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要告诉你,你所谓的和平,是联盟的和平,是诸国和联盟次次践踏在圣利安利益和尊严下的平衡与和平,是圣利安次次地忍让、牺牲和屈辱造就的和平。”
就像现在,以卡尔曼为首的诸国在圣利安的疆域上研究虫族变异,即使联盟勒令诸国摧毁所有基地,但是圣利安已经被造成的损失、被践踏的利益、被肆意轻视的尊严,又该如何补偿?!
所谓的各打五十大板,根本不是真正的等价。
“你是在温水煮青蛙啊。”
祁琅微笑着看着他,呼吸间柔软的气流拂过他薄薄的唇角:“手扶持,手压制,联盟,帝曼街,你,你们都把圣利安当作块好用的砖头,哪里需要就搬哪里,还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号,你是当我们傻吗?”
“次,两次,接二连三,你真的以为,我们圣利安是软柿子捏吗。”
祁琅勾了勾唇:“宗政,宗先生,适可而止吧,不要逼得我们撕破脸,那真的会非常不好看。”
宗政想过很多次,这种对话会发生在什么时候,唯独没料到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他看着她,她平和地甚至带着笑意的眼睛,甚至有那么刻,让他不想与她对视。
他不喜欢与她这样对峙而冷漠的姿态。
但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他可以有很多借口,他可以说很多话,他可以和她周旋、虚伪,拖延……但是看着她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他却这样开口:
“祁琅,圣利安是个封藏在匣子里的魔鬼,你知道吗?”
宗政轻轻贴向她的脸颊,无奈又柔软的语气,轻得近乎呓语:“正因为知道它的可怕,知道无法毁灭它,所以才只能选择削弱它,因为但凡有个人开启魔盒,把它放出来,指挥着它把獠牙伸向四方,那么对所有人来说,都会是场可怕的浩劫。”
圣利安已经沉寂了百年,代又代欧格拉君王奢靡享乐、安分守己,才让这个魔盒继续安安稳稳地封藏着。
那些触目惊心的历史都过去,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曾经都被隐没,现在的圣利安,块安安分分的挡箭牌,软包子似的同时承受着虫族与诸国的压迫,无论怎么折腾,它都声不吭得过且过。
这多么让人放心啊。
这逐渐成了所有人理所当然的共识。
但是所有人都可以放下警惕,所有人都可以嗤之以鼻,唯独他不能。
他警惕着、监视着,不动声色地束缚着、压制着、削弱着,又需要扶持着、辅佐着。
他悬之又悬地勒着根线,试图把这个魔盒永远用铁链封存,不让它被人开启、也不让它被内力或者外力压碎从而彻底放纵。
男人漆黑幽深的眼神深深注视着她,他贴着她耳畔,喘息缓而低沉。
“我从不会对任何人说这样的话。”
他嗓音低哑,字句,像是竭力压抑着什么:“但是我告诉你,祁琅,我可以都告诉你,我只希望、我只渴求着,能得到你个人的认可和理解。”
只有她,只有她。
他的心事,他的责任,他的欲望,他的权柄…
他都可以和她分享,这么多年来,他只渴望着这个人能与他同道而行。
祁琅看着他,突然笑了。
“可我不止是祁琅。”
她微笑着:“我还是蒂安·欧格拉。”
她还是欧格拉的公主,会是未来的女帝,必将为了圣利安的利益和荣誉而战。
宗政骤然僵住,声音滞住,连呼吸都戛然而止。
他顿在那里,眨不眨盯着她。
祁琅挂着笑,却毫不犹豫地扯开他的手就要退开距离。
但是下刻,那双手毫不犹豫地再次捧住她的脸,高大的阴影猛地覆盖而来,温热濡湿的触感含住嘴唇,她能清晰意识到男人灼热的呼吸,柔软的舌尖擦着齿缝摩挲的触感闪而逝。
祁琅瞳孔缩。
“你想和我分道扬镳。”
男人低低地笑:“怎么可能啊。”
第八十五章
她可真甜。
舌尖擦过柔软的齿缝, 当他试图撬开那小巧的牙关往更深处品尝的时候, 他这样想。
他尝到了奶糖的乳香味, 水果糖的清香, 隐约好像还有橘子汁残存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难以言说的迷恋之后, 他的第个念头,居然是好笑——她吃这么多糖, 居然还没有把牙吃坏?!
那刻他脑闪烁着许多这样那样光怪陆离的念头,就像沉醉在场瑰丽的美梦,或者因为吸食过了过多的兴奋剂, 繁杂亢奋的思绪根本不再由自己掌控,只能放任它肆意游荡,最后把自己仅剩的理智都吞噬掉, 只剩下欲望的本我。
胸膛里那个死水般的东西激烈地搏动着,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喉头微微发紧,含着她的嘴唇渐渐用力, 舌头像求偶的蛇样想缠住她的, 他的本能几乎在叫嚣着吞噬, 想把她撕裂、把她揉碎, 大口大口吞吃干净, 让她再也说不出那样冷漠强硬的言辞, 再也不会用那样捉摸不定的冷静眼神看他。
天知道他有多想得到她。
那种渴望从遇见她的第眼就开始酝酿,猝不及防,却势不可挡地攀附缠绕着他的肌理, 操纵他的心智。
他想让她的眼睛只看着他,那双星子般纯粹的眸子里面只会填满迷恋和爱意,他甚至渴望着她能像藤蔓样缠绕着他,哪怕是用她的尖刺和枝叶抽干他的血、吮吸着他的骨髓,盘绕在他的白骨上开出最艳丽的花,他也会甘之如饴。
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
她不想当他的藤蔓,她想让他成为藤蔓。
那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脑划过数不清的思绪,但是时间也不过刚过了短短瞬,就在他忐忑又贪婪地想着更进步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她动了动。
这动很轻微,乍看甚至会让人以为是女人动情时情不自禁地迎合。
但是宗政却心里个咯噔。
下瞬,他毫不犹豫地放开她,在他的舌尖刚离开她的唇瓣的那刻,他眼睁睁看见她那副漂亮精巧的小白牙上下咬合,严丝合缝,发出“磕碰”声无比沉闷的声音。
宗政:“…”
“呀,跑了呢。”
祁琅砸吧了下嘴,揉了揉因为用力而发麻的腮帮子,遗憾地说:“真可惜呢,要是你没跑,我就能让你感受感受血溅三尺的极致快乐呢。”
宗政:“…”
他以为她被强吻,再是恼羞成怒,也至多是咬破他嘴唇。
但是他还是太年轻。
这牲口直接他妈要断他的舌头。
宗政痛苦地捂住心口,身形微微佝偻,第百次问自己,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虐才看上这个玩意儿。
宗政不信邪,颤着声质问她:“你就说这个?你就没别的想对我说的?!”
哪怕是骂他恨他拔出枪想干掉他,他都丝毫不觉得奇怪,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她因为他露出暴怒的神色。
“说什么,骂你神经病。”
祁琅笑眯眯看着他:“怎么会,你滋味超棒的,我特别喜欢。”
宗政:“…”
那丝半点的狂喜还没来得及爆发,就瞬间被理智上的不敢置信和质疑淹没,他迟疑着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滋味好啊。”
祁琅迈步走向他,继续说:“你这个诱人的老妖精,直在勾引我,以为我不知道吗,哼,把年纪了还不知羞,真是欠教训,今天我就替天行道,好好收拾你,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宗政:“…”
宗政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很艰难地才没有后退步,状似镇定站在原地,握拳咳嗽了两声:“我知道你生气,刚才是我冲动了,咱们好好说话行吗?”
祁琅摇摇头:“我不生气。”
“…”宗政眼看着她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笑眯眯的小脸蛋看着自己,愣是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反而连头皮都在发麻,他放柔声音:“要不你打我吧,我让你打回来,我绝不还手,只要你解气。”
只求她别这么阴阳怪气吓唬人。
祁琅直勾勾盯着他,听了这话,歪了歪头,若有所思:“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吗?”
“…”宗政艰难说:“我觉得我们俩个说得不是回事吧。”
“所以你果然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对吧。”
祁琅握住他的领口,把挺括的布料生生握出无数褶皱,突然用力,拽着他的领子强迫他低下头来,在他耳边轻哼:“宗先生,宗老板,装得人模狗样,比良家妇女还端庄贤淑,但是心里想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才知道。”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合着她半真半假的戏谑,宗政身体不由自主绷了起来。
她的态度让他升起种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深深看着她,心动,突然握住她的手:“和我走吧。”
话说出口,他突然清醒,试图补救:“或者嫁给我,我们不要折腾了,行吗?你想要的,我会竭尽所能给你,无论是权力,利益,还是让你施展的平台。”
祁琅笑了。
“宗政,你这个人,特别爱蹬鼻子上脸。”
她仰天叹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真的,没别的,就是欠收拾。”
宗政这么多年,也就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过,还被这么不客气地说,当时脸色就有些沉了。
温柔只是假象,强势才是本质,他薄唇抿了抿,却也笑了下:“是,那要是我非要强求你呢。”
在她的注视下,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翻过来,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她还在渗血伤口:“这里…”
他又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擦过自己的嘴角,昏暗的灯光下,点晶莹的水泽格外清晰,他盯着她,慢条斯理擦去那抹水渍,似笑非笑:“还有这里,你的秘密,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祁琅看着他,眼神不置可否。
“你很聪明,但是你再如何遮掩、再如何深谋远虑,也无法改变这个危险本身。”
宗政轻喘口气,用极为柔和的语气包裹着所有强硬的意志:“我不想让你冒险,我也想成全我们彼此…这样皆大欢喜不好吗?我们都各退步不好吗?”
说到最后,他的尾音都在轻颤,轻飘飘的,像羽毛在人的心尖上撩,带着种近乎癫狂的虚幻感。
完了,变态开始犯病了。
好像还犯得挺严重的。
祁琅看了他两眼,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反而伸出手:“你看,我这手好看吗?”
那只手纤长白皙,骨节小巧,在灯光下几乎能看清纤细血管里流动的鲜血。
“好看。”
她无声的纵容简直是最撩人的药,宗政像是被蛊惑了样,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点凝固的血珠上吻了下,低哑说:“好看,很好看。”
祁琅又问他:“那你喜欢不喜欢?”
宗政满脑子都是她的笑脸,喉结滚动下,沙哑说:“喜欢,我喜欢你的切。”
他还要说话,突然门口声巨响,宗政猛地抬头,坍塌的尘埃,是道庞大狰狞的黑影。
“咔嚓咔嚓。”
冰冷锋利的节肢所过之处,坚硬的地板就好像薄薄的纸被切割开,灰蒙蒙的尘埃,那双猩红嗜血的眼睛让人头皮发麻。
宗政盯着它,神色冷淡,却不见惧色。
他反手握住祁琅的手:“跟我来,其他的会儿再说。”
他拽着她转身就走,但是手臂用力,对方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宗政突然僵住,
他转过身,看见不知何时,他的手心被划出来薄薄的口子,在两人交握的地方,鲜血交融,能量循环瞬间建立。
他的身体开始发软,他轻喘了下,不自禁地后退两步,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强自支撑着身体。
他抬起头,看见她漫不经心的身影,以及她身后,魔鬼般步步走来的虫族女王。
他闭了闭眼,问她:“你想做什么?”
“我不都说过了嘛。”
祁琅握了握拳头,笑眯眯地,二话没说拳就冲他脸上砸去:“我要好好收拾你啊。”
……
弗里兹和阿诺德跑向停机坪。
整座基地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人体和虫族支离破碎的肢体,满地鲜血,周围是不绝于耳的惨叫和哀嚎。
阿诺德低头看着手腕,光脑地图上那个越来越近的光点让他止不住喜色:“快了,穿过这扇门就是了。”
话音未落,弗里兹看着周围,步子微微顿了顿,沉声说:“女王在里面。”
阿诺德愣了下,直接说:“东西已经送走,队伍已经撤退,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了。”
弗里兹扭头深深看他眼,拔出能量剑毫不犹豫劈开被废墟遮掩的大门。
那刻,弗里兹和阿诺德心被忐忑、焦虑甚至是恐慌充满。
他们以为会看见祁琅与女王殊死搏斗,他们以为会看见她伤痕累累命悬线,他们甚至以为…
“呀。”
祁琅翘着腿坐在高大的维修架子上,含着棒棒糖对他们挥手,含含糊糊抱怨说:“你们可真墨迹,等你们黄瓜菜都凉了…算了算了,快去启动飞行器吧,赶快走人了。”
说着,她探头看了看下面疯狂蹦跶的虫族女王,把旁边绑在柱子上的绳子往上拉了拉,顺手捏了捏绑在他腰上的绳子,真诚问:“松紧合适吗,是不是勒得有点紧,你疼吗?”
“倒也不是很疼。”
宗政看着离自己咫尺之遥的虫族女王狰狞的脸,叹口气:“就是能不能把我正过来,再倒我就要吐了。”
祁琅说:“我这不是怕正过来,它咬到你的脚嘛。”
宗政:“你怎么不怕它咬掉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