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队们面面相觑,“我们要和父神汇报的,正是关于母亲的事……她不仅为黑暗使徒狡辩,还毁了我们的行刑之地。”
“这不可能!”
莫里艾道,“母亲是父神看中的人,怎么可能与黑暗为伍?而且,行刑之地是父神当年亲自开创的……没人能毁了它。”
吉蒂神官提着裙子,气喘吁吁地赶来:
“他们说的没错,弗、弗格斯小姐确实这么干了……她在哪?”
莫里艾愣住了:
“所以,母亲真的把行刑之地都毁了?”
“是的。”骑士们面色严峻,“这意味着,母亲对光明并不忠诚。我怀疑……她也许会对父神不利。”
“父神不会的。”莫里艾摇头,“伟大的神灵,坚不可摧。”
“在那儿!”
吉蒂神官突然抬头,看向天空。
天阴沉沉的,狂风猎猎。
两个极为出众之人站在半空,风吹起他们的长发和衣袍……
“噢,这可真糟糕……”吉蒂神官双手握在胸前,“圣光在上,弗格斯小姐,可千万不要将神宫拆了……”
骑士们面容冷峻:
“父神自有分寸。”
宫内来来去去的圣子圣女们,也发现了头顶的一幕。他们新奇地看着。
“快看,天空上的是谁?”
“噢,是神,还有神后!”
“神后飞得可真高啊……”
浮空术虽然会的人很多,可大部分人只能飞到两层楼那么高……
可神后现在,应该是已经快十几个两层了吧……
半空的风特别大。
柳余看着对面,盖亚华丽的银发被风吹得猎猎飞舞,他美得不似真人,也冷得不似真人。
两人谁也没有先出手,只是沉默地看着彼此。
“你已经需不要借助浮空术了。”
柳余也发现了。
当她的神语体系建立完成的那一刹那,规则,像是自动在她脑中形成,一个动念,她就能做到以前看来完全不可思议之事。
“是的,您发现了。”
两人几乎同时动了起来。
无数道白光,与蓝色的丝线撞在一起——
“轰隆隆,”发出骇人的声响。
白芒充盈在整个天地之间,将神宫都罩住了,蓝色丝线不断在白芒中穿梭,试图穿过白芒,将对面的人捆绑。
可惜,白芒终究太厚重了,它像是牢不可破的盾牌,将她所有的攻势都阻隔在外。
“蓝色织网?”
对面的人微微蹙眉,看向她的绿眸里划过一丝诧异,“命运?”
趁他松神,柳余像拨琴弦一样,轻轻地拨着蓝色织网,一股无声的气流冲了过去。
“噗噗噗”,与空气摩擦出尖啸。
那声势,比传说中的禁咒还要骇人。
一道光膜将整个神宫都罩住了。
盖亚不慌不忙地伸手,修长如玉的手轻轻一握,那看起来不可阻挡的攻势就这么被团成了一团。
柳余只感觉,似乎连骨头都在被他抚摸,碾压。
她痛得连手脚都蜷缩起来。
他放开气团。
气团却趁机化成蓝色的长鞭,一鞭甩了过去——
“啪”,甩到他的手背,带起一串血珠。
那血珠溅到蓝色细线,渗了进去。而与此同时,柳余被他顺着那头,轻轻一抖,就被抖了过去,抱在怀里。
“看来,我还差得很远。”
她攥紧他的手,眼睫微垂,收敛住所有情绪。
他却用空的那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柔软的丝绸划过她的脖颈。
柳余听头顶那极轻极淡的声音传来:
“贝莉娅·弗格斯——”
“心别太野了。”
他低下头看她,在柳余几乎以为,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要被看穿时——
他将她丢回了内宫。
金发少女消失在半空,战斗结束得很迅速。
可底下的骑士们却都看呆了。
“从没有人能在父神战斗的威压下撑过一秒……”
“莫里艾,不是一秒,是一瞬,是比一秒还要短上无数的一瞬……”
他们可都亲眼见过父神如何与虚空恶魔对战。
那么强大的怪物,在父神的一剑下,全部化为齑粉。
“也许父神留力了呢?”
“不,是弗格斯小姐过于强大……”莫里艾惊骇不已,“父神对战成群结队的虚空恶魔时,可没有这时威压的一半。”
“而弗格斯小姐甚至还反伤到了父神……”
他的眼力极其敏锐,“即使父神出于担忧,也不可能被人伤到,即使是那个黑暗使徒,也不曾做到……那种力量……你们见到过父神吗?”
十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确定:
“没有。”
父神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能突破他身躯本身防御立的,不存在。
“这……”
所有人都感到了担忧。
如果弗格斯小姐只是普通的、或者只是强于普通的人类,那么,即使父神娶一百个,他们都不会感到困扰。
可现在,弗格斯小姐不仅与黑暗为伍,还有那样可怕的实力……
“我们得尽快向父神报告。”
莫里艾迅速道。
——
柳余被丢回了内宫。
青年美妙而空灵的声音从半空传来:
“二十日,神后大典,别忘了。另外,作为你毁坏行刑之地的惩罚,在大典之前,不许迈出神宫一步。”
“您要囚禁我?”
柳余不可思议地道。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他的声音消失了。
柳余坐回桌边。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太多了。
昨天之前的心境,再找不回来。
她一点半空中蓝色的丝网,两滴血被蓝色的光球包裹,漂浮在空中——
当然,除了她,没人能看见。
这也是她找他打架的目的之一——就像她从前做的那样,为了生存资源、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为了一百分……
当时,她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她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
血是金色的,流光溢彩,像金子一般纯净。
只要喝下,也许……
她梦寐以求的未来,就在眼前。
从此后,她将不再受任何人的掣肘,她可以自由地选择生活,她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等候别人的挑选……她将是金字塔的顶端。
喝下它,柳余。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两滴凝结的、像金色珍珠一样的血落到了雪白的掌心,美极了。
只要一步,只要一步。
她的手颤抖地抬起,递到嘴边——
不。
她不能。
柳余睁开了眼睛。
她不能。
她不能让之前的真心,显得那么廉价,那么可笑——
即使没人知道。
柳余找了个小拇指瓶,将这两滴血放了进去,挂在小石雕像的胸口。
而后,闭上眼睛,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时,斑斑已经将提篮放到桌边了。
窗外已经放晴,阳光大好。
斑斑将篮子神神秘秘地推给她:[贝比,今天莫尼做了很多好吃的……]
[还有,里面有玛格丽特捎回来的礼物。]
“玛格丽特?”柳余惊讶的,她在篮子里翻了翻,最后在白瓷碟下找到了一本册子。
封面上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
柳余不经意地翻开,却在对上扉页那行小字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中文?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那个沉眠梅尔岛之人。
斑斑还在喋喋不休:
[传话的信使说,玛格丽特路上结识了一个特别的朋友,那朋友非常风趣,他夸下海口,说这世上没人认识这种文字。]
[因为你是她见过最好学的人,所以,寄回来让你看看……]
柳余看着第一页那行字:
“我叫唐英,如果你看得懂这行字,说明,你与我来自一个地方。我会很高兴。这个世界……真奇妙。”
她翻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这像是一本日记,记载着这个叫唐英之人的所见所闻。
她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而后,在最后一页,看到了血。
用血写下的字:
“不,他们来抓我了……也许,我即将死去。”
日记在这里结束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他们来抓我了……也许, 我即将死去。”
血迹洒在书页上,颜色还很新。
柳余不由生出一个猜测,也许, 唐英, 就是沉眠于梅尔岛的那位。
从日记看, 他是个风趣而幽默的人——并且,总有许多人愿意帮助他。
在被抓住之前, 他似乎一直活得如鱼得水。
她想去梅尔岛一趟。
“玛格丽特小姐还有别的话捎来吗?”
斑斑认真地想了一会。
[玛格丽特小姐说, 斑斑太辛苦, 让你给斑斑准备虫子吃,]斑斑小心翼翼地用那双黑豆眼觑了她, 点头, [恩!她就是这样说的!一点没错!]
“斑斑……”
柳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小肥鸟。
斑斑黑溜溜的眼睛和她对了一会, 又垂下去,连脑袋也一起耷拉下来:
[是的, 斑斑说谎了……]
“斑斑, 撒谎是不好的。”
[可连神都撒谎啊。]
斑斑天经地义地道,用一种“你们大人都撒谎,我怎么不行的”眼神斜瞄她。
“盖亚他…撒谎了?”
斑斑立马用翅膀捂住嘴巴, 眼珠滴溜溜转:[没有!神怎么会撒谎!斑斑,是斑斑记错了……]
“斑斑……”柳余拖长了声音,左手放在它脑袋唯一的秃毛上,“你不说, 我就拔了它。”
[斑斑说!斑斑说!]斑斑拼命点头,[其实、其实, 其实吧……神没有离开那么多天,他就去了一下下, 回、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图书馆……]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
柳余翻着日记的右手停在原地,一时间,看着窗外突然又放晴的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身上冷一阵、热一阵……
她突然想起前世,不知道哪看到的一句话。
爱情就像一场高烧。
烧的时候,能将脑袋烧糊,将一切烧得晕晕乎乎,可当热度退去……
现实的疮痍就露出来。
可她明明还在爱里。
她明明还爱他。
可却无法进行下去了。
柳余“啪的”将日记的最后一页合上,站了起来。
若无其事地摸了摸斑斑的脑袋:
“所以你就一直没告诉我,看着我在那儿傻傻地等?”
斑斑警惕地看着她,翅膀抱住了脑袋。
可柳余眼明手快,“唰得”一下,将那脑袋上唯一一根的翎羽抜了。
[哇……]
斑斑捂着脑门,“哇”的一声哭了。
[明明说好斑斑说实话就不拔的!贝比坏!斑斑才不要告诉你,神每天晚上都会来看你……哇……哇……哇……]
房间里空的要命,静的要命,只有斑斑在那拼命扯着嗓子叫唤。
柳余静静地看着它,也不说话。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
斑斑的黑眼珠子从翅膀后面露出来,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鸟喙抽噎了一下:
[贝比……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它小心翼翼地觑着她。
面前的人类雌性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斑斑就觉得,她像是吃了一大把的苦椰菜……
看上去想哭。
可又没哭。
斑斑奇怪地想着。
“没有不高兴。”
柳余认真地告诉它。
她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斑斑,你听说过熬鹰吗?”她微笑着道,“先好生养着,之后,就饿着它、渴着它,等鹰撑不下去,再给点水、给点食物。反复来几次,这鹰啊……就算熬成了。”
斑斑眨了眨眼睛:
[贝比,你说的斑斑不懂……]
“你当然不会懂,你本来就是宠物。”
柳余摸了摸它的脑袋。
[宠物怎么了?宠物有彩虹虫吃!斑斑的那些鸟朋友可都羡慕斑斑呢!]
“其他人,也羡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