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四个龙傲天我都要——云上浅酌
时间:2020-04-25 08:19:12

  这话刚说完,对面黑黝黝的牢室里,忽然传来了一阵低微痛苦的呻|吟声。
  戚斐一怔,辨认了片晌,头皮霎时有些发麻——对面的牢室的天花板下,居然用钩子挂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形物体,衣衫开裂,披头散发,应该是被人用过重刑的,看不清相貌,只知道是个男人。
  这个血人,应该一开始就在了。只是因为地牢里很暗,他又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所以,她进来半天了,都没有瞧见他。
  洛红枫道:“裴文玏的管事。”
  “……啊?”
  戚斐回过神,一时分不清洛红枫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还是在说对面的人是裴文玏的管事。
  “裴文玏在少年时,曾经与他的母妃回到封地短住过一段时间。因性情跋扈,他活生生地打死过好几个奴才。”洛红枫的手搭在了膝上,倒是没有隐瞒,淡淡地说:“但其实,其中有一个婢女,并不是被打死的,而是下身大出血而死的。”
  那个婢女的名字,叫做香兰,是深受裴文玏信任的那名管事的侄女。一个十三四岁、活泼乖巧的小姑娘。香兰的父亲将女儿送到了自己兄长身边去,本意是谋求一份好差事,希望兄长好好看顾这个侄女。
  然而,在一个风雪夜里,她死去了。
  杀死她的不是裴文玏。而是那一个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很和气,实则是个衣冠禽兽的伯父。
  香兰死后,她一家人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她是不小心摔入池子淹死的。
  这段往事,也就只有当年的几个老婢女及很少的人知道了。
  洛红枫会得知,自然不是他开了天眼。而是因为,上一辈子,他与裴文玏在归墟之战共事时,与那名管事有过交集。这个老不死的,做了亏心事,又在战场上见多了血光,连夜噩梦,就忍不住找洛红枫看诊,同时,将这段丑陋的秘密往事,透露给了洛红枫听。
  这就成为了一个豁口。
  这一世,洛红枫寻回了知情的人,将真相告知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香兰的父亲听。
  香兰父亲得知了真相后,当场就晕了,醒来之后涕泪纵横,悔恨交加。
  他与管事是亲兄弟,相貌身材本就极为相似。在光线不佳的夜晚,就更能以假乱真。就和师昀下毒的时候一样。根本不需要引开裴文玏府邸里的护卫。香兰的父亲,只要披着管事的马甲,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出书房了。
  戚斐还记得在第三次套娃中,她就听路人说过裴文玏在封地打死奴才的往事,没想到里面还有一段内情。
  现在看来,香兰的父亲在偷埋证据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府。对面牢室里的那个血淋淋的东西,应该是东窗事发后,被裴文玏问罪的管事本人了。
  刚才还觉得这个老家伙有些凄惨,现在,戚斐只想啐他几口,骂几句活该。
  洛红枫玩弄人心也算是到了极致了。利用了香兰父亲对杀女仇人的恨意,驱策他为自己办事。不过,在无形中,他也算是为香兰一家报了仇了。
  戚斐有些出神,便听见洛红枫又说话了。
  “你这一世,没有来我的身边,倒是提早和薛策遇上了。”在这么寒凉的地方,洛红枫的身子似乎有些吃不消,连咳了好几声,低声道:“重来一世,你还是跟了他。”
  戚斐笑了笑:“我当然会跟着他,因为我喜欢他。”
  洛红枫不语。
  戚斐望着天窗,轻声说:“不过,两个人要走得长远,也不能光靠男女之间的喜欢维系。道不同不相为谋,薛策与我在很多事情上的想法是一样的。我认可他、欣赏他、也会被他那样的人吸引。所以,无论再重来多少次,我和他最后都会走到一起去。”
  “怎样的人?”
  “洛红枫,洛庄主,我知道你小时候,过得也很不如意。可最起码,在物质上,你没有被亏待过。在洛家庄,你内心孤独不快,但也有成群的仆从服侍你,不需要为了衣食住行而苦恼。而薛策,从小便失去了栖身之地和唯一的朋友,连最基本的温饱也没有保障,他穿着死人的鞋子,冬天时后脚跟皲裂了流出血来,会把鞋垫粘住,他捡地上的东西吃,流浪,挨饿,挨冷,当乞丐,遭人白眼,还被路边的恶仆随意殴打……”戚斐数不下去了,缓了缓,续道:“薛策所历的艰辛,绝不会比你的不易少。可他经历再多坎坷与伤害,朗朗正气与赤子之心一直都在。他从来没有用自己的不幸为理由,挥刀向更弱者,也从未视无辜的人命为草芥。这就是他和你的不同。”
  洛红枫无声地捏紧了拳头:“是,我承认,他的处境比我艰难得多。可他的幸运便在于,总能在艰难时遇见你,我却没有那样的运气。”
  他没有询问她为何会知道这些,大概已经不重要了。
  戚斐没有说话。
  “他的父母早逝。但至少,他们真心爱着薛策。即便死后,也能给薛策带来慰藉,我的父母活着的时候,给我的感觉还不如死人,每每让我怀疑自己为何要出生在世上。如果我也和他一样,遇到了你,未必就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洛红枫的语速,不知不觉便快了起来。那种深藏在心底多年的不甘,仿佛再一次难以自抑地涌了出来。
  说完,他闭目,缓缓地吁出口气,平复下来,才沉声道:“不过,这一世的你跟了他,倒是健健康康的,也挺好。”
  戚斐淡淡地说:“我的身体,本来就很健康。前世的我原本也可以无病无痛、平平安安地活到子孙满堂的年纪的。”
  她点出了这句话后,墙壁的那头,骤然陷入了一片几近僵硬的死寂中。
  “你与薛策父母的恩怨,跟薛策、跟我都无关,他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见过。叠加两代人的仇恨,套在我和薛策身上,没有道理。”戚斐挠了挠脸颊说:“你怪罪薛策害死了我,也同样没有道理。他的确闯入了我的生活中,但没有害我,相反,他给那个被疾病压垮了精神和身体的我,带来了许多的活力与快乐。”
  戚斐道:“其实你比谁都清楚,那时的我,身体已是江河日下,就算没有薛策闯入,也是活不了多久的……归根结底,我一个健康长寿的人,会变得那么孱弱,还早早逝去,是拜谁所赐呢?是你啊。”
  洛红枫低喝:“别说了。”
  戚斐垂眼,如他所愿,闭了嘴。反正她也已经表达完自己想说的话了。
  洛红枫的心里,大概一直不愿正视自己才是让她早逝的元凶的事实。而且前头又有了薛榭与绫茉姬的悲剧。故而,他才会混淆了两辈人的冲突,将无辜的薛策,视作了一只替罪羔羊。
  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去评价洛红枫了。他不是好人,漠视生命,对许多无辜之人做了不可原谅之事。但说他十恶不赦,狠毒无情,也有些不恰当。
  他曾经将快饿死的她从死人堆的旁边捡回了洛家庄,给了她一个栖身之地,在刚将她收作养女时,还曾将夜里睡不着的她背去院子里看月亮。可他也是害得她饱尝试药之苦的折磨、早早离世的罪魁祸首。
  不过,就像她之前和薛策说的一样。那些都是前世的事了。
  此时此刻,她可以与洛红枫隔着一堵墙心平气静地说话,是因为她早已释怀。那些痛都已经过去了,也一笔勾销了。
  至于她说出那包解药的位置,还带着耿山去找,则是因为,这一世的洛红枫对薛策出手了,他们的恩怨还没有了却。
  戚斐把玩了一下金疮药的瓶子,轻声说:“其实你真的不应该想起那些事。就放宽心,做你原本简简单单的洛庄主,不就挺好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大家都换了新的活法,你也是。我也不在意以前的事了。死抓着前世的恩怨,带到这一生来,又是何必。”
  “我不后悔记起。就是记起得有点晚,可惜喽——”
  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后,洛红枫似乎是扶墙站了起来,慢慢走远了。空气中,只余下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第138章 
  此后几天, 戚斐都被囚于此地。洛红枫则是每日都被押着离开, 早出晚归。可以看出他非常疲惫, 估计是要处理的伤员太多了, 况且裴文玏使唤仇家, 肯定不可能将他当人看。
  那一夜交谈过后,洛红枫对她的态度, 很快就恢复成了正常时候的不冷不热,仿佛那些失态从来没有存在过。见状, 戚斐也心照不宣,当做没和他聊过那些事了。
  也不知道薛策现在人在哪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他们肯定已经知道她被掳走的消息, 并通过裴文玏部下的踪迹追查到是谁掳走她的了。
  虽说一直得不到外界消息,仿佛置身在一团迷雾中, 可戚斐相信薛策一定会很快出现。
  没想到比援军更早来到的,是一场疾病。
  外头的气候十分炎热,地牢里就是另一个极端, 潮湿阴冷, 条件很差,也没有被子可盖。戚斐一天醒来,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额头也十分滚烫, 竟是发起了低烧。
  裴文玏如今焦头烂额,被要事缠身, 在两天后才得知了消息, 立即就让人将戚斐带出了地牢, 软禁在了太守府的一个院子里,叫人来给她治病。
  毕竟,裴文瑄都还没来,人质不能这么快就折在他的手里。
  当然,为免戚斐和洛红枫串通做小动作,裴文玏安排给戚斐治病的,只是栾城里的一个普通的郎中而已。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戚斐因祸得福,离开了地牢,有舒服的床可以睡了。
  原本每天都可以和洛红枫说几句话,现在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戚斐在某一刻突然意识到,那个总是在她脑海里喋喋不休、限制着她的行动、整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系统,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出现过了。
  仔细算来,就是从第三次套娃开始的。
  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挣脱了系统的指挥,按照自己的意志走出了很长的路了。
  戚斐试着叫了它一声:“系统,你还在吗?”
  系统:“在的。”
  戚斐:“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以后,你会消失吗?”
  系统:“会的呢,宿主。等【太监值】清零的那天,我就会回归本部了。”
  戚斐吃了一惊:“你还有本部?”
  系统骄傲地说:“有的,我来自于宇宙联盟AI公会。在公会里,除了我,还有着各种各样的优秀系统,比如【饲养反派系统】、【感化人渣反派系统】……都是我们公会里的业绩标兵呢!”
  戚斐:“……”不明觉厉。
  唉,不过,想到系统就要消失了,她还真的有点儿舍不得。
  系统:“宿主,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的使命,就是实现你的愿望,推动你与薛策重新走到一起。你们HE之日,就是我功成身退之时。但也不必那么快就有离愁,【太监值】清零,也意味着9999次生命大和谐的完成。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建议你们循序渐进,不要急于求成。在这段时间内,只要你需要我,我还是会随传随到的。”
  戚斐:“……”
  差点就忘了9999次生命大和谐也是坑的一部分了!
  在太守府的后院被囚了几天,戚斐的病渐渐好起来了。但一直没有被送回地牢中。
  据系统所说,现在外面的形势对裴文玏很不利,他应该是暂时没那个闲工夫来管她。
  栾城本来就不是重兵严守的大城,所以才会轻易地被裴文玏夺了去。城中的粮食储存,在守城战里,已经消耗了一部分了。三千羯人如蝗虫般涌入城池后,在此盘桓了半个月,粮食消耗的速度急剧上升。如果是普通的打仗,援军和粮草供应肯定是源源不断的。但裴文玏现在是叛军头子,不可能有任何的援助。他们守着一座孤城,早晚座山吃空。
  近日,他们挨家挨户地从城中的普通百姓家里搜刮粮食,还派出了小股军队,去扫荡附近的村庄,并且开始缩减每日供派的食物的量。从以往的一日三餐变成了只能吃两顿,且每一顿都比以往要少了。
  这种情况持续一时还行,要是长时间都吃不饱饭,早晚会军心动荡。要改变现下的困境,突围而出、争取拿下更多的城池才是解决方法。但是探子回信,北昭的军队已经很接近栾城了。
  明知道自己经不起消耗战了,裴文玏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这个据点,更不敢在这个关头分散军去攻打其它已经有了防备的城池。就只能秉行“死守”这一条对策了,并在封死城门之前,尽量搜刮粮食。
  ……
  天光暗淡,军旗猎猎舞动。
  栾城以南三十里,裴文瑄所在的大帐中。
  众人围着一幅地图,正在商议攻城之事。
  一个谋士提议道:“看探子回信,栾城的军粮储备,根本撑不了多长的时间,我们只需要守住栾城的几个出入口,拖延时间……”
  薛策的手撑着图卷,冷冷道:“不妥,用拖延法,虽然是可以消耗最少的兵力去打胜仗,但在堵门的这段时间内,首先遭殃的必定是栾城的百姓。”
  自从知道她被劫走了,很可能已经落入了裴文玏手中之后,薛策就陷入了一种极端暴戾又极其冷静的情绪之中。这三天三夜,他合眼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两个时辰,思维却没有片刻的凝滞,依然一如既往地缜密理智。他不敢想象她现在是什么待遇,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冷静下来,就更难将她救出。但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可怖而暴躁的气,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血脉里冲撞,仿佛只要一丁点的火星,就能将他彻底引爆。
  “不错,如果那是一座空城,还可以考虑一下拖延时间,打饿死狗。现在这种情形,百姓怕是会先死光……”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不约而同想起了羯人曾经将北昭的百姓称作“两脚羊”,心底皆是一寒。
  在战争和饥荒的年代,如果真的饿极了,人吃人都是常事。羯人更是“个中翘楚”。如果真的搞消耗战,栾城里的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怕是会被啃得骨头也不剩。
  “攻城是一定要攻的。”一个副将的眉头紧紧皱着:“只是,强行攻城的话,人质怕是无法保全了……”
  除了将北昭的百姓视作两脚羊之外,羯人还有一个臭名昭著的传统,就是在阵前折磨人质。用人质凄惨的叫声,以及尸骨无存的下场,来打击敌人的士气。
  一旦场面失控,戚斐一定会被第一个推上城墙去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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