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她抬头看向旁边的沙赞：“比利，你怎么了？”
比利的情绪不太对，一开始还有说有笑，但一跨过封锁的铁丝网就开始沉默起来。
沙赞跟在她身后，环顾周围，神情有点复杂。
“没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
“我家曾住在这条街上。”他脚尖无意识踢着散落的砂砾。
“我父母去世之后，叔叔取得我监护权后把这所房子卖了，搬到了挺远的地方。”注意到多萝西担忧的目光，他连忙摆摆手，“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出事时我还小，后来又发生了不少事。”
他语焉不详地略过。他偷跑回来过，那时施工队已经来了。
其实情况还要遭一点，父母遗产到手后叔叔对他很不好，酗酒赌博，没几年也因为意外去世了，他就在各大福利结构和寄养家庭碾转，直到碰巧闯入永恒之岩得到了巫师传承，才化身沙赞。
他家房子就是为数不多的遭到推土机临幸的一栋，在有限的经费限度下被挑中碾平了。
——这也算另一程度上的“天选之房”吧。
比利反过来安慰多萝西，他露出了大白牙，像往常一般笑得灿烂：“往好处想，这也算的上逃过一劫。”
高大的沙赞下仍然裹着坚强又善良的小天使。
“我真没触景生情，我可是沙赞！”他叉腰，披风甩出帅气的弧度，摆出经典姿势。
“当然。”多萝西跳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可是沙赞！”
比利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好在沮丧情绪一扫而光。
多萝西记得查询信息时好像瞥到过这片烂尾区地皮拍卖的政府公示，但在本地“名声”响亮无人问津。
好像不算很贵，拍下来送比利好了，多萝西边走边想。
他们行动迅速，将整片区域搜索了一番，最后锁定了一座不起眼的老宅。
面前是一栋摇摇欲坠的褐石老房子，三层高，木板将窗户钉地严严实实，栅栏倒得七零八落。院落里长满杂草，一根腐朽的十字架倒在门口，旁边是颗光秃秃的大树桩。
这里的每栋房子前都立着一根木质十字架，比利解释说是驱魔，有人认为这场恐怖袭击是魔鬼作祟。他犹豫了一阵，才小声说也许跟黑亚当有关。
——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有目击者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看到了魔鬼的山羊角。”浏览完相关报道的多萝西轻盈地从屋顶跳了下来，“地图上无法显示，又一个隐藏地图。”
上一个隐藏地图还是蝙蝠洞，而她踩在上面晃荡了几个月都没发现，堪称一败涂地，多萝西对此耿耿于怀。
——而达米安拿这件事笑了她整整三年！
早已升级过的地图上无法显示内部环境，这栋房子显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藏匿着的秘密就潜伏在阴影之下。
“恶魔，你知道的，黑亚当的惯用伎俩与盟友们。”比利踩着破碎的石子路，绕着这栋房子转了一圈，返回门前拨弄着锁链。
他语调里夹着微不可查的忧虑，这是黑亚当失踪多年后首次被发现踪迹，更别提藏身之地还牵涉到曾经的悬案，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涌上来，死死压在心头。
铁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铰链，铁锁完全锈死了。
多萝西刚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比利便抬腿踹开了门，随着一声巨响袭来的是热情洋溢的灰尘，混着刺鼻霉味铺天盖地当面袭来，呛人的很。
多萝西迅速捂住口鼻，取出小型防毒面具戴上，又抛给比利一个。
她好半会儿才缓过来，声音才闷闷传来：“我的天，这是什么味道。”各种古怪味道混在一起后融合了一种堪称人类灭绝剂的味道，令人相当不适。
出色的嗅觉能帮人规避很多危险，但有时候也让主人怀疑人生。
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
“再加点水我就能混在艺术馆当石膏雕像了。”比利躲得迅速，但仍被波及到了，他正连忙驱散恼人的灰尘，英俊的脸蛋皱成一团。
“放心，就算是雕像，你也绝对是米开朗琪罗手下的杰作。”小姑娘巧妙回应，她率先跨进了屋。
“你怎么了？”后方却没了声音。
落在后方的比利脱口而出：“所以你觉得沙赞比较酷还是……”氪星人更酷一些？
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比利更酷？”
多萝西止步，没忍住笑了声：“你跟自己比有意思吗？”
比利又卡壳了，他支支吾吾不做声，慌忙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多萝西也没管，她真心认为披马甲的英雄们脑回路大多清奇。
比如说陷入起床气的布鲁斯，他会睁着朦胧睡眼甜蜜地对方问布鲁西宝贝跟蝙蝠侠谁更帅，而清醒后坚决不肯承认。
再坦诚一点，她也会纠结于多萝西，爱丽丝跟catman，哪个身份更棒！
内厅黑黢黢的，视线昏暗，周边弥漫着奇怪的潮气，地板布满水渍，腐蚀痕迹明显，墙皮大片脱落，荒凉又诡异。
室内略显空旷，大部分值钱的物什在封锁前都被搬走了，仅剩下的不值钱的家具，腐烂地不成了样。
多萝西取出紫外线灯，按下按钮，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早已渗透了墙体地板的大片血迹解除伪装现了声。
看起来像是个血液泳池，这到不意外。
多萝西关掉灯，将数据拷贝上传至蝙蝠电脑。
比利突然冷不丁开口，语气微妙：“超人不用工具也能观察到对吧？”
“你跟他出任务时会不会轻松点？”他听说小卡尔·艾尔也加入少年泰坦了。
谁？多萝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跳到克拉克身上了？
“那是热视线，不是灯光谱。”多萝西检查完空荡荡的橱柜，略微狐疑地看了比利一眼，“七灯军团才是光谱。”
多萝西觉得他们可以改名为彩虹战队，这样称号听起来会跟彩虹糖一样美味。
“哦，抱歉。”比利懊恼地敲了敲脑袋，他太在意了，结果一开口就知道要遭。
下次应该选个好话题的。
但理论跟实践不一样啊，比利有点悲哀的想，他每次都给搞砸了，话都说不利索，更别提过脑子了。
多萝西打量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她倒是没多想，她只觉得比利重返故地状态不好。曾经的家被拆卸碾平成光秃秃一片，街区又成了这鬼样，心情好才怪。
据报道称，可怜的主人家当晚正在开聚会，一夜之间所有人惨死，还是是邻居报的警，现场惨不忍睹，后来那邻居也离奇死亡，又有三户人家接连去世，一时人心惶惶。
多萝西戴上手套，她对搜索这项工作早就驾轻就熟，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活了，
“我得更正一下，这不是废土世界观，这是灵异片场。”多萝西喃喃道，这压根就能直接开鬼屋赚钱了。
剧本都是现成的，被特殊传闻吸引的两位孩子意外找到传说中的鬼屋，于是他们决定一探究竟，结果发现不为人知的隐秘……最后是逃出生天还是鬼怪大获全胜全凭编剧喜好。
多萝西思维发散，漫不经心地转身朝另一片区域走去，却突然顿住，扭身凑上前去。
她猛地掀开脆弱不堪的护壁板，扫了一眼特殊符号：“是倒十字架和五芒星。”
“还有13，人们口中的魔鬼数字。”
通通是符合认知的魔鬼的标志。
“存在细微的魔力波动。”走远的比利赶了过来。
她刚刚差点被骗过去了，而有点心不在焉的比利已经被骗了过去。魔法在欺骗大脑，让他们下意识地忽略。
“你说对了，这件事绝对跟黑亚当脱不了关系。”多萝西上前拍了几张照，保存好证据。
这是黑亚当很久前犯下的，那是比利还没成为沙赞，但对方却费尽心思掩埋下来，甚至大费周折地以凶杀结尾，背后一定掩埋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多萝西把横在地上落地灯轻轻拨到一边：“话说康斯坦汀对外快感兴趣吗？”
“我觉得我很有兴趣，”比利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吐字清晰，“而且免费。”
“你现在上门推销的保险业务员，全名叫沙赞保护险。”
比利反思了一下，有这么明显吗？
没有突然从门后跳出的恶魔，也不存在钻入影子控制人的怪物，安静过了头。
“有点奇怪。”比利直觉不对。
“是挺奇怪的，看内部腐朽程度，确实空置了有十年，跟惨案的时间对的上，而且不像是之前有人来过的痕迹。”多萝西看着墙角缝隙渗出的水渍，“问题是这里很潮，却不见苔藓蔓延。”
比利下意识望向多萝西。
“却没有虫蛀的痕迹，”家具大多腐朽损坏，但不见常见的虫洞，“也不存在四处可见的蛛网，我们进来这么久都没看见一只虫子。”
这情况只有在副本中才会出现，无生命特征的死寂。
“我怀疑这是现实副本。”她平静地像在说一会儿吃什么，“别看了，这是个独立空间。”
比利一踉跄差点撞上拐角的边柜上，他猛地看向多萝西，又迅速转向门口，差点把脖子扭头。
不管怎样，里世界侵蚀进程加快是事实。
固定置物板的一颗铁钉掉了下来，锈迹斑斑，木板松动，一沓纸张飘散了下来落在地上，盖着一层厚厚灰的封面趁机抖落了不少灰尘，字迹依稀可变。
多萝西随意地瞥了一眼，突然僵住了，面色霎时凝重起来。
比利不明所以，忐忑问道：“怎么了？”
“我们有□□烦了。”多萝西说。
“灰眼睛布置的作业你写完了吗？”她忙的都忘了。
灰眼睛是克莱恩老师的外号，全称灰眼珠的蝙蝠侠，因为他相当严厉，认真过了头，眼神一扫就让学生心惊胆战，外号在学生中流传甚广，从小学部蔓延中学部。
起初，克莱恩老师是教小学部的，在多萝西升初中的同一年调入了中学部，好巧不巧继续执教多萝西所在的班级，又在她们班主任卸任后接过了这一重担。
多疑的蝙蝠侠还再次调查过他的背景资料。多萝西早就见怪不怪，别说老师，蝙蝠侠连她同学的资料都有整整一沓。
最要命的是，他喜欢叫家长，有一阵任务多，多萝西跟比利密谋逃课。于是监护人天天被迫接电话，那段时间布鲁斯看多萝西的眼神中都蕴藏着哀怨。
“我们建立并完善有关学生逃课问题的理论，并开展充分实践。”此话由多萝西经布鲁斯传达给克莱恩，克莱恩口头表示了鼓励，然后他们的作业全变成了实践了。
比利也僵住了，他之前请了两天假，也忘这件事。
今天是周末，截止日期是下周二。
比利心虚：“……还有一天呢。”
“说的也是，”多萝西等的就是这句话，“明天再说。”
英雄也得写作业。
重压之下，效率高了不少，他们从地窖下方的堆积木桶的地方发现一枚拉环，上面覆着一层伪装，糊弄不会魔法的普通人绰绰有余。
“是个暗门。”比利开口。
“我讨厌暗门。”多萝西轻声嘟囔。
如果说任务纷杂的主线和支线构成了游戏整体，那么暗门的现身往往意味它们自我进化成了隐藏任务。
更复杂的设定，更困难的通关，更可怕的是……往往还跟主线纠缠不清，不管心会痛。
比利疑惑：“你说什么？”
“我只希望别塌了，”多萝西忧郁地叹了口气，“这栋房子像是要寿终正寝了。”地窖下面还有空间，也不怕地陷。
——反正韦恩庄园跟它脚底下的蝙蝠洞不怕。
多萝西怀疑把他们压死是敌人的最终目的。
他们沿着盘旋的石阶向下，又到了一处类似祭坛的地方，摆着不少恶魔手办……不，雕像。
跟永恒之岩见到的差不多，看来没找错地方。
比利的目光被最大的那一尊吸引了，这时，多萝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找到黑亚当了。”
她扶着壁龛的一端，身形挡住了比利的视线。
多萝西扭头看向他，面色古怪：“呃，你知道纸片人吗？”
比利心头一跳，各种恐怖故事差点冲昏脑海，迅速浮现了一张被压扁的人皮。
直到多萝西让开了位置，他才看清楚。
那是一张羊皮纸。
不是黑亚当压扁成了纸片而是——
他活在一张羊皮纸里，黑亚当模样的人物正不耐烦地走来走去。
老天！
比利跟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他忘了如今是沙赞的样子，成功凭借优秀的弹跳力撞到了头。“嗷！”
并壁顶砸出个凹槽。
比利求助性地望向多萝西。
“没错，就是他。”多萝西戳破了比利的期望。她特意开地图看了眼红名标志。
“你有没有听说过低维世界？”她问，“或者二维世界？二次元？”
比利点点头。
“有一个理论很有意思，一本书就是一个世界，我现在有点相信了。”多萝西摸索着纸面，若有所思。
比利觉得她意有所指。
黑亚当的嘴巴一张一合，显然在破口大骂，大量恶毒诅咒化作文字浮现在羊皮纸上，比利下意思展开防护性魔法。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完全没必要，他们已经不在一个维度上了。
“大发现，□□烦，因为不可抗拒力，我没时间写作业了。”多萝西捂住胸口，面容悲痛异常，“这不是我的错。”
她捋平羊皮纸，将其细细卷起来。
“但我相信B会理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