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妇产科吧,有个产妇大出血没救过来,家属在那边闹呢。”
“唉,听说徐主任为了给那个病人做手术,要了10个单位的血,可惜人还是没保住。”
……
邵斯承眉心一跳,抬头问他,“妇产科?”
虽然不明白邵斯承怎么会关注这些八卦,但李爽还是道:“嗯,医务处挺多人都过去了,现在那边乱七八糟的,徐主任已经报警了。”
邵斯承起身,沉声道:“帮我盯一下这边。”
他手里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李爽看着空白的屏幕,不知道邵斯承让他盯啥。
“你们医院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好好的人被你们推进去,怎么出来的时候人就没了?”
“我苦命的孩子,这黑心的医院要了你的命,这世道可怎么办啊!”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哭喊道。
走廊里乱哄哄的站满了人,一层的病房都关着门,但依旧能听到房间里婴儿的哭闹声,一群头上围着白布的人在走廊嘶声力竭,保安在现场维持秩序,但场面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卷耳和同班的几个同学站在走廊角落,妇产科的徐主任是她们的老师,现在正在跟家属交涉。
身边有护士忍不住哭,“术前明明都把可能的情况告知家属了,他们也签了字,如今到底在闹些什么啊。”
卷耳思绪纷杂,说不出话。
徐主任今年不到五十岁,她个子不高,尽管场面混杂,她声音依旧平稳,“产妇的情况我之前就和家属说过,你们也是签了手术同意书,一切风险和后果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我们也尽力了。”
“医生不是神,还请你们节哀。”
“你放屁!我们花了那么多钱,人还是被你们治死了,你们今天就得偿命!”
“对!让这群黑心的大夫都去死!”
家属情绪越来越激动,根本不听徐主任的解释,他们抓着手边能抓到的东西,疯狂往穿着白大褂的人身上招呼,卷耳一群人也不能避免。被他们扔的东西砸中。
没过多久警察就到了现场,“不许动!把东西放下!”
病人家属有二十多人,看到警察过来想跑,警察们冲过来一个个把他们扣好,这时一个中年人却如同疯了一样,他举起旁边的椅子,看到一旁稍显稚嫩的卷耳,猛地向她砸去!
卷耳瞳孔一缩,有一瞬间的没反应过来,身边突然有人把她扯进怀抱,接下来就是一阵木椅敲在人身上的沉闷声音。
他足够高,牢牢的把她护在怀里,霸道又包容。
邵斯承闷哼一声,背后火辣辣的一片疼,他低头看着怀里毫发无伤的卷耳,气的不行,“你他妈有病是不是?看到人不会躲?”
他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男人举着椅子冲过来,那一瞬间他心都停了停。
身后的中年男人被警察按在地上,卷耳皱眉,“你有没有事?”
那椅子是实心的,若是砸在卷耳身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卷恩眼里情绪复杂的看着邵斯承。
他眉心拧了拧,语气依旧不好,“你要是长了眼睛,老子就不用挨这一下。”
走廊里依旧混乱,卷耳却觉得连飙两句脏话的邵斯承,好可爱。
“这么生气,那你救我干嘛?”她还能笑的出来。
邵斯承噎了噎,“老子怕你死了,我妈骂我行不行?”
卷耳挑了挑眉,“哦。”
尽管出了这件事,可其他病人的病情不能等,医院照常运作,一群闹事的人被警察带走,后续还要继续调查。
徐主任擦了擦头上的汗,“好了,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今天这事,给在场的每一个实习的医学生都上了一课。
卷耳跟徐主任请了假,带邵斯承去骨科拍了个片子,确定没事了才放心下来。
今天还没结束,依然有许多事情等待他们去做,邵斯承回信息科,卷耳也回了自己的科室。
等最后一次查房结束,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卷耳把资料整理好,白大褂脱下来,她累的靠在椅子上,想起今天的事,觉得各位老师前辈真的是太伟大了。
卷耳跟值班的护士姐姐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往楼下走。
医院可以看尽人生百态,白墙不知道听到过多少人的祷告,这个城市霓虹依次亮起,而这一家医院,又联系着这座城市,不知多少个家庭。
卷耳出了医院,正好看到邵斯承的身影。
她站在门口看了几秒,而后几步跑到他身边,“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
邵斯承淡淡道:“今天事情多。”
卷耳点点头,外面的空气比医院好,两个人不说话,慢悠悠的往回走,邵斯承看着她清秀的脸,突然道:“后悔吗?”
她扭头,“后悔什么?”
“后悔学医。”
卷耳笑了,“不后悔。”
邵斯承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有许多许多的前辈和同学在这条路上和我并肩而进,我在这世界渺小宛如尘埃,可患者对我说的每一个谢谢,都能让我找到我存在的意义。我很开心,怎么会后悔。”
初秋的晚风不再燥热,邵斯承在暖黄的路灯下,看着卷耳脸上温柔的神色。
她笑着道:“你不觉得医学特别美妙吗,它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每一只盐水瓶,每一件手术衣,都奇妙无比。”
她说着自己热爱的东西,白皙的脸庞好像会发光,月亮像是水泡一样挂在天上,女孩子眼睛璀璨,像是银河上的星子。
“不害怕吗?”
她看着邵斯承,声线温和,“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我宣誓过的,我得做到。”
“至于害怕,今天不是有你护着我吗?”
她热爱生活,敬畏生命。没有人不会为这样柔软却坚韧的姑娘心动。
邵斯承看了她半晌,低低笑了。
这一晚万家灯火依旧,车水不停,所以心动的声音显得格外渺小,以至于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卷耳最后说的那段话是医学生宣言~是学医的盆友们入学都宣誓过的内容!
第17章 邵斯承(6)
十一月底是邵敏的生日,卷耳和邵斯承到家的时候,家里正飘出菜香。
邵敏给他们俩开了门,一边回身喊,“善民,孩子们回来了。”
卷耳手里拎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递给邵敏,顺便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邵姨,生日快乐。”
“好好好。”邵敏拍了拍卷耳的背,笑着拉她进屋,“我和你爸做了一大桌子菜,可就等你们俩了。”
她拉着卷耳,又忙不迭的跟邵斯承道:“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快进来进来。”
“……”
卷耳爸爸拍了拍邵斯承肩膀,又笑道:“你妈妈盼了你们一下午了,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虽然是邵敏的生日,可桌上的菜却几乎都是邵斯承和卷耳爱吃的,卷耳看了邵斯承一眼,谁知道他却顿了顿,移开了视线。
他心思明显不在这,邵敏也不管他,今晚还有别的事要说。
“卷耳呀,你爸有个同事,她家儿子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比你大三岁,也是学医的,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卷耳小口喝着碗里的玉米羹,闻言差点没把嗓子里的东西呛出来。
她下意识看邵斯承,那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邵姨,我才多大啊,你想什么呢。”卷耳摆了摆手,“不考虑不考虑。”
旁边那人事不关己的样子,卷耳非要把他拖下水,“您有空惦记我,不如给邵……我哥找个女朋友。”
邵敏叹气,“我也想啊,只是……”
她终究还没说出口。
她儿子这么优秀,可因为耳朵的原因不知道受了多少罪,连带着被人瞧不起。
邵斯承像是毫无所觉,“行了,说这些做什么,吃饭吧。”
“哎,吃饭吃饭。”
他们俩周二晚上到的家,明天早上就要回学校,吃过了晚饭,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楼。
卷耳洗完澡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刚才邵斯承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总觉得刚才饭桌上,她不该提起邵斯承的事。
应该给他道个歉的。
卷耳起身,推开房门,楼下的两个老人正在厨房里洗碗,她有些心虚的迅速走到邵斯承门前,幸好的是门没锁,她一口气开门进屋关门,前后没用三秒钟。
明明她理由正大又光明,可莫名的,她心虚极了。
等她缓了口气才发现邵斯承房间的灯是关着的,屋子里太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隐隐透在房间里,看不真切。
“邵斯承,你怎么不开灯?”
邵斯承站在床尾,他现在的心情用复杂二字根本形容不过来。
刚刚洗澡的时候他发现浴巾没拿,洗了一半只能来柜子里找,可衣柜应该被邵敏重新整理过,原本放衣服的地方被她放了被子,他一时间找不到衣服,偏偏这个时候卷耳闪身进来,他只来得及戴上助听器。
也就是说,黑暗里,他什么都没穿。
他不说话,卷耳抬手摸墙,“我开灯了?”
“不行!”
卷耳一怔,吓了一跳的收回手,“邵斯承你做什么坏事呢?”
他不让开灯就不开,卷耳摸着黑往前走了几步,黑暗里两个人都看不清,直到卷耳触到他还沾着水的腹肌。
反映了几秒,卷耳低声问他,“邵斯承,你耍流氓不穿衣服?”
邵斯承简直要疯。
他往旁边躲了一下,却忘了他现在就站在床尾,拖鞋湿漉漉的一滑,他瞬间栽在床上。
卷耳下意识的去拉他,黑暗里扯住他的手,却控制不住的跟着他倒下去。
她也是刚洗过澡才过来,过肩长发吹的半干,贴在皮肤上凉凉的。
卷耳后知后觉现在是什么姿势。
她整个人压在邵斯承身上,隔着她一层睡袍,睡衣下的触感清晰可见。
甚至因为她学医,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贴着他的是哪几块肌肉,哪几块骨头。
睡袍刚过膝盖的长度,她柔嫩的小腿贴在他膝盖上,触感莫名。
“你还不下去?”邵斯承咬牙切齿。
“哦。”卷耳后知后觉,她有些慌乱的撑起身子,连滚带爬的往旁边躲。
要命,真的丢死人了。
她刚要下床溜走,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小承,睡了吗?”
邵斯承一僵。
他们俩一个衣衫不整,一个没穿衣服,如果邵敏进来看到,不管怎么解释,今天这关都过不了。
几个想法在脑子里转过几圈,只是一瞬间,邵斯承就有了决断。
他长臂展开,瞬间把坐在床尾的卷耳拽过来,另一只手抓着被子用力一扔,把两个人严严实实的罩在里面。
与此同时,邵敏开了门。
“妈,你有事吗?”邵斯承尽量声音平静。
卷耳在他身下,心跳的飞快。
邵敏道:“没事,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你怎么不开灯?”
“别开!”邵斯承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他顿了顿,声音闷闷的,“我眼睛疼。开灯刺眼。”
邵敏没察觉什么不对,黑暗里她缩回手,“好,我不开,你别蒙着被子说话呀。”
卷耳心跳的飞快,邵斯承一只手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捂在她嘴上,两个人蒙在被子里根本看不到对方,可心跳声像是打擂的鼓,扑通扑通,振聋发聩。
邵斯承缓缓松开捂着卷耳的手,微微扯下蒙在头上的被子,“妈,你要聊什么?”
他声音尽力保持平稳,可还是有些哑。
邵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怕吵到对门的卷耳,转身把门关上,邵斯承微微松了口气。
黑暗的卧室里,三个人。
邵敏坐在床尾,声音有些低落,“妈妈就是想到你的耳朵,有些难过。”
卷耳两只手在被子里轻轻动了动,像是碰到了邵斯承的手臂,他整个人僵的不能再僵。
她下意识的帮他揉了揉,被他一把拉开。
“我就是觉得,明明我的儿子这么优秀,可因为这点缺陷,却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样,以后成家都是个问题。”
邵斯承两只手臂轻轻撑起自己,尽量让两个人接触的部分少一点,卷耳被他严严实实的挡在身下,没有露出破绽。
“你严阿姨说,让我给你找个同样有缺陷的姑娘在一起,她们不会挑这些,可我不愿意啊,我的小承明明那么好,那么好……”
她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邵斯承一部分精力应付怀里的人,一边分出精力安慰邵敏,“妈,你别想这些了,今天是你生日,想点开心的。”
他声音克制到极限,嗓音越来越哑了,邵敏擦了擦眼泪,“好,妈妈听你的,咱不说这事了,你嗓子怎么哑了,感冒了吗?”
“没事,就是有点困。”
邵敏点点头,叹了口气,“那我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
她摸索着起身开门,走廊里的光有些亮,邵斯承飞快的把被子罩过两个人头顶。
邵敏没注意,她轻轻带上门。卷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道到邵敏敲了敲对面卷耳的房门。
她心脏一瞬间升到了嗓子。
“卷耳,睡了吗?”
房间里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她。
邵敏敲了一声没人应她,只能转身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