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触感…萧锋无奈地看向娴熟抱大腿的小胖墩:“怎么,不是刚才还轰我走嘛。”
小胖墩笑得可甜了:“这不是开玩笑呢嘛,我喜欢小舅舅哒。”
“臭小子。”
萧锋心中温软,摸了摸他头上的呆毛:“等小舅舅下次来,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倒是无所谓。”
小胖墩摇了摇头,特别真诚:“只要小舅舅能好好活着就行。”
“…”萧锋:“你这个关心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小舅舅,你可别不当回事儿。”
小胖墩忧伤说:“上一次要带我出去玩的小叔叔,现在还生活不能自理呢。”
萧锋:“…”
萧锋总觉得这个形容,似曾相识,似乎在哪儿听过。
“小舅舅,这个你真的要听我的。”
小胖墩抱着他的腿,仰头看他,超认真说:“你可千万不要和小姐姐作对啊。”
萧锋心头一跳,那一瞬间几乎怀疑刚才这小孩儿听见了什么。
他皱眉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她这个人,人面兽心,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丧心病狂。”
小胖墩哽咽说:“…和她作对都没有好下场的,都会死得很惨的,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萧锋得承认有那么一刻被镇住了,在他看来小胖墩已经挺有丧心病狂的潜质了,蒂安公主居然能把这小孩儿吓成这样。
这也算是另一种概念上的积威深重吧。
萧锋问他:“可我看你和她关系挺好的,她那么吓人,你还喜欢她?”
“唉,只怪我当年年纪小,不懂事,自己看上的女朋友,跪着也要娶过来。”
小胖墩含着一包汪汪的泪水:“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但是我已经失去小叔叔了,我不能再失去小舅舅了!”
“…”萧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动一下,他感想很是复杂,半响,他叹口气,摸了摸小胖墩的脑袋:“你的心意小舅舅知道了。”
小胖墩眼神一亮:“真的吗?”
萧锋认真点头:“没有小叔叔,小舅舅会代替他疼你。”
“那倒是不用。”
小胖墩大手一挥:“你就代替他和我一起守护小姐姐就行。”
萧锋:“…?”
“小姐姐长得太好看了,外面好多眼瞎的漂亮小哥哥贼心不死。”
小胖墩咬着手指,愤愤不平:“我不想让大家被小姐姐祸害,我是在拯救他们,可他们一点都不领情,还不尊重我,不把我当大哥看,可怜我还没长大,小姐姐只看脸,一点都不关注内在美……哼!我原来还有小叔叔,可是小叔叔被打得半身不遂了,幸好小舅舅你来了,有了我们俩,小姐姐总不能出去招蜂引蝶了吧!”
萧锋:“……”
萧锋觉得自己可能老了,要不然为什么小外甥说的每个字自己都认识,合在一起就不太明白了?
但是不明白没关系,多年的求生欲不是吃素的,他直觉这时候不能纠缠必须立马撤,所以他推着小胖墩的后背,一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向他挥手:“达达再见,小舅舅下次给你带礼物!”
同时他对司机急声:“开车!”
磁悬车飞速驶离战场,身后隐约还传来小外甥的谆谆叮咛,撕心裂肺:“小舅舅!你可不千万要记住我的话啊——千万别和小姐姐作对啊!要活得长长久久啊——”
余音绕梁,振聋发聩,情真意切,不绝于耳。
萧锋靠在车背上,仰天闭目养神,缓缓握紧通讯器。
沉吟半响,他睁开眼,重新联络副官。
“转告东北军区,西北军区可以配合他们的行动。”
萧锋沉声说:“但是,我要保住蒂安公主的命。”
第九十五章
在权力斗争, 心慈手软是大忌。
坐在西摩尔星座大厦楼顶的咖啡厅,萧锋透过明净的落地窗, 能清晰俯瞰到不远处坐落的宽阔的停机场。
无数记者围拢在大门口, 嘈杂拥挤的人群突然阵骚动, 整肃的卫兵把人群从间分开, 队挂着南方军区高机军牌的车队行驶过来。
车门打开, 监察团的成员走下来, 微笑着向记者们挥手致意, 为首的女人抬了抬帽檐,露出张风华绝代的脸, 正是蒂安公主。
萧锋冷眼看着她人模狗样地和记者与群众们招手, 每个细微的动作就会激起片欢呼响应声, 那些乌泱泱的吃瓜群众们高举着五颜六色的应援牌和各种口号语, 个个喊得声嘶力竭面红耳赤, 卯足了劲儿往前拱,把旁边扛着吃饭家伙要采访的记者们都生生挤到角落里去, 乍看就跟巨星演唱会现场,谁能想到这是军方在执行严肃正经的监察任务?!
萧锋觉得这位公主殿下不应该夺嫡, 而应该直接去当明星,不用别的, 只要她站在那儿,别说话,就定能大红大紫享誉宇宙。
监察团的队伍在片尖叫声和挽留声走入大厅,径自向着室外停机坪走去, 那里停泊着艘巨大的远航军用太空飞船和整序列的护卫舰。
萧锋凝视着祁琅,直到她纤细的背影被大楼挡住,他才收回视线,双手撑着额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那个命令。
按照他原来的想法,最万全的把握当然是斩草除根。
但是也许是那天父亲和小外甥的态度给他造成了影响,也许是蒂安公主这个人就是有毒,反正他真的就鬼使神差地放弃了原定的计划,决定保住蒂安公主的性命。
他的理智在抗拒,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这样做。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被废除源能被迫放弃继承者资格,似乎也没比丢掉性命好到哪儿去,但是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总归是保住了性命,好歹是得到过陛下厚爱的帝国公主,即使她棋差招被逐出继承之战,皇帝陛下想必也会护着她留条性命,到时候嫁出去,荣华富贵平安生,未尝不是另种好的选择。
萧锋遍遍这样告诉自己,他告诉自己这次只是看在蒂安公主与萧家的关系上心软了次,人总是会有情感战胜理智的时候,这并不是不可原谅。
他拒绝去想更深层的原因。
他相信三皇子,他相信三皇子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就是这样。
“长官。”
副官的声音传来:“东北军区的特工已经潜入了大楼和飞船,掌握了机密要道,各个地区的炸.弹也已经安装完毕,”
“嗯。”
萧锋说:“我们的人手呢?”
“也已经就位了。”
副官说:“各个交通要道、军营路线都已经安排妥当,声令下即可行动。”
“很好。”
萧锋叮嘱:“记住,我们是目的是制造混乱、延迟南方军区救援,尽量减少无辜伤亡,绝不能在居民区下手。”
“是,长官。”
“还有…”
萧锋沉声说:“定要把蒂安公主活着带下来,如果东北军区的人想要杀人灭口,定要阻止他们,我们只需要蒂安公主失去继承权,帝国公主绝不能死在我们手上。”
“明白!”
通讯断,周围片死寂。
萧锋回想着整个计划的流程,由东北军区负责刺杀和爆破,西北军区负责短暂控制交通要道并延迟救援,双方合作,只动公主不动南方军区,绝不会削弱南方军区的力量,把局面控制在刚刚好的分寸上。
这样即使之后皇帝陛下震怒,但是那时候蒂安公主已经失去价值了,而两个最有实权的皇子共同分担罪责,显然结果也只会大事化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其实萧锋心里仍有顾虑。
东北军区的积极出乎意料,主动承担最危险的任务不说,就连他要求的保住公主的性命,恨蒂安公主入骨的李伯塔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但是已经走到这步,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东北军区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萧锋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不安,转过头,正看见那艘军用远航飞船不知何时已经徐徐升起,像头冲向苍穹的巨兽。
他的瞳孔倒映着它巨大的虚影,仿佛能看见那个女人站在落地窗前,笑嘻嘻地瞭望着下面的风景。
她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
也或许,也可能,如果有另个时空,她真的会成为位优秀的君主。
那刻,不知为什么,萧锋突然觉得压抑得厉害。
他在做件不定正确的、甚至可以称为卑劣的事。
但是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权力就是这么肮脏,这么卑鄙、满是罪孽和鲜血,弱肉强食、不择手段,这就是权力的法则。
萧锋这样对自己说着,然后摘下通讯器放在手边,盯着上面显示的时间分秒流逝。
他心情莫名地躁动,就好像出门时忘了带钥匙,心率加速,跳动的神经牵动着额角的青筋都在轻微地撕扯,他揉了揉额角,有些烦躁地拉扯开整齐的领带,解开系到最上面的风纪扣,解开了束缚后呼吸更是流畅,他深深吸口气——
“轰!”
轰然巨响骤然从对面升起,诺大的停机大楼瞬间坍塌成废墟,惊恐的尖叫和凄厉的惨叫瞬间响彻天空。
萧锋猛地抬起头,眼看着那之前恢弘巨兽般的远航战舰瞬间化为个巨大的火球。
他死死盯着它,盯着它的每个角落,等待着个小小的黑影弹射而出。
但是没有。
爆.炸的轰鸣撕裂开天际,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那火球如天降的陨石轰然坠下,砸在远处的座高山上,瞬间把那座高大的山峰拦腰轰断,遮天蔽日的灰尘倒映在每个人的瞳孔里,天天动地的回响几乎把耳膜撕裂。
没有逃生舱。
为什么没有逃生舱?!
萧锋猛地拿起通讯器,还没来及的质问,就听见那边副官的大吼声:“长官!东北军区这群混账们联合了卡尔曼国,他们联合了卡尔曼国!现在繁华街区到处都是他们的埋伏,艹!这群狗娘养的,他们攻向了南方军区总司令部!他们——”
萧锋瞳孔缩,这刻,所有的点都在他心里串成了线。
这是个圈套,这是卡尔曼的圈套!
怪不得东北军区这么积极主动,对切要求都答应得爽快,因为他们早已经暗与卡尔曼勾结,帮助卡尔曼特战队偷渡,打算把这次的刺杀的锅扣在卡尔曼头上,这样他们把自己摘出来,而毫不知情的、负责扰乱和拖延的西北军区,明面上就会成为与卡尔曼勾结配合的罪魁祸首。
东北军区打得好算盘,可是卡尔曼的算盘打得更好——他们不仅解决掉蒂安公主,还要在西摩尔把事情闹大,给圣利安个下马威。
混账!东北军区那些引狼入室没脑子的混蛋!
萧锋死死咬着牙,对着通讯器厉声说:“现在调集所有军队,协助南方军区剿灭卡尔曼残余势力,不计代价,不计伤亡,不计成果!西摩尔绝不能丢!南方军区总司令部绝不能丢!否则我们即使万死也不能谢罪!”
那些传来副官沙哑的应声,萧锋遥控指挥着局面,副官喘着气回答:“第六街区清理成功…第三街区民众撤离完毕,机甲战队进入…左右夹击,南方街区从对面接应…人来了,看见了,对方指挥官是…天!我是看错了吗?!望远镜,望远镜拿给我…”
萧锋不知道自己颇为沉稳的副官看见了什么这样震惊,这刻那边突然传来副官不敢置信地声音:“长官您猜我看见了谁,我看见刚才监察团里的军官,他们还活着,他们还——”
“我已经看见了。”
萧锋握着通讯器,看着悠然自得在自己对面位置上坐下来的女人,嘴角轻微抽动了下。
“继续任务,由你指挥。”
萧锋说完这句,缓缓把通讯器挂断,眨不眨盯着祁琅。
她还穿着那身英挺的军装,甚至连领带都还完好地系着,帽檐下垂下几缕雪白的碎发,衬得肤色雪白,唇色如血。
她从兜里拿出张手帕,慢条斯理擦拭手背上的血迹,根根擦拭过白皙的手指,擦过纤细的手腕,连上面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她不说话,萧锋也言不发,空气几近凝固。
祁琅眼皮子也不抬,自顾自地擦着,像是随口问他:“你看,我现在在干什么?”
萧锋冷静说:“你在对我施压。”
“错!”
祁琅冷笑,把把手帕扔在地上,居高临下,不屑说:“傻叉,这叫装逼。”
“…”萧锋无言以对,他扶着额头,半响闷声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要动手的。”
“不记得了。”
祁琅诚恳说:“反正比你早。”
萧锋没纠结这茬,继续问:“西摩尔的高级指挥官我们都监视着,确定没有个南方军区高级指挥官能提前被作为暗棋布置,你怎么做到这么快组织大反攻控制局面?”
祁琅摇了摇头:“不,你们漏掉了个人。”
“不可能!”
萧锋下意识反驳,随即想到如今的局面,他咬着后牙,隐忍问:“那个人,是谁?”
祁琅沧桑点烟:“这就要从两个月前,那个被我打进重症病房的好战友说起了…”
“…”萧锋字句,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弗里兹·罗德尼!是他!”
“他没有重伤,他没有半身不遂!”
萧锋骤然想到这些日子来,因为所有关于弗里兹的消息都是被揍到凄惨得奄奄息,所有人嘲笑、不屑,但也因此,反而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这么个高级指挥官的存在。
他握紧拳,不敢置信:“你从我们来的那刻就在算计,你早就算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