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陆皎皎及时出现,尴尬的两人对视变成三人尬行。
宋昀说他今早在东教有课,买了早饭时间还早,趁这时间做体育锻炼。女生宿舍和北苑餐厅隔着半个A大遥遥相望,徒步走需要花费半个小时。
陆皎皎若有所思:“学长,那你是绕了大半个校园,厉害啊。”
面对小学妹直言不讳的夸赞,宋昀格外谦虚低下头,随后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向姜稚月,女生正小口喝着热水,脸颊的绯红残留些许,吹拂热气时嘴唇微张,模样乖巧无比。
宋昀不自觉撇开眼,伸手挠了下后脑勺,手指没轻重又扯下来三四根头发。
到了教学楼前,两队人准备分道扬镳,宋昀探手摸了摸袋子里的豆浆:“还是热的,你到教室喝了吧。”
姜稚月盯着他手中的豆浆看了两秒,眼珠不由自主瞥向他的发顶。
她沉吸一口气说:“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大豆中含有较高的蛋白质。”
宋昀一愣,温柔问:“你是怕胖吗?”
胖个锤子,一杯豆浆能增加多少脂肪。
姜稚月抿唇,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蛋白质可以固发。”
“……所以你比我更需要它。”
去教室的路上,陆皎皎找不出一个词可以确切形容宋昀当时的表情,说是悲痛欲绝那倒不至于,反而有种欣慰,他可能觉得姜稚月竟然关心他的脱发问题。
这节课上马原,新闻系与化学系一块上。容纳百人的大教室被挤得满满当当,姜稚月在中间位置找到两个空位。
坐定后,身后那排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变小,隐约可以听见话中的人名。
宋昀在生化院也算响当当的人物,被女生追求不足为怪,只是没想到会迎面撞上。
姜稚月感受到身后那几道灼热的目光,她鼓起腮帮,打开书包扒拉开课本,从隔层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口罩和一盒降噪耳塞。
现在想让宋昀知难而退不太可能,剩下的办法只有当面说清楚。
身后的女生卖弄起微博上的诗词梗:“曾经沧海难为水,不搞到手绝不罢休。”
姜稚月在脑子里过了遍这首诗的原意,元稹为亡妻所作,放在她的语境中,宋昀是作用对象,好端端的一人,干嘛咒他。
她百思难解,摘下口罩不紧不慢回过头决定反击。
“同学你知道吗,元稹写完这首诗不足两个月就纳了新的妾室。”
充分说明了聪明的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
女生怔愣,没料到她会转过头来,那岂不是刚才她们小姐妹讨论的话都被听见了?
姜稚月拔出左边的耳塞,神情无害,细软的声音刻意压低音量:“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实在是你们议论的声音太大了。
成功扳回一局,姜稚月下半节课上的很舒心,身后的女生以为捏到了一团软柿子,不曾想是坚不可摧的铁板。
虽然这块铁板长得还挺好看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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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稚月约了宋昀在晚课结束后的综合实验楼见面,生化院正好有实验课,宋昀二话不说答应,顺便问:“稚月,你喜欢白色还是红色?”
姜稚月:【白。】
那端没有再回复,姜稚月收起手机专心听课,下课铃打响,她和陆皎皎交代一句,抱起书本走出教室。
生化院的实验室在三楼西,中间路过空旷的大厅,寒风鼓入长而寂静的走廊,呜咽作响。
姜稚月搓了搓胳膊上竖起的寒毛,走到尽头时,连绵的火光映入眼底。
白色的蜡烛上燃起火苗,经常在《感恩的心》MV中出现的圆形祈祷蜡烛此时被摆成心形,中央放着香水百合,两三个穿实验服的男生探头探脑。
这一幕十分惊悚。
姜稚月顿在原地,要不是突然响起木吉他的弦音,她一定会拔腿就跑。
火光不似灯光那样明晰,她的视野变得模糊,依稀分辨出有个人影渐渐靠近。
宋昀采用最原始也是最容易成功的告白方式:蜡烛,鲜花,动人的歌声。
但姜稚月约他出来得太突然,便利店售卖的全是这种白蜡烛,幸好她亲口说喜欢白色。
三楼的实验室是封闭式,大多供高年级的使用,还不到正式下课时间,走廊中除却他们再无旁人,的确是个非常适合告白的气氛。
姜稚月却心底发怵,用不太清晰的目光打量周围。
宋昀酝酿好情绪即将开口时——
“啪嗒”一声,比蜡烛的火苗亮十倍不止的白炽灯骤亮。
姜稚月暗自松口气,手指搭在开关处,转头看三步外的男生,他错愕地张开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拂起,单薄宛如纸一般的身躯,好似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打击。
姜稚月后知后觉,她好像坏了师兄的大事!
于是,大脑急速反应,支配着手臂又按灭了顶灯。
宋昀:“……”
姜稚月主动放弃清晰的视野,心想等会儿就算出糗她也看不见,算是给彼此保留颜面。
提前录制好的CD循环播放《明月几时有》,宋昀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他弯腰拿起那捧香水百合,清了清嗓子道:“稚月,咱们认识也有三年了吧。”
姜稚月一声不吭,静静听他说完。
“上高中的时候不能谈恋爱,我们都大学了。你很漂亮,也很可爱,我很喜欢你。”
此话一出,姜稚月头皮发麻,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咬了咬牙,憋出句:“对不起,你很优秀,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单纯拒绝力度不够狠,免不了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这时候需要搬出一个比他优秀令他望尘莫及的对象,才能让他幡然醒悟。
姜稚月脑海中过了遍认识的异性,第一秒蹦出来的那张脸被她否决掉,如果让Bking林知道拿他当挡箭牌……他们以后会很尴尬吧?
宋昀眼底的光暗淡些许,“能告诉我是谁吗?”
姜稚月翘起唇角,流露出一种暗恋的小女生才会有的赧然,“是贺随,贺随学长你知道吧,学校里多少小姑娘都喜欢他,我也是。”
最后的三个字说得她嗓子眼打颤,对不起贺随学长,借你威名一用T^T!
宋昀脸上没有多少失望的神情,更多的是释然,他点头说好,转身一根根熄灭蜡烛。
直至走廊深处,他伸手要关闭录音机时,一只手比他先一步动作。
宋昀抬起眼,看清对方的脸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贺贺贺贺随师兄!”
姜稚月在暗色听力不会受损,那个名字卷着风灌进耳中,她震惊地扭过头。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既瞎又聋,这种修罗场怎么被她撞上了。
贺随站直身,颀长的身影被烛光拉长,明灭的光线将他安静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像曝光不足带着噪点的旧照片。
“实验楼里还有别人在学习,放音乐的话换个地方。”
宋昀不停道歉,拾起地上的收音机一溜烟消失。
姜稚月往后退,迈出天线宝宝【打扰了】的步伐。可惜不远处的男生一步步临近,中途经过顶灯的开关,不留余地的按开。
视野大亮,姜稚月被骤亮的灯光刺得眯起眼。
灼热感缓缓消退,然后——
她看见Bking林站在她的面前。
贺随高深莫测盯了她一会儿,扬起嘴角,带了些松散的语调:“喜欢贺随?”
姜稚月天灵盖突突发胀,手指忍不住蜷起攥住衣摆,格外艰难地承认一个事实:她从一开始,就认错人了。
贺随俯身,和她平视,漆黑的眼底浸润了光亮。
他说:“不巧,我就是贺随。”
男生低沉清朗的声音如同一柄电锯,不留情面削开她的头盖骨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一脑瓜的水还是一坨泡面。
姜稚月欲哭无泪,想起那些天在贺随面前翻的车,想起那些笃定的猜测。
她挤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小拳拳轻锤了下他的肩膀:“你竟然骗我,人家不理你了!”
贺随:“……”
“……?”
姜稚月抓住他失神的机会,抱紧怀里的书包抓紧时间撤退。
她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的小女生是撒娇,小稚是……撒狂?
第14章 甜度14%
姜别周五办完值机手续,难得打过来越洋电话知会远在彼岸即将会面的妹妹。
时差八个小时,国内的天蒙蒙亮,姜稚月裹着毛毯轻手轻脚下床,跑到宿舍外接通。
姜别的语气中听不出将要告别资本主义国家回归故土的喜悦,一如既往的低沉,“周六十点落地,T3航站楼出口。”
姜稚月强撑住上下打架的眼皮,翁里翁气应声,“知道了。”
“贺随也去,到时候我让他联系你。”
这句话令她瞬间清醒,姜稚月猛地一激灵,穿堂而过的凉风又冻得她打了个冷颤。她咬了咬嘴唇,“哥哥,家里的司机叔叔最近好像不是很忙。”
姜别的声音沉下几分:“刘叔上周请假了。”
姜稚月沉默,十月一结束她就没再回家,刘叔到底请没请假她也无从而知。
至于曾经被她误认为是Bking林的贺随学长,难道要骑机车载她去机场,然后一路拉着行李箱回宿舍?
那姜别该坐在哪里。
姜稚月回忆起贺随那辆酷炫无比的机车,似乎没有车筐,唯一能坐的地方只剩下驾驶位前面的空隙。所以,姜别需要坐在贺随的怀里。
画面感迎面而至,她不敢再往下细想,匆匆告别后挂断收线。
周六一大早,陆皎皎和其他室友早起去参加部门例会,姜稚月睁开眼时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习惯性翻开手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蹦出来。
【早上九点,我在楼下等你。】
姜稚月视线上移看了眼时间,八点半,她匆忙坐起来就往卫生间冲,洗漱化妆收拾好自己,离九点还剩五分钟。
电话不差一秒,九点钟刚好打来。
姜稚月握着手机,小步移到阳台,小心翼翼拉开窗帘的一个小缝探头望下去,Bking贺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屁股靠着的那辆四轮车显然比机车彰显身份,最起码不懂车的人也能看懂前面的车标。
姜稚月心中略微有些小遗憾。
她下楼,站在宿舍大厅磨叽了两三分钟,调整好心态慢慢走出去。
白色轿车旁的男生没有半点不耐,静静靠在那玩手机,衣服一反常态换下随性的卫衣,衬衫黑裤长身玉立,格外引人注目。
侧面表现出他对这次接机,对今天要见的人的重视。
姜稚月走到他面前,小声说:“学长,早上好。”
小奶猫不扒拉他的时候过分温顺,贺随的目光离开手机屏幕,对面的小姑娘穿着奶黄色的低领毛衣,一节锁骨半隐半现,黑色小脚裤收拢住纤细的腿,露在外面的脚踝骨成了最白最扎眼的部位。
贺随盯着她发间的那抹不安通红的耳垂看了两秒。
没戳穿她故意装傻,侧身打开副驾驶的门,“走了。”
姜稚月松了口气,她还担心今天穿的毛衣会不会像前几天的香蕉水的颜色。谁想刚坐进去,身旁的人缓缓开口:“你这毛衣的颜色,挺特别。”
姜稚月机械地转过头,真诚地进行商业互吹:“你这衬衫的颜色,也挺特别的。”
白色的袖口处那两颗高贵典雅的袖扣,竟然是基佬紫。
或许是因为她这句话,车厢内的气氛一直尴尬至到达机场。
还不到九点半,两人在车内等,各自玩手机互不打扰,这种状态姜稚月觉得非常可以。她的娱乐项目不多,刷完微博不知道该干什么。
过了会儿,贺随也放下手机,“有个事儿我得先问清楚。”
姜稚月点点头:“你问。”
贺随侧目,眼神稍沉:“你没和那个宋昀在一起吧?”
“……”
贺随意识到自己问得太直接,下颌轻轻抬起,手背不太自然地蹭了蹭下巴颏:“小朋友成年之前不能恋爱,你哥让我看着点儿。”
姜稚月沉默,几秒后,她一本正经和他对视:“学长,你别听他的狗话。”
反正翻车次数太多,想瞒也瞒不住,不如趁最后一刻做回自己。
姜稚月大着胆子补充道:“是他一直没对象才不让我找男朋友,他那个臭脾气也只有你能受得了吧。”
这话表面听着很受用,但仔细一品好像不是他理解的意思?
贺随看了眼时间,“走吧,你哥快出来了。”
姜别是大二下学期出的国,中途没回来过,姜稚月算着时间,大概有大半年没见到他了。
上午十点钟,正赶上机场人潮高峰期,行李箱摩擦地面发出的轻微响动与脚步混在一起,地勤人员温馨提示航班到达信息。
姜稚月小步跟在贺随身后,视线却越过他颀长的身形投向出站口。
伦敦直飞申城的航班上座率不高,一小撮人落在最后面。混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里,姜别顶着那头乌黑的头发不紧不慢推着箱子出来。
姜别有张符合正常人审美的脸蛋,丹凤眼勾魂勾得不分国界。走在他身边的大C女人时不时暗送秋波,离开前揪出一张纸巾写上联系方式塞进他的衬衫口袋里。
但衬衫绷得太紧,她塞不进去。
姜稚月定睛一看,不太确定地问:“学长,你看我哥是胖了吗?”
金刚芭比男由远及近,贺随抬起眉稍:“你自己问他啊。”
姜别一只手推行李,另一只手提着正方形的盒子,到了跟前,上下打量对面的人。
在男人势均力敌的对视间,姜稚月慢吞吞移到她哥身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胸。
衬衫包裹住的不是肥肉,而是邦邦硬的胸肌。
姜稚月感觉大脑皮层缺氧,直愣愣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