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会画画，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画吗”
……
苏乔木没有得到回应，由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她一眼，没有眼神的交流，她内心很难受，酸酸的，但她知道不可以急躁，要想融入进去，就要像朋友一样陪伴相依。
苏乔木没再说过，找了个小板凳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同她一起望着窗外。那动作轻柔，温暖，就好似在一位伤心的朋友旁边默默陪伴着。
又过了好长一会儿，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苏乔木，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没有了刚才的僵硬。
苏乔木不敢动作，沉默着……
苏乔木想，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起码她刚才看了她一眼。她能察觉到小姑娘心境有了些许变化，即便两个人没有动作和语言的连接。
苏乔木安慰自己，至少她在进步，刚才的那一眼就相当于是一种无声的接纳和问候，或许也是一种温柔的邀请，对她封闭起来的世界的邀请。
苏乔木感觉她现在不用说，只要做到安静、自在的陪伴就好了。
而此时的院长办公室，却是紧张焦躁的气氛。
季泽翻着院长递给他的资料，疑惑地问：“院长，你给我看的这些是所有的资料了吗”
“对，这是他们前几天派了一个律师来留下的”院长回应道。
“我先理了理，按照你的意思是，这边这块地的土地使用权在天耀公司手里”
“对，是这样”
“我看他们资料里有写，当时天耀公司通过政府招标的方式，以支付了土地出让金取得了这块土地的使用权，然后建立了这座康复中心，所以康复中心的所有权在天耀公司手里，而如今天耀公司面临破产，不得不将土地使用权转让给鼎胜”
“你说的这些太专业，我也不太明白，那个律师差不多是这样说的，你是学法律的，所以我才找你来，想咨询一下”
季泽眉头皱了一下，继续说道：“院长，关于土地纠纷一般都不通过诉讼，而是让当地政府协商解决，如果后期真的协商不成，肯定是要去市政府的”
“去哪里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康复中心不能倒，这里还有这么多无辜的孩子，有一些正在康复期，有一些治疗正在关键时刻，如果给他们换了环境，或者影响到他们的治疗，他们会有消极情绪，本就有性格障碍，如果在一闹，后果不堪设想”
季泽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可大可小，“院长，我知道你心疼这群孩子们，我没接触过这样的案例，我也不能妄下评论，这样，我先回去问一下我们事务所的前辈，翻翻以往出台的条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端倪，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小季啊，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院长放心，我不会让这些小孩没有家的”
季泽说完，拿着资料转身走了出去。
第14章
康复中心外墙的蔷薇花开的灿烂，在阳光的照耀下舒展着更显可爱。
苏乔木从康复室出来，空气里夹杂着蔷薇花的香味，还有郊区特有的清香，那是一种被绿色包围的舒畅，她伸了个懒腰，撅着嘴嗅着这清甜的味道，刚刚的压抑心情瞬间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眼前是满眼的绿色，枝叶繁茂的榕树下三五个小孩欢快地唱着歌，真的有好久没有这么舒心的出来呼吸郊外的空气了，这会儿连脑袋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被抛之九霄云外……
季泽匆忙地从她身边走过，这次招呼都没打。
“喂，你来这干什么呢”苏乔木喊住他。
“有事”简洁明了的回答。
“你不会是跟踪我来的吧，你作为一个律师做这种事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知不知道”
季泽不想跟她浪费口舌，毕竟他现在无暇顾及，院长交给他的事情才是最重要也最迫切的。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外走。
“我跟你讲话呢，你这么没礼貌，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苏小姐，苏律师，我今天真的没空跟你掰扯，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们改日再战”季泽脸色有些难看。
“你手里抱的什么，我好像看到了土地转让的协议，做什么用？”苏乔木自顾自地问。
她从他走过的时候注意力就在他怀里那堆资料上，这一撇正好看到了土地相关字眼，职业习惯，看到法律相关的不论怎样她都想问上一问。
季泽深不见底的眸子望向她，风度极好，“土地纠纷熟吗？”
苏乔木抬眼，开口道：“比你熟”
这是自从认识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讨论一个案子，前几次见面不是一个火冒三丈就是另一个盛气凌人，就连周围的空气都顺带着一丝**味。
“你怎么看”季泽看着她翻阅完资料问道。
苏乔木说：“现在的问题不在于纠结康复中心土地使用权的问题，你要知道，土地使用权是有年限的，尤其是当初天耀公司拍的这个使用权是做文化教育用地的，使用年限是50年，而如今鼎胜公司想要在转让的时候将文化教育用地转为商业用地，那使用年限再减10年，抛去已经用过的使用年限，所以这块地使用年限已经很少了，《…土地使用权与转让权暂行条例》里有一条说，土地使用权转让时，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和登记文件中所栽明的权利、义务随之转移，其地上建筑物、其他附着物所有权随之转移，那么重点来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看一下两家公司做完转让协议有没有办理过户登记，毕竟登记对抗第三人，二者，看一下他们两家公司在办理土地使用权和地上建筑物、其他附着物所有权时，是否是分割转让的，这样我们还能在登记前争取一些时间。如今我们也只能从这两方面去考虑了”
“如果他们都登记了，鼎胜公司已经取得了康复中心的所有权，我们怎么办”
“那我们只能另辟蹊径，跟他们协商了，所以最好现在打电话给天耀公司负责人，问问有没有做登记，我们没有时间了”
季泽想了想，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那待会我找院长问问去”
苏乔木瞥了他一眼，翻开资料，没有回应他，随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翻看资料的时候，她正好看到了一个熟人的名字：“喂，王总，您好，我是苏乔木，冒昧打扰您了”
王总回：“苏律师，找我有什么事情？我们公司可没什么业务跟苏律师商讨，毕竟面临破产”
苏乔木：“很抱歉这样冒昧的打扰您，但这件事实在有些棘手，烦请王总帮个忙，是这样的，听说您把天干路康复中心那块地的使用权转让给了鼎胜公司，我想问一下，你们有同他们办理过户登记吗”
季泽在旁边认真仔细地听着，要论民事上的一些事情他承认他确实不如苏乔木，因为两个人主要涉及的方面不同，要问刑事法律诉讼他可能更在行一些，虽然大学那会儿都会学，但是工作以后就会向着一方面努力，往往就会忽略其他知识面。
那边王总回道，“我们也想赶紧弄完，但鼎胜那边说是要择个良辰吉日办理登记，既然合同签订好了，办过户也不急于一时，所以现在还没有过户”
听完这句话，苏乔木跟季泽双双松了一口气，最起码他们还有时间争取紧接着说：“不知道您对康复中心了解多少，是这样，我听院长说当年康复中心的所有权是在天耀公司手里，现在土地使用权转让，康复中心面临着被拆除的危机，希望您好好考虑一下，当时建立康复中心的目的，如果可以，希望您可以保留在转让协议上加一项附加条款，保住康复中心”
王总：“苏律师，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考虑看看，并且这件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决定，不仅要同公司商量，还要再跟鼎胜协商，估计要花费一些时日，我不能保证绝对成功，毕竟现在的天耀不比以前，同样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王总，这次真的麻烦您了，如果会给您带来一定的损失，我想院长会同意补偿天耀公司的”
苏乔木又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季泽看着她问：“你怎么会认识这位王总”
苏乔木一脸不屑，自信满满，“那你一定不知道我是怎么出名的，多亏这位王总，我也算一战成名”
“你给他打离婚官司了？”季泽惊讶地问道。
苏乔木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跟天耀的这位王总确实是这样的缘分，那时候年轻不管什么案件都会接，也把输赢看得很重要，她接的第一个官司就来自这位王总，当时可能为了低调，故意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所，没啥经验，可谁成想，苏乔木真的赢了官司，帮这位王总争取了孩子的抚养权。
季泽轻咳了几声，“怪不得呢，他跟你这么熟”
“怎么，你有意见”
季泽阴阳怪气地说，“不敢有，比不得你，苏律师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好像是故意这样调侃，“这本来是院长交给我的任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苏律师给解决了，真是佩服”
苏乔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了他一脚，“神经病啊”
季泽这会儿有些头疼，不是因为这一脚，而是想到康复中心，他看了眼苏乔木忧虑地说道：“鼎胜公司既然来找院长谈了，肯定也没打算留下康复中心，如果天耀的王总帮我们，我看即便是让利，他们也不一定看得上，本身拿文化教育用地转商业用地就有些不划算，但是鼎胜公司依旧这样做了，说明这块地的开发对他们有很大的意义，或者有让他们一次回本的买卖”
苏乔木思考了一下，觉得季泽说的不无道理，毕竟商人吗，总是要有利可图，不然就不能称作奸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从真相入手，查清楚鼎胜公司为什么一定要郊区的这片土地”
季泽没有说话，利落地收拾好资料放进自己的包里，不动声色的同苏乔木拉开一些距离，突然转换话题：“你怎么会参加这种志愿者活动”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季泽就有些后悔了，这句话不该这样问，显得太没礼貌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怎么会参加，我作为一个云海市良好市民，不犯法不违纪，为什么不能有资格来参加，刚还觉得你帮康复中心还不错，这会儿这句话还真是，就像骂你是垃圾一样蠢”苏乔木暗沉了神色，瞪着眼睛看他。
季泽知道，他今天可能又撞到枪口上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见了这个女人都会闹得不愉快。
季泽试图转移话题，“所以你昨天买那么多小孩子用的书，就是为了今天过来送给孩子们”
苏乔木捋了捋袖口，不疾不徐地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那种油盐不进，说话不讲道理，除了赢官司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的人吗，你错了，这些工作之余的活动，才是我最让人舒适的，可以通过他们了解更多的事情”她抬眼望了望窗外。
这大概是认识这个女人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她落寞的表情，以往见面，她都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动不动就发火，并且不讲道理。
随后他又听到苏乔木的声音，“你打了那么多刑事官司，应该也看尽人生冷暖了吧，可每每看到不公平公正，或者那些可怜无依无靠的人，你还是会被他们所触动，所以才说人心是最善良温纯的，他们柔软却又不轻易屈服”。
苏乔木看向门口的方向，院子里刚才玩耍的几个小孩也不见了踪影，“这些小孩，他们很可怜对不对，刚才有一个小姑娘，我进去跟她沟通了好久也没能让她跟我说过一句话，他们不是不能说话，只是不同你讲而已，如果康复中心真的消失了。这些有人格障碍的孩子，又该何处何从”
她是最见不得这种事的，可是在这个行业却又是最常见的，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进错了行业，明明想要做一个正直正义的人，可是却总是被这些伤了心，但是为了公平她还是要坚持下去，法律是最优的保障。
季泽看着她，内心有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他笃定地说：“所以，我们要保住康复中心，守护这群孩子们”
第15章
夜晚的清风微微吹拂着，带来一丝凉意。被墨色晕染的夜空，微微泛着光晕。
志愿者协会的人下午做完活动一起聚了聚，因为她要开车，所以没有喝酒。可这会儿她的脑子并不是很清醒。
通过一起吃饭，她知道了上午那个领队就是协会的主任年纪四十左右，可能因为吃了顿饭熟络了，嚷着要给苏乔木介绍对象。
苏乔木无奈，自己老妈还应付不过来，现在又来了个主任。虽然百般不情愿，可因为不是特别熟的人她又不好驳了人家的兴致，就硬着头答应了。
开车回来的路上，她倒是忘记了这件事情，脑子里都是康复中心的事情。康复中心被拆除了，重要的是那群正在接受治疗的孩子们，环境对于他们的恢复有很大的影响。如果忽然没了家，别说恢复了，恐怕恶化的可能行会比较大。
刚回了家，打开客厅刺眼的灯后，走到卫生间开始准备洗澡。
她接受不了风尘仆仆的自己，因为会看着很邋遢，虽然家里的卫生并没有多么干净整洁，可是对于自身，她还是有那么些强迫症的。不管怎样睡前都要好好泡一下，如果是在太累，那也要冲洗一番，她很享受这个过程，不仅可以缓解疲劳，也可以忘记烦恼。
浴室的灯散出温暖平和的光，她往浴缸里放满了水，水温在50度左右，这样的水温不会很烫，对她来说正好。
苏乔木躺进浴缸里面深深的吐了口气，慢慢放松，捞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润湿的头发往后捋，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睛。
“叮叮叮” 微信的消息音传来，她睁开闭着的眼睛看了一下，是新的添加好友的消息。苏乔木看了一眼发过来的申请，“xxx介绍的”，一下恍然大悟，是那个主任给介绍的相亲对象。
虽然很想点拒绝申请，可是以后的志愿者活动她还是要参加的，如果闹的不愉快，那就很尴尬了。
微信列表里有很多好友，但大多数都是她不认识的，不了解的，甚至没说过一次话的，或许这个人以后也会是这种状态躺在微信列表里。
加了好友，那人并没有发消息，苏乔木准备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沐浴时光，刚放下手机“滴滴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消息框里的信息不断跳出来，那边的人好像特别急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