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的爷爷奶奶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因为没有人照顾,谢淮就被送到了外公外婆的家里,但根据资料里显示,外公外婆对他似乎并不算好。
秦婉看到这里,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带着密密麻麻的疼痛,顺着呼吸的节奏,一下又一下,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在初见谢淮的时候,秦婉就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他那个年纪的小伙子大多都心怀大志,眼神里总泛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冀。
可谢淮不一样,他的眼神太过于冷漠,也太过于暗淡,像一汪毫无生气的死水。
他是有故事的人,但他的故事满是灰暗。
资料里有写,谢淮自考上大学之后就从外公外婆的房子里搬了出来,所有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打工赚的,从没再向二老要过一分钱。
去年谢淮毕业之后就在比较偏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小房子,他之前似乎是在一家普通公司里实习的,但好像在快转正的时候又因为冲撞了上司被辞退,后来又兜兜转转就到了MOON酒吧工作。
资料其实并不多,但很详尽,秦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看完了。
那位侦探先生倒也挺尽职,在文件的末尾还附带上了一张照片,是男人高中时的模样。
照片里的男孩比现在看上去要青涩许多,但望着镜头的神情却透着和如今相差无几的麻木,皮肤苍白,即使套着宽大的校服也能感受到他的清瘦。
看得出来,照片是毕业照里截出来的,面无表情的脸,一本正经、傻里傻气的站姿,可尽管如此,却依旧没能掩饰他的半分帅气。
秦婉看着照片里的男孩,视线变得有些深沉。眉头因为长时间用力而略微发酸,秦婉抬手揉了揉眉心,最终合上了文件,‘啪’地一下扔在了办公桌上。
真的太糟心了……
方杰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这期间方杰时不时地往秦婉的方向瞥去,由内而外地感受到了来自秦婉心中压抑着的震怒,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有些沉重。
说实话,方杰起初看到这资料的时候也觉得很气愤,但毕竟很多情况下,人们都是带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当时那股愤怒过去了也就好了。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秦总似乎对那位谢淮的小伙子挺上心的,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见秦总像现在这般生气过。
“秦总,还有一个最新的消息。”方杰突然开口。
秦婉脸上的煞气不减,就连语气都比以往要冷上许多,“说。”
“谢淮这几天一直在做兼职,在他当值的那天都是凌晨四点下班后直接去便利店打工,一直到十二点过后才回的出租屋。”
听到这儿,秦婉的脑子又一阵一阵地抽痛。
这小子……这么拼做什么?命不要了?
方杰似乎是读懂了秦婉内心所想,于是又连忙解释道:“好像是他前段时间伤了什么人,需要赔偿医疗费,再加上这段时间刚好是交房租的日子,房东又有意不想再续约……所以金钱方面就比较紧张。”
秦婉突然又想起来前几天孙经理在电话里和她说的话,当时就听他说谢淮的家境不是特别好,但她真没想到,竟是到了这种地步。
一时间,一股恼火又从心底里冒了上来。
“我要他出租屋的地址。”秦婉说着,脸上的寒气不减。
“是,我马上发到您的手机里。”
方杰说完,正准备离开,就听到身后的秦婉又突然开口道:“等等,再帮我找个房子,不用很大,交通便利,设施完善,安保系数高点的就行。”
一听这话,方杰就知道自家秦总肯定是又要砸钱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秦婉的声音再次传来:“看得差不多的就直接买下来,账记我头上。”
听到这儿,方杰倒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以前也见识过自家秦总一掷千金只为博得帅哥一笑的举动,直到现在,他已经能游刃有余地面对秦总的任何砸钱行为。
“对了,要稍微温馨点的。”
方杰:……
.
凌晨四点,MOON酒吧结束了一天的营业。
谢淮站在换衣柜前,面无表情地将身上的工作服换下,套上了自己的外套。
贴在柜门上的镜子里反射出了男人那张略显憔悴的脸,着实有些难看。
眼下的阴影很重,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两颊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瘦下去了很多。
这几天因为找了兼职,因此睡眠时间严重不足,房租费他已经交上了,但手里也就只剩下几十块钱。距离酒吧发工资的日子还有半个月,他还得再干几天兼职才能凑齐他这半个月的生活费。
男人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埋怨,只是一如往常那般,收拾好东西之后便准备离开。
“喂,谢淮。”
身后突然传来了同事的声音,谢淮的脚步微顿,几秒后淡淡地回过头,毫无波澜的眼神对上了那位同事的视线。
对方噎了一会儿,随后又扯着嘴角,用带着暗嘲的口吻问道:“那位秦大小姐这几天怎么不来找你了?怕是把你给忘了吧?”
说话的正是当初意外和秦婉搭上话的服务员,不知为何,他这两天对这位新来的调酒师是越看越不顺眼。
别人都在店里正儿八经地工作呢,就他一停不停地在吧台靠着那张脸勾引女人,难不成还真想借此泡个富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这还真是笑话!
听到‘秦大小姐’这四个字,男人宛若死水的瞳孔似乎泛起了些许涟漪。
眼前突然闪过那张明媚的脸,以及那晚在楼道里的那个吻……
半晌后,男人抿了抿嘴,并不准备理会对方,转过头,自顾自地往休息室外走去。
谢淮的态度太过于冷漠,让那位服务员小哥顿时一阵窝火,冲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大喊道:
“你死心吧!秦婉是不可能看上你这种人的!”
“人家就是看你长得好看玩玩你,不过是仗着一张脸,别太得意忘形了!”
“像你这种人,给秦婉提鞋都不配!”
……
身后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走出酒吧的后门,这才彻底听不见了。可不知为何,那些话语却依旧在自己脑海里盘旋,有些恼人。
他从来就没有奢求过什么,从来都没有。
男人拽紧了双肩包的肩带,下颚线微微紧绷,刚准备抬步离开的时候,一阵眩晕感便汹涌而来。
双腿开始发软,而眼前的视线也开始逐渐模糊。
下一刻,鼻尖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清香,紧接着便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依稀记得自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耳边似乎也听见了那女人带着担忧的呼声,是在叫他的名字——
“谢淮!”
第9章
“都怪你!都怪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怎么还不去死!还不去死!”
“对不起,对不起小淮…… ”
……
耳边回荡着支离破碎的话语,尖锐刺耳的诅咒,痛苦悔恨的道歉,像是无数只手在不断地拉扯着他,迫使他坠入深渊。
黑,漆黑一片。
一如他之前的人生,充斥着罪恶和绝望。
是啊,他怎么还没有死……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不是死亡会比生存要来的不那么痛苦?
在昏昏沉沉之间,他似乎是又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什么,一缕淡淡的微光穿透了层层雾霭落在了他的眼皮上,虽然微弱却又是那么倔强,迫使他不得不挣开了眼……
“医生,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导致的暂时性昏迷,估计一会儿就能醒来了。”
“需要住院吗?”
“那倒不用,但他的生理状况看起来不太好,有时间可以来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好的,我知道了。”
……
谢淮刚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那雪白的天花板,鼻尖传来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倒也不算刺鼻。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淮迷糊的眼神骤然变得清明,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几乎是下意识地,男人直接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但因为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突然的起身使得大脑有些供血不足,只能抬手捂着自己的半张脸,慢慢缓冲这突如其来的眩晕感。
秦婉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系列略微‘作死’的行为,倒也没有出声阻止。
说实话,她不是什么好人,给阴郁小孩送温暖根本不是她会做的事情,身为富家子弟的陋习她自己也有不少。比起其他大小姐在贵圈里喜欢艹温柔善良大方的公主人设,她做事向来都是凭自己的喜好。
不是圣母,没有兼济天下的念头,会注意到谢淮也纯是因为一张脸以及他那冷冽的性子。
通俗地来讲,谢淮激发了她消失已久的征服欲。
秦婉一直都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不管别人的身世是有多么悲惨,她有的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怜悯。这种感情并不强烈,也不值得她付出更多的心血在其上面浪费时间。
但不知为何,在今早看完谢淮的资料之后,她却是陷入了难以抑制的气愤。这种情绪不受控制,以至于她一整天都难以平复情绪。
她本以为自己并不算是一个感性动物,虽然喜欢随性所欲,但是往往理智会占据上风。但一直到凌晨三点都没入眠的现实,却让她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毅然赶到了酒吧。她需要一个求证,需要一个解释。
只是没想到一赶到那里,就看见这小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吓得她赶紧跑了过去。
秦婉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跑这么急过,生怕他直接摔在地上,还是脸着地的那种……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被磕着碰着,她铁定得心疼死。
大晚上没什么人,叫救护车还不如她直接开车过去来得快。于是秦婉便独自一人把谢淮这一米八几的大小伙给扛到了车里,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这会儿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又困又累,以至于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秦婉坐在病床旁,双手抱胸,脸色略显阴沉,不像之前那样,总是带着一副勾人心魂的笑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淮似乎终于缓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扎在手背上的针,嘴角微微一压,开口道:“麻烦你了,医疗费多少,我转给你。”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冰冷,就像是把所有的盔甲都套在了身后,还拽着一把刀,直勾勾地对着她。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霎时间,秦婉眉间的阴郁更盛。下一刻,只见她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两步,俯下了身躯……
谢淮紧绷着脸,视线落在了别处,可他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逼近,以及那股熟悉的气味,在他的鼻尖肆意蔓延。
脑子里突然闪过前几天那几个员工在休息室里说的话——
‘也不知道是擦了什么香水味,怪好闻的。’
然而,就在谢淮正发愣的时候,耳廓却又突然一痒,下一刻,女人带着几分魅惑和挑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弟弟,搁这儿跟我逞什么能呢?”
男人的瞳孔一缩,落在白色床单上的手顺势用力,将被子紧拽在掌心。
浑身僵硬,湿热的呼吸在他的耳边盘旋,可不知为何,他却没像之前那样,狠心将她推离。
低垂着眼眸,细密的眼睫毛轻颤,精致的侧脸配上苍白的脸色,莫名染上了些许楚楚可怜的味道。
秦婉瞥了一眼他挂着盐水的手,眉间的褶皱愈深,下意识地冷声道:“松手。”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那一刻,男人拽着被子的手猛然一松。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秦婉压抑在心底一整天的烦躁顿时消散,紧压的嘴角也微微一勾,一阵轻笑从唇齿间溢出。
谢淮这才反应过来,他似乎太过‘听话’了,完全就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男人的脸色沉了几分,也却依旧侧着脸,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秦婉直起脊背,往后退了两步,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调.戏完了之后,就应该谈正事了。
“我不是个喜欢欠别人的人,酒吧里那晚你帮我赶走了凯瑞,所以现在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和我提。”
秦婉说着,视线大剌剌地落在男人的脸上。
谢淮瘦了很多,宽松的外套下似乎并没有多少肉,这一点在她扛着他到车里的路上就感受出来了。
以她多年丰富的经验来看,谢淮脱了衣服之后绝对不是型男那挂的身材,估计还是偏向于少年感多一些。
嗯,以后得稍微养点肉。
毕竟她还是比较喜欢有腹肌的男人。
秦婉面上一本正经,可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男人还是坐在病床上,没有丝毫反应。
距离上班时间没剩多久了,秦婉低头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表,随后公事公办地开口道:“现在是七点十八分,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给我答复。”
七点十八分?!
听到这儿,坐在床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突然转过了头,看着秦婉的眼神带着鲜有的惊讶。
只见他愣了片刻,随后也不顾自己还挂着盐水,抬手就准备掀被子,想要从床上走下来。
然而,秦婉似乎是读懂了谢淮的内心所想,还没等他下床便不慌不忙地说道:“不用慌,我叫助理帮你请假了。”
谢淮掀被子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紧接着看向秦婉的视线又多了几分戾气,“你调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