等皇后离开之后,篮珠走了两步来到床前,小心的扶着余卿,让她从新躺在床上,小声的嘱咐道:“阿哥先好生休息,奴婢去看看贺太医的方子,让人抓了药熬上,一会儿就回来。”
余卿微微颔首,身体上的绷紧,让她身心俱疲。
她闭上眼睛,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才微微叹息,眼睛眯起一条缝隙,眼神微微的转动,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了,才松了一口气。
缓缓的打量着周围的陈设,雕花镂空的屏风,带着古老的气息,黄花梨木的椅子桌子,都带着精致的花纹,就连她现在手上能够触摸得到的床头,也都是一种陌生的雕花。
青色的床幔,带着一层轻纱,轻纱上面闪烁着一根根的银丝,上面绣着大片的青竹,就算余卿对此一窍不通,看着也觉得十分舒服。
余卿盯着青色的床幔有些愣神,感觉隐约闪过金色的光芒,凑近了看才知道是金色的蜻蜓,而闪烁着的金色暗芒,竟然是金线所绣。
要是这金线银丝都是真的,余卿忍不住捂着自己剧烈跳动的胸口,缓缓的闭上眼睛消化这些信息。
只是身体的疲惫,让余卿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脑子里还带着,来日方长的念头,就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这是这一觉睡的并不舒服,睡梦中余卿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看着父母在她小时候的争吵,那个小小的余卿缩在角落里无声的哭泣,而她却被固定了一般却无法阻止。
直到看着他们如现实中的一样,离婚,再婚,余卿好像是多余的一个人谁都不想养,余卿在那个时候就知道,靠人不如靠己,只要自己努力,才能活成一个人样。
场景转换,再次回到了她落水的瞬间,水涌进口鼻,湿沉的衣服拉着她往水中下坠,都让余卿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挣扎。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往她嘴里灌苦涩难以下咽的药,潜意识里,余卿配合着把药吃了。
很快再次陷入沉沉的梦境。
只是这次,不再是余卿,而且这个年仅四岁的孩子承祜。
她眼睁睁的看着承祜被他的亲生母亲放弃生命的那一刻,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让她这个外来者占据了整个身子的控制权,原身不能理解,余卿或许能明白一些,承祜是个注定要死了的人,与其这样死的受罪,不如争取最大的利益。
为自己,为家族打击对手,只是承祜就成了那个牺牲品。
余卿在心里虽然能够理解皇后的做法,却不认同,就像现在,要是皇后不放弃的话,承祜不会死,承祜不死,历史就会改变,就像她现在代替了承祜活下去一样,到底是历史改变了她,还是她改变了历史?
余卿脑子里纷乱复杂,焦急万分,在梦中怎么都理不出来一个头绪。
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说话,好像是说她身体的事情,让余卿一团浆糊的大脑,无法分清,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
余卿闭着眼睛,听到有些许微弱的脚步声,睫毛微微抖动,悄悄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余卿抬手微微揉了一下眼睛,才看清楚眼前坐在她床跟前的人。
此人身穿明黄色的龙袍,上面用金线绣着暗纹,胸口一只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让人心生畏惧。
抬眸就看到此人,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一双眼眸幽暗深邃,时不时从里面迸射出睿智的光芒,光洁的脑门后梳着一条辫子。
余卿根据承枯的记忆知道,此时是康熙十一年,而这个身穿龙袍的人,应该就是年轻的康熙。
余卿在现代受到清穿的电视剧的影响,也是对康熙年间,九龙夺嫡,还有雍正年间的事情,颇感兴趣,也是相对的研究过一段时间。
承枯这个人,她从未听说过,应该是一个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一个人。
而距离康熙十一年,发生的大事,就有康熙十三年二月,吴三桂反清,联合靖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可喜一同起兵叛变。
吴三桂在后来称帝,和康熙与江南江北分庭抗礼,直到周培公带兵平叛,才算是稳固了大清江山,当然也有说是康熙亲征。
还有就是太子胤仍的出生。
余卿想到这里,心底有些许的激动,她竟然有幸见证历史的发展,看向康熙的眼神都多了一抹亮晶晶的神采。
康熙垂眸见余卿睁开眼,仰头盯着他,有些出神,抿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揉了揉余卿有些光洁的脑门问:“承祜可算醒了,皇后在朕跟前哭了几次了。”
余卿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却如一团棉花堵住一般,让她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莫非哑了不成。
心底一阵慌乱,眼神流露出一抹惊慌。
康熙一眼就知道余卿想的什么,出声安慰道:“贺太医已经看过,嗓子没有问题,只是哑的厉害,吃上几副药就能恢复,身子的亏损也只能慢慢养着,好在比前几天有了起色。”
余卿闻言,提着的心才慢慢落了回去,她对着康熙讨好的咧嘴一笑。
之前那个身穿紫色旗袍的宫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对着康熙微微的福身,:“皇上万福,大阿哥的药煎好了,贺太医嘱咐大阿哥醒来就要再喝一副。”
康熙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只是转身看了一眼托盘上的有些黑漆漆的汤药,想起承枯最厌恶吃药,就起身端了药,重新坐下,对着余卿温声相劝:“承祜该吃药了,吃了药,病才能好得快。”
余卿听着康熙那哄小孩子的话语,心底莫名其妙的有些发酸,眼眶微微的泛红。
她虽然不是小孩子,但是从小就没有人这般温柔的对她,会哄着她吃药。
余卿有些走神。
康熙看着余卿微微泛红的眼睛,以为她不想吃药,把勺子放在嘴边,慢慢地吹,确定不会烫嘴之后,才慢慢的放在了余卿的嘴边,
余卿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勺子药已经放在嘴边,抬眸,眸了康熙一眼,犹豫了片刻,才张嘴把勺子里的药喝了下去。
苦涩中带着让人难以下咽的草药混合的味道,让余卿忍不住的有些干呕。
康熙对余卿的反应,并没有责怪,反而耐心的伸手拍了拍余卿的后背,温和的哄她道:“这药吃了,你的病就能好,等你好了皇阿玛带你去打猎,好不好?”
余卿忍不住微微的低头,垂眸,盯着康熙手里散发着异味的苦药,长痛不如短痛。
思索片刻。
余卿从康熙的手里接过药碗,感受了一下药的温度,不算是太过于烫嘴,直接一饮而尽,然后苦着脸看着康熙。
康熙见此,忍不住发出一阵郎笑:“还不快给承祜拿来蜜饯,甜甜嘴。”
一旁的宫人,端着一个小巧的陶瓷青花的瓦罐,走了上来。
康熙抬手捏过一颗蜜饯,放在了余卿的嘴里。
瞬间苦涩的味道,就被甜味代替,余卿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眼睛也是高兴的弯了起来,
康熙今天特意抽时间过来看看承枯。
他昨天听皇祖母说,承枯闭过气去,纳喇氏因为恐惧而早产,只是在承枯醒来的之前,纳喇氏有些难产,在承祜醒来之后,纳喇氏十分顺利的诞下三皇子。
只是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就是三皇子诞生带来福气,福泽嫡长子承枯,让他死而复生。
这个说法也是让人无从相信,他也下了命令不准妄议,太皇太后也把中间的道理给他讲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至于皇后,还是多多安慰,毕竟她承受了一次丧子之痛。
而承祜假死之事,是因为纳喇氏从中作梗,在自己宫中拘住贺太医,让承祜错过了最佳看诊的时间。
而皇后这里代表着赫舍里氏一族,要是承祜真的就此毙了,那么少不得要对明珠,乃至纳喇氏做出相应的惩罚,给与赫舍里氏一族乃至索尔图相应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