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动作才停下来,银光重新洒满室内。戚斐僵着脖子,听见一阵黏腻的爬行声音在墙壁上响起——因姿势受限,她看不到上面的情景,却有种预感,那东西正在往她爬来。
不一会儿,一道阴影就笼罩在了她的脸上,那股“嗬嗬”的声音,越发粗重。戚斐眼珠微转了一下,见到了自己上方一米多的墙壁上攀着一只四条腿的东西,心脏差点受不住爆炸,一串脏话已经冲到了喉咙里。
草!草草草草!
这是什么扭曲的鬼东西!
这玩意儿的四肢长得过分,通身都是血红色的,筋肉外露,在不断地渗出腥臭的味道,如同一个被剥了皮的怪物。仿佛在困惑为何戚斐的气息会突然消失,它的脸裂成了两半,从那蠕动的器官里,伸出了一条刀子般锋利长舌,隔着毯子游弋,轻飘飘地试探着。
虽然这是龙傲天的世界,比较粗犷不讲究,但这种后现代画风的玩意儿,居然一格马赛克也不打,简直是对宿主的一种丧心病狂的摧残。没有心脏病的人,都要被吓得在归西的边缘反复横跳,遑论是她这种因为急性心脏病而挂掉的人了!
戚斐:“系统我劝你善良。”
系统:“……”
隔着毯子被“抚摸”的滋味,毛骨悚然得简直让人终身难忘。戚斐都有点佩服自己在这个关头,居然还能大着胆子观察了一下这玩意儿裂开的两边脸——果然,它的两只眼睛里都没有眼珠,是一片浑浊的黄。
难怪她一个大活人就躺在眼前,它也看不见,只能凭借气味来找人。
薛策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手劲很大。戚斐只能小口吸气,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捏得火辣辣的。但她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弄出动静来。
如果是有修为的人,在睡熟醒来时,发现鬼怪在自己眼前徘徊,自然可以拍案而起,拔剑反抗。但若是没有修为的人,就万万不能这么做了。万一激得鬼怪与自己相争,又镇压不住它的话,鬼怪被激出了狂性,在杀了第一个人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大开杀戒,后果不堪设想。至少,这一屋子的人都绝对活不下去——也许薛策和薛小策有龙傲天光环,可以在最后免除一死吧。但她这种小虾米,可没有这种特级待遇。
那根舌头探不到任何东西后,蓦地缩了回去。瘴鬼的整个头慢慢垂了下来,垂到了仅与戚斐相隔不到二十公分的位置。寄生虫一样,在她面前蠕动分合,有些焦躁地闻来闻去。
隔着薛策的手,戚斐都能闻到它身上的腥臭味道,脸色慢慢发青,喉咙泛起酸意。
就在这时,薛策的手不动声色地上移了一些,盖住了她的眼睛。
戚斐的视线,骤然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忽然听见这只瘴鬼嘶哑而惊怒地叫了一声,猛地回缩。一阵黏腻的爬行声后,它似乎沿着原路爬走了。
戚斐怕它没走远,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张鬼脸在自己眼前等着,没敢乱动。薛策也没有松开捂着她眼睛的手,似乎还在警戒着什么。
原本以为这个晚上都要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但被捂住眼睛一段时间后,她居然慢慢地懈怠了下来,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到了大天光。
翌日,天光熹微。醒来的时候,雪还在下。
戚斐睁开了眼睛,发现昨晚跌到了D级的血条值,已经恢复了B。她身上盖着暖和的毯子,正和薛小策头靠头地睡在一起。
忽然想到了什么,戚斐悚然一惊,连忙摸向自己的头顶,触到了一头秀发,才松了口气——好在没有秃头!
看来,并不是血条值一低于C级,头发就会风扫落叶一样立刻掉光。这里面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如果及时补救回来,那最多就是脱发,而不会秃成裘千尺那个样子。
薛策早已经起床了,正背对着她坐在地上。听见动静,侧过头来,淡淡道:“醒了?”
“嗯……”戚斐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看向了天花板。那上面空无一物,昨晚闪现过的杀机,好像只是一场噩梦。
但是,残余在墙壁上那一串触目惊心的凌乱的血掌印,还有她现在隐隐酸痛的两腮,都证明了那不是错觉。
戚斐:“……”
她太难了。
真想找面镜子照一照,说不定脸都被薛策掐淤了。
系统:“叮!支线任务降落:请为薛策缝补衣服。”
戚斐闻言,才注意到薛策的一边衣袖是破的,手背似乎也有一道血痕,连忙跑了过去,抓起他的手,纳闷道:“你的手怎么划伤了,是被昨天那只东西的舌头弄伤的吗?”
薛策将手抽了回来:“与你无关。”
“错,这件事与我有关。”戚斐蹲在他旁边,认真地说:“昨天多谢你帮我挡了挡,我很感激你,也是真的很想报答一下你,你就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补补吧。”
薛策瞥了她一眼:“你?”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戚斐低眉顺眼,一副很贤淑的样子:“嗯。”
薛策嗤笑了一声,居然真的把衣服脱下来,抛给了她。
“说起来,昨天的那只东西,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呢,好奇怪……”戚斐的目光瞥过薛策的手背,忽然噤声了——她好像猜到为什么了。
难道与薛策的火相体质有关?
系统:“不错,火相之人的血液,极炽极盛,与生俱来,便会让鬼怪退避。但在同一只鬼怪身上,这样明显的作用只会出现一两次,之后就会免疫了。”
“难怪薛策昨晚这么有恃无恐……”戚斐摸了摸下巴:“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作用和狗血驱邪差不多?”
系统:“……”
戚斐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故意问:“昨晚的那只东西,到底是什么?”
薛策:“如果我没判断错,也许是一只瘴鬼。”
终于等到他说出这个词了,戚斐追问:“瘴鬼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惊骇的尖叫声,忽然从寺庙的一角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死人了!死人了!啊——”
这个时辰还很早,不少人都还在地上睡觉。在这声尖叫后,几乎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原来是一个村夫起床后,发现了昨晚睡在角落里的陈小五居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且腹部破开了一个大洞,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了。从侧面看去,以这个窟窿为圆心,身体里的内脏和血肉,都被刨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黏附在骨架上。
换做以前戚斐肯定想吐,可昨天晚上受的冲击太大,她居然觉得这一幕也还好。薛小策也想看,她连忙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赞成道:“小孩子不要看。”
众人围了过去,惊恐万分地讨论了起来:“昨晚是有野兽闯进来了吗?”
“怎么可能!你见过这样吃人的野兽吗?简直就像是吸食了血肉,再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的一样!”
其中,与陈小五相识的人的反应是最大的。尤其是陈小五的那位少爷,今天早上一起来,居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溅了不少血,转头就看到家仆惨死,心情自然暴躁。
他在人群中嚷嚷的时候,戚斐就注意到他不光身上有血,连侧颊上也浮现了一层不易被察觉的青斑,心里咯噔一下。
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人群后的薛策才翘着手臂,开口道:“不是野兽,是瘴鬼。”
他的声音不大,可一说话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
那少爷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你唬谁呢,这里可是寺庙,鬼怪怎么可能进得来?!”
“原本是进不来,只能在外面徘徊的。”薛策冷冷地开口:“但现在已经晚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晚了?”
闻讯而来的和尚也略懂一二,答道:“我听说过修道界的一个说法——屋宇有灵。屋子的四面围墙,是一道寻常的鬼怪无法破开的结界。但是前一天,这间屋子里的人开了门,亲自将瘴鬼迎了进来。所以,现在这道门,已经拦不住它了。”
林公子疑惑地问:“听你们说了半天,瘴鬼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薛策的讲述下,众人才知道这是一种嗜食生肉的鬼怪。最容易被血腥味吸引。而且,每吃一个人,它的力量就会壮大几分,变得比原来更难缠。
除此以外,瘴鬼还有一种恶癖——喜欢在猎物的身上,留下血迹,作为“预定”的记号,等到入夜以后,再来找那个人。
戚斐:“……”
她沉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胯|下,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瘴鬼盯上,还差点成为它的猎物了。
尼玛,这是什么恶趣味的鬼怪,来大姨妈招你惹你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小剧场】
薛策:雨女无瓜。
戚斐:你这个亚子以后是要被打脸的。
.
很快就会发现她是谁了。
——
第10章
薛策的话一说完,四下哗然,人人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纷纷追问道:“也就是说,那只瘴鬼已经盯上了我们藏身的这座寺庙,今天晚上还会来?!”
那位矮胖的林公子也忧心忡忡地挤了进来,问薛策:“那么,依公子所见,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旁边一人说:“还用说,它今晚都要来了,我们也只能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了吧。”
另一人听了,马上就用“你在开玩笑吗”的语气反问道:“离开这里?”
众人心有灵犀地看向了屋外那场经久不停的风雪,都沉默了下来。
走入狂风暴雪中,本来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就算乘着马车也是如此。不然,在第一天的晚上,林公子一行人也不用特意来这里避雪了。万一车轮打滑,坠入了山涧,或者在山野里迷了路,那可是很糟糕的事。
而且,瘴鬼在没有被激出狂性的时候,一夜最多食一两个人。昨晚,从陈小五死前不断捂肚子、死后腹部被破开的情形来看,恐怕那只瘴鬼在进庙之前就在蚕食他的血肉了。从陈小五的身体里钻出来以后,它就盯上了戚斐。但因为薛策横插了一脚,瘴鬼没有得手,才转变了目标,盯上了陈小五的主子。
这座庙里,好说歹说也有近二十个人。一部分不想离开的人就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就算瘴鬼今晚来了,倒霉的也未必是自己。
“要走也不是不行,但最起码,你得在天黑前找到避雪的地方吧。这种雪天露宿荒野太危险了。”
“没错,再说了,山里也未必比寺庙安全。那个家仆不就是在山里遇到了瘴鬼,才会把东西招惹回来的么?万一山里有第二只、第三只瘴鬼的话……”
听着他们的议论,那个身上被涂了血的少爷的脸色越来越死灰,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忽然冲旁边的僧人发起了脾气:“谁管那是什么东西,你不是和尚吗?难道你不懂得驱鬼?!”
瘦弱的僧人被他拎住了衣领,勉力回答:“施主,贫僧所习并非天玄道法,斩妖除魔之事,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
几个家仆见势不妙,好说歹说地上前去,拉开了他们的少爷。其余的人则都默默地站远了一圈——既然那些血迹是瘴鬼留下的印记,谁知道沾上后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放手,放手!反了你们!”少爷暴躁地甩开了家仆的搀扶,喘着气。
戚斐见到他侧颊上的青斑仿佛比刚才更明显了,警惕地拉着薛小策,往薛策的身后退了几步。
因为瘴鬼一事,一整个白天,寺庙中的几波人都在为今晚的去向争执不休。中午时才有了初步的结果。那个少爷和他的爹娘决定带着家仆,趁着天没黑离开这里、毕竟如果瘴鬼真的在今天晚上回来了,第一个杀的人肯定是他。现在也不知道那瘴鬼会不会追上来,走的话还有一线生机,不走的话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林公子一行人也决定离开,临走前还善始善终地过来问戚斐和薛策,要不要捎上他们三个。
薛策似乎有自己的底牌,回绝了他们,决定今晚留在这里。
戚斐跟着点头:“对,我和他一起留下。”
林公子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请万事小心。”
等林公子一行人走了以后,薛策若有所思地支着腮,冷不丁地问:“你不问原因,就跟我一起留下?”
“我觉得不用问啊。”戚斐语气软和,仿佛十分仰慕和真诚:“你这么厉害,既然选择留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昨天你不也用自己的办法保护了我吗?我相信你。”
她现在其实和那个被染了血的少爷差不多,也是一个容易吸引瘴鬼的诱饵。按照各种恐怖片的套路,明知自己成了危险人物,还脱离大部队乱跑的角色,最终都是活不下来的。只有跟着金大腿,才有活命的机会。
听到这句话,薛策仿佛有些意外,两道浓眉微微扬起,侧头看过来。
戚斐举起了手里的衣服,嘿嘿笑道:“再说了,这不是还没给你缝好衣服嘛,怎么能一走了之。”
想不到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薛策的嘴角小幅度地扯了扯,几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没什么大表情,但戚斐有种感觉,这位爷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估计是她的马屁拍到点子上了。
除了他们以外的几个村夫商量以后,最终也决定留下来。除了一开始说过的那点侥幸心理外,他们也有别的考量——如果那只瘴鬼盯上的是那个身上有血迹的少爷,对方这一走,就相当于把危险也引走了。那只瘴鬼也许会追着对方离开,不一定会造访这座寺庙。
再说了,薛策刚才亲口点出了那是瘴鬼。几个村夫也有点儿眼力见,既然薛策不动身离开,那就说明了他应该有什么保命的法宝。
午后,那一家三口以及林公子两行人都离开了,寺庙里空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