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莲花峰是鸠月山标志性建筑。
才逼走了岑师弟,今天又来砸场子,光明殿弟子咬牙,这善道书院和梵心寺这是几个意思,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有人皱眉。
这一场盛会,客人暗地里较劲没关系,但这一进门,就要砸了主人的场子,梵心寺这是等不及要踩着光明殿上位了吗?!
一人低声:“都说妙法尊者心魔深重,如今看来,倒可能是真的了。”
修真界各门各派的演变,其实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不是你踩我一头,就是我压你一头。
大光明殿这几年一直没什么大动作,梵心寺倒是动作频频。
如果说,大光明殿这是恪守禅门规矩,低调谦逊,想憋个大的。但到了这地步,也该放大招了,到现在都没动作,看来,大光明殿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资源就这么点儿,各个教派之间彼此倾压,只要谁家但凡露出了点儿弱势,立刻就会被其他几家练手给咬住。
“听说,前几天三家刚联手要走了妙法尊者的那小徒弟。”
“看来这禅门内部又要变天了。”
既然大光明殿元气和声望确实大不如以往,那这次论法会和梵心寺拉拉交情倒也无妨。
在座的各派长老,各个都是人精,眼看这花座峰上微妙的局势变化,心里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啪啪直响。
唯独昆山这边儿,依然稳如泰山。
暗部弟子们沉默地伺候着,马怀真舒舒服服地坐在轮椅上。
昆山之前虽然被乔晚打了一次脸,打得有点儿疼,但毕竟还是稳坐着这头一把交椅,地位暂时无人能撼动。
牵扯不到自家身上来,马怀真也乐意看戏。
在这金色莲花上,善道书院卢德昌与梵心寺的梵海禅师,并肩而来。
一眼扫去,梵海禅师大笑道:“这花座峰不愧是鸠月山,如今一看,果真壮丽险峻。”
放屁!
光明殿弟子纷纷怒目而视,梵心寺的这朵金莲几乎把整个峰顶都笼罩在了自己的范围之下,真当他们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吗?
就算这花座峰,景色再瑰丽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梵心寺踩在脚下。
卢德昌的目光落在了空定禅师脸上,状似关切地问:“今日三教论法会,妙法尊者难道还未出关吗?”
“还是说,我们这几家加起来,也请不动尊者多看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卢德昌意有所指,“尊者若还不出面,只怕这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是什么流言蜚语?”
就在这当口,一道雷霆般不怒自威的男声突然在整个花座峰上乍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尊足有数百丈高的金色佛像从花座峰上缓缓升起!
霎时间,整个花座峰几乎都笼罩在了佛光之下,足以遮蔽天日的金色巨佛,手持法器趺坐着,神情无限慈悲温和,垂眼俯瞰着这花座峰上所有人。
在这佛像的凝视下,花座峰上所有人几乎都成了那恒河沙数般的渺小一点,成了这佛光普照下,苦海中的芸芸众生。
既然是坐佛,那坐着的地方还缺一个莲台。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庞大的佛像虚影,缓缓地落在了梵心寺那朵金色莲花之上,心里也不约而同浮现出一句我勒个擦。
还有这种操作?
光明殿弟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都欢呼了起来。
尊者!尊者终于出关了!
不出关也罢,一出关,这佛像一屁股就坐在了梵心寺的莲花台上!
不是要盖过这花座峰上的莲台吗?!
光明殿的弟子纷纷扬眉吐气。
现在你们梵心寺倒是盖啊!
梵心寺的莲花台,那可真是打瞌睡送枕头,屁股累了给人伸垫子,正是时候。
峰顶,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抬头看去。
只见一道金色的佛光翩然而落。
佛者背靠佛像,一步一步,不疾不徐。
宝相庄严,袈裟如云滚滚,每走一步,脚下化作万千佛光。
这是妙法尊者!
谁说妙法尊者心魔深重,已经入了魔境的?这佛像!这气派!还是那个无可动摇的佛门巨擘!
在这威严之下,这谁还敢传流言蜚语?
眼见此情此景,梵海禅师和卢德昌,脸色齐齐都绿了。
齐非道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了点儿,这就是大光明殿妙法尊者?
卢德昌面色一凛。
扣了他这小徒弟,妙法这是按捺不住,终于出面急着给他那小弟子找场子了。问题是,妙法真出面了,却和他想象中,或者说探听到的消息有点儿不太一样。
面前的男人,全身上下不见有一丝一毫的魔气。
在所有人仰视之下,佛者走到了卢德昌和梵海禅师面前,嗓音淡淡,不怒自威:“多谢两位道友光临论法会,还请下了花座峰入座。”
刚!是真的刚!
妙法拧着眉,言语冷厉,一来就毫不客气地赶人滚下峰顶,来一个怼一个,来两个怼一双。
但不知道为什么——
光明殿弟子挠挠头,总感觉,今天的尊者,好像脸格外的黑啊。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得知真相的小沙弥,压力山大地默默合掌,一闭眼,脑子里就浮现出佛者被缚灵锁帮着,衣衫不整,吊在山壁下的画面。
阿弥陀佛。
而在缥缈云层之外,剑光穿云破雾,飞速赶来。
还有一分钟了!
乔晚深吸一口气,开足了马力,御剑一路狂飙!
眼看着花座峰已经近在咫尺!就在这时,一座巨大的金色佛像突然升腾而起!
乔晚一惊,想要刹车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架着剑光,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
听到这云外剑鸣声,连同妙法、卢德昌在内,所有人都抬头看了过去。
卢德昌脸色彻底绿了个透:又有人来搅场子?有完没完?!
随着花座峰越来越清晰,峰顶上的人面目神情已经清晰可见。
一个刹那间,目光相接中,乔晚清楚地看见了峰顶那华丽威严的佛者,和那绀青色的,深深的目光中,翻滚着的莫名情绪。
要是不停住剑势,就只能一头冲向妙法,但要想刹住车,躲开面前这“黑脸魔佛”,就只有卸下剑光。
在“奔向妙法的怀抱”和“收了剑光赶紧溜”之间,乔晚心跳漏了一拍,当即立断,奋不顾身地选择了后者,果断收起了剑光。
剑光一收,脚下没了依仗,整个人极速向下坠落。
五
四
三
二
一
最后一秒。
砰!
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在众目睽睽之下,少年从天儿降,一头砸在了所有人面前!
方凌青吓了一跳,往后警惕地一蹦!
剑尾在半空拖开了那半截剑光,被风一吹,渐渐消散在了花座峰上。
顶着一脸血,少年在所有人惊悚的目光下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咳出一口血,有意忽略了背后那凌厉如刀的视线,故作淡定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方道友,好久不见。”
靠着轮椅,老神在在围观的马怀真眼皮一跳。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好一出大戏。
这二缺二号出场方式,真有点儿眼熟,让他想起了当初炸飞了他家山头那小混蛋。
这可真是,嚯,怪牛逼的。
第109章 铁血真汉子
面前少年一脸血的模样, 看着确实让人有点儿蛋疼。
方凌青袖子里的手紧了又握,握了又紧,不知道是关心几句好, 还是二话不说撸袖子开干好。
考虑到所有人的眼睛这个时候, 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俩看呢。
方凌青往后退开半步, 昂起下巴:“陆道友,你终于来了。”
至少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乔晚单刀直入:“那开始吧?”
方凌青一愣。
乔晚:“开始吧。”
这十天时间里他卯足了劲儿修炼, 这个陆辞仙, 无门无派的, 修为也没比他高出多少,凭什么, 凭什么就这么淡定!
方凌青默默咬牙, 这和他想象中的画风根本不对!
乔晚先发制人, 抢攻!
方凌青也立即迎上。
有了上一次被乔晚带跑了节奏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方凌青聚精会神地盯紧了乔晚的动作, 打定主意, 打死也绝不要再被面前这货带跑第二次!
这十天时间里方凌青果然是下了苦工的。
乔晚能感觉出,和之前在利生峰上的那场“唇枪舌战”相比,这一场“十日之战”, 方凌青他出招沉稳了许多,也变强了许多。
乔晚一快,方凌青不慌不忙,沉稳以待。
一眨眼的功夫, 花座峰上两人身形交织成了两抹虚影。
这场十日之约,各家各派的长老, 都有所耳闻。
三教论法会毕竟还没开始,左右牵扯不到自家身上, 也没什么事儿可干,倒乐于看个热闹。
这方凌青,是崇德古苑的,这叫陆辞仙的,似乎是个散修吧?
袁六心想,也盘算着要不要也跟着赌点儿灵石什么的。
他是外门弟子,散修想出头有多困难,没人比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有更切身的体会。他敬陆辞仙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方凌青对阵,是条汉子。
可方凌青那也不是他陆辞仙靠着一腔孤勇和热血,就能拿下来的。
这毕竟是群英荟萃的三教论法会,想在论法会上扬名的年轻修士们,如过江之鲫,有白珊湖、谢行止、孟沧浪一干天之骄子,凭什么要留意你?
花座峰上所有人想法和袁六基本上都没什么差别。
崇德古苑内门精英弟子,修炼这一路上享受的可是最好的资源,当世大能的指点,要是输给一个无名无姓的散修,那崇德古苑的脸要往哪儿搁。
在这一边倒的局势之下,也有人气势汹汹地杀了出来。
“我压陆辞仙!”
坐庄的修士,一抬眼就看到个逆光站着个圆脸绿衣的姑娘,鼓着脸:“我压陆辞仙赢!”
郑温良眼皮一跳,好意提醒:“绿腰师姐,我们书院就剩这么点儿灵石了。”
“那也得压。”
坐庄弟子不失含蓄委婉地问了一声:“敢问这位道友,是看中了陆道友什么呢?”
绿腰皱了皱眉,努力想了一圈儿:“因为陆辞仙长得好看!”
此言一出,也有几个女修点头附和。
“这位陆道友,长得确实好看。”
其他男修听了这一耳朵,往场上看了一眼,纷纷表示不屑:“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长得好看就能当饭吃吗?”
看这架势,妥妥就是个小白脸!
小辈们赌得热火朝天,几个接地气儿没架子的长老,也顺便赌了几个。
崇德古苑这边儿,御部的大弟子解红丹扭头看向齐非道:“赌谁?”
齐非道洒脱一笑:“我赌小方吧。”
知耻而后勇,这几天方凌青不要命的修炼,他们这些同门都是看在眼里的。
齐非道目光落在了乔晚身上。
至于陆辞仙,虽然也挺不错,他也挺待见他的,但要真正地和方凌青打上这么一场,总差了点儿意思。
场上,相杀还在继续。
努力拼搏了整整三天,如今一上朝,乔晚的心反倒安定了下来。
就像对战李判那样。
她心里那股暴戾嗜杀的欲望她能掌控!不仅能掌控,还能拿过来化为自己所用,托之前一直用流星锤的福,这剑硬是让乔晚用出了点儿大开大合,杀伐随心的气势。
和所有人想象中,那纤弱的小白脸陆辞仙不一样。
场上,这少年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凶残得多!但这凶残倒也不是嗜杀,如果细心地就能看出,这一套攻势,急缓相见,起伏有度。
而方凌青,每口诵一句,文章交感天地灵气,眨眼,就改变了场中景象,能做到这地步,已经是小辈儒修中的佼佼者。
这场上一会儿雷雨雷电,一会儿玉雪飞花的,要怎么化解这攻势,就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乔晚抬头看了眼,衣带当风,姿势摆得十分漂亮的方凌青。
眼看陆辞仙被拦住,方凌青嘴贱的本质顿时又冒出了个头,青年挑衅一笑:“陆道友,这可不是‘唇枪舌剑’阵了,记得要小心行事啊。”
没想到,乔晚好像全没被影响,不仅没被影响,反倒还淡定地主动问了一句。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方凌青:“你什么意思?”
“叫反派死于话多。”
说完这一句话,乔晚提剑抽身直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一头撞进了那飞花旋涡之中。
想象中少年被飞花片儿了个整整齐齐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片片锋锐的飞花,落在乔晚身上,竟然就割开了条细细的血缝子。
炼体!
方凌青瞳孔骤缩。
这特么是炼体,合着这十天没出面,陆辞仙这又是去死磕炼体去了?
就在这一瞬间,乔晚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出其不意,迅捷如电般地一手飞快地——攥紧了方凌青下巴!
只听见了咔嗒一声脆响。
乔晚手上一使劲儿!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干脆利落,卸了方凌青的下巴!!
全场,都为之一呆。
这还是第一次见和儒修打架的时候,卸了对方下巴的!!这可真是……简单粗暴的方式,但竟然没人能挑出点儿错处。
这没毛病啊!谁叫这帮儒修整天叭叭叭的。
佛道两家弟子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不得不说,这陆辞仙做的真解气!
这打法。
就连马怀真也多看了一眼,眉梢一挑。
嗯,够缺德,也够合他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