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会立即顺了傲天他爹的意,“都有力气跟我闹别扭了?刚才我还心说你跟小柿子真是父子,如假包换一模一样!”
“如假包换”四个字瞬间挑动了季泽的神经,他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胡说什么!”
他媳妇从有孕到生子,整个过程他都陪在身边,因此儿子是谁的,他最清楚不过。哪怕儿子长得像媳妇,但心口上那个和他如出一辙的红痣怎么骗人?
前一两年,外面不是没传过风言风语,只是他听见一回就处置一回,现在就没什么人敢乱说了。
任微也有感而发,替原主鸣不平,“我就要说!我又不心虚心亏!”
原主长得很美,为人又清高不爱交际,再有继母有心运作,所以名声可想而知。
继母张氏其实一直想把原主嫁给位高权重,世子早立的老王爷做侧室。
结果一通毁人名节的套路都没走完,楚王季泽就亲自上门提亲,之后皇帝更是下旨赐婚,张氏满腹怨恨也只能憋着,还得摆出笑脸来为眼中钉继女打理,更要暗地里砸下大笔银子给自己收拾残局,抹平她收买过的一些人,好让他们守口如瓶。
原主心里跟明镜一样。
任微便继续道:“让外人多骂一骂我议论议论我,我日子过得不好,那个好继母心里还能舒坦一点。”
傲天他爹轻声道:“委屈你了。”是得找机会敲打一下张家,“看你父亲想说什么。”
任微这便拆开帖子,扫了一眼,“问你怎么样,方不方便他上门坐一坐。”
季泽应了,“捡日不如撞日,让他下衙就过来吧。”为了他媳妇,他也不会给伏三爷什么好脸色。
任微叫了佩兰过来,吩咐了一回,等佩兰出门她便再次说道,“张氏最先想把十娘塞到你那里。”
季泽冷笑了一声,“她纵然能有命进来,我便不许她站着出去。”
傲天他爹杀气四溢,放狠话的同时往往能做到,任微忍不住戳了下傲天他爹他长长的睫毛,换来一个白眼,她抱住对方的胳膊笑道,“别这么凶嘛。张氏布局了好久,哪里想得到十娘居然心悦你弟弟?”她把在忠勇伯府吃到的瓜复述了一遍,“只能捂着盖子不了了之。这才消停了一个月,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太后爱子宣王身上,你说我要说他们什么好。”
就这样和媳妇念叨念叨家产里短,季泽都能迅速抚平起伏不定的心绪,“酒壮怂人胆?”
傲天他爹不知道自己玩了个梗,任微哈哈大笑,“他们没喝呢,都醉成这样了。”笑够了她继续道,“我父亲不愿意我妹妹给宣王做侧室,两个伯父仕宦多年,品级不高却也不大瞧得上还没开府建牙的亲王侧妃。”
说白了就是忠勇伯府的男人们不是张氏这样的无知妇人,他们完全不看好太后和宣王,但是忠勇伯府的女人们就未必这么明白了。
任微叹息一声,“老太太、张氏还有十娘却是心甘情愿呢。”顿了顿又嘲讽道,“我算发现了,十娘喜欢年轻的。”她又戳了下傲天他爹的眼角,“你太老啦,她看不上。”
季泽笑了,“那你嫌弃我老吗?”
任微望着傲天他爹这张俊脸由衷道:“三十男人一枝花。”
季泽确实挺开心,“那你想不想她们如愿?”
“什么锅配什么盖,他们愿意蛇鼠一窝随她们去,我倒要看看她们有什么好下场。”在小说里原主的祖母继母和妹妹也都是死人了。
季泽认真道:“好。”
下午,又补了一碗镇痛药的季泽没有挪动,就在这屋子里和幕僚心腹们议事。
却说小胖子如今只上半天课,下课后和父母用过午饭,再小憩一会儿,就在另一边的大书房里练字抄书,而他娘亲就近在咫尺地忙活自己的事儿。
傍晚时分,封家人终于“姗姗来迟”,把他家的小公子封北亭从小黑屋里“解救”了出去。封家人前脚走,后脚伏三爷就到了。
一看这过府的时候,就知道伏三爷准备蹭饭。任微没说什么,先领着小胖子和傲天他爹汇合去。
话说任微天生表情丰富,她爱演会演的同时也能比较轻易地看透别人的演技:现在伏三爷的郁闷与忧愁就……不太像是演出来的。
见礼后,任微就吩咐说,“饭后再说正事儿吧。我怕父亲先把事情说完,大家都没胃口了。”
伏三爷不仅不觉得冒犯,还倍感欣慰:要是小儿女也和这个女儿一样精明又省心他还愁什么。
吃过一顿王府档次的家常晚饭,任微便打发小胖子到西边的书房里自己玩一会儿,不忘特地向儿子解释,“回头娘亲想一想再告诉你。”这是个会黑化的傲天,为了防患于未然,最好打小就认真对待他尊重他。
小胖子超好说话,只是问了一句,“会污了我的耳朵吗?”
任微直接承认了,“是的。”
伏三爷纵然他脸皮够厚,都不免面上微微发热,而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傲天他爹都笑了。
等世子走了,伏三爷便道,“老太太让十丫头到郊外庄子散散心,赶巧让宣王遇上了。”因为提前送来的帖子上已经大致写明了他今天的来意,他不绕圈子。
一个坐着马车,有婆子丫头贴身伺候,外面还有车夫家丁护卫的勋贵人家姑娘,怎么能这么巧地“路遇”宣王,还让人家瞧上非纳不可呢?
所以这不过是说出来堵外人嘴的,实际上两边只怕早就“你情我愿”了。
伏三爷这次本就是来报信儿的:太后和宣王乐意,他愿不愿意又不重要。只是他表露出几分不满和无奈后,又委婉地表示这门亲事并非全无代价,女婿女儿全然不接茬,他只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任微就一针见血道:“跑这么快,心虚了?明天进宫太后要给我下马威?假装迁怒我吗?”
季泽很喜欢他媳妇当着他毫无顾忌说话的样子,“我跟皇帝说一声。”皇帝不好在太后教训内命妇的时候亲自当救兵,但皇后可以。
这言外之意任微听得明白,“好。谢谢你呀。”忍不住又啾了下傲天他爹。
季泽摇了摇头,面皮微热,“谢什么。”
之后小胖子回来也没急着追问,夫妻俩各忙各的,话都比较少。
季泽看完书信和公文,明明挺累但喝了汤药,果然又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任微和太妃母女准时进宫,先在坤宁宫与面带喜色的张氏母女汇合,再前往太后的慈宁宫。
众人见礼落座,太后便先来了声冷哼,“伏家养出来的好女儿!是得指派几个人好生教教规矩!”
皇后拿帕子挡了下嘴,遮住了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主和她都不在意伏家女孩儿的名声,再说伏家的女人也是求仁得仁。
原主难得进宫都是甘当木头美人,所以任微默然无语才不崩人设,只不过余光扫过侧后方的十姑娘,就见这丫头眼珠子滴溜乱转,即使微微低着头都看得清她的幸灾乐祸。
最后太后就塞了两个宫女过来……任微不痛不痒:傲天他爹要是能变心,头给你拧下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她又把原主和她自己“混为一谈”了。
从慈宁宫出来,任微一直若有所思,张氏也没再拉扯,而是带着再笑不出来的十姑娘和太后指派的两个嬷嬷先行告退。
此时的慈宁宫里,太后身边的心腹嬷嬷一边给太后捶腿一边道,“只两个丫头,怕是不够。”
太后不以为然,“两个不够就再来两个。他们兄弟几个哀家还不知道?只要有了孩子且能忍了。”
如果任微能听到这话,一定会肯定原主的猜测:太后果然不无辜!
嬷嬷笑道:“楚王如今不好挪动,最是方便她们两个行事。伏氏中招这么多年也没调养好,想怀都怀不上。”
太后合眼吩咐道:“还有卫家的医书,你让她俩多上心。能让那对母子悄无声息咽气的东西……”她势在必得。
说起这个,嬷嬷忍不住落了泪,“先帝好狠的心!让娘娘……”服了药还立了誓,否则就拿不到解药。
“早都解了,你还哭什么?”太后也不生气,“他想我死,没那么容易。”只要我活得久,就能在老东西的儿孙身上报复回来!
作者:不知道说啥好,那就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十六章
回到王府,太妃拉着女儿坐上小轿跑得飞快。
任微不忘笑着调侃,“这是落荒而逃?”转头对已然就位的大管家老丁道,“带两位姑娘去安置……太后娘娘赏下的。”
短短一句话说得百转千回,两个宫女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周身发冷。之前她们都不知道楚王妃气势这么重……所以是近墨者黑吗?想起自己身上的重担:挑拨楚王夫妻,查探消息收买耳目,最最要紧的是把卫家家传医书找出来……原本还对自己的容貌手段有点自信的两个姑娘,居然到了王府就心生怯意,她们自己都没想到。
只不过两个宫女的想法无人在意,丁大管家心领神会,带人安排下去了。
任微知道两个宫女是带着任务来的,但是她家里不养闲人,“那你们安顿一下就过来领差使吧。”不给你们机会出手谁知道你们以及你们背后的太后图的是什么。
给两个宫女的差事任微都想好了:识不来多少字又几乎零基础的你俩,究竟能不能在分拣药材和炮制药材的过程中自学成才。
打发掉两个宫女,任微一扭头,就在书房的窗户处见到了她家小胖子灿烂的笑脸。她也笑了,“专心读书,娘亲先找你爹说话。”
小胖子一个劲儿地点头,不忘跟她挥挥小肉手。
任微回到正房,衣裳没换就去东边的卧房瞧一眼傲天他爹:他正架着伤腿坐在窗边晒太阳,整个人都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任微上前戳了戳傲天他爹的眉心,“这么悠闲,一会儿给我答疑解惑可好?”
季泽把手里的书放到手边的小茶几上,“好啊。”其实他挺讨厌直接上前动手动脚,就是儿子扑过来他都要嫌弃一下,但他媳妇除外。
原主人手不足所以消息不灵通,只能依靠原主记忆和小说剧情的任微……继承了原主的这个缺点。
所以目前她必须通过傲天他爹来了解“世界的真实”,至于拥有属于自己的探子,得先把自己的药田和铺子都收在手里。
佩兰的娘亲李妈妈就是出门帮她收集信息去了。
任微换过衣裳,就坐在傲天他爹身边,先说了一遍宫中的经历,之后才是她的看法,“太后果然也在觊觎卫家医术……不是我小瞧我娘家,不是希图独门医术,太后和宣王还图我娘家什么?”她斟酌了一下又道,“看来我父亲手里的卫家医书为十娘换了个亲王侧妃之位。”
知道他媳妇跟伏三爷没什么父女情意,季泽一点不留情面,“他昨天明示暗示想要你支持公道。”
任微笑了,“我有什么本事主持公道?还不是想你出面?说穿了他是嫌贵,他觉着卫氏祖传医书起码值个亲王妃,我不就是明摆着的例子。”
季泽凝望着他媳妇:我不是……我当初……是真心悦你,虽然你娘家一心想卖了你,而且我也没有正经问过你的意思。
他媳妇似笑非笑,正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不愿意触碰的地方,他无比内疚,就是说不出话来为自己解释。
任微忽然笑了,像是能一眼看穿傲天他爹的内心,“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我也不是多生气,不过就是觉得他们这么多年还是毫无长进。”
原主都不再为娘家伤心了:忠勇伯府已经为当年的短视无情付出了代价,但伏三爷在联姻上吃过大好处,全家就开始对这虚假的好处深信不疑,这不,路眼见着越走越窄。
不等傲天他爹说话,任微就问,“对了,我舅舅怎么样?”
原主从母亲那里得到卫氏医术的传承,想必舅舅那边也有一份一样的传承,应该也有个手写的薄薄小册子吧。
季泽据把他媳妇的舅舅卫先生一家在西北的遭遇娓娓道来。
任微翻了翻原主记忆,就感慨道,“舅舅明面上不是学医的那块料儿。”
“起码粗通医理。”季泽轻声道,“原先我以为是当年害死先帝皇后和太子的那些人急着灭口,又或者是因为在营中做账房碍着了谁,倒没想到太后这里。”
任微一针见血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三拨人?”
季泽哑然。
而太后为什么会对卫家祖传医术志在必得,两个人同时默契地回避了这个话题。这和“昔日先帝吴皇后和太子究竟为什么而死以及怎么死的”一样,不适合现在问答和探究。
任微想了想又问,“太妃不是给二公子定了安平侯家的闺女?这姑娘让太后横刀夺爱,太妃就这么认了?”
季泽还真知道答案,“因为安平侯家让太后娘家抓了个把柄……安平侯的封地上有几个盐井。”
涉及盐铁了……任微秒懂,“安平侯家不该拿的拿了不少,这次是用银子买平安了。”
季泽应了一声,“搁在嫁妆里送过来。安平侯还说要补偿太妃母子。”
任微点头道:“原来如此。”
在大齐,大多数勋贵都不能直接管理自己的封地,而是拿取封地税收的一部分作为收益。安平侯封地上又有盐井,实在是个潜力巨大能可持续要银子的上好冤大头。
从这个角度上说,太后为儿子宣王选的媳妇和姨娘都挺靠谱,也挺实惠,毕竟真给宣王选个异姓王或者阁老的女儿,皇帝未必会坐视不理。
如果说针对所有坐镇西北的宗室亲王的神秘势力才是悬在头上的利剑的话,太后这边……也还是要分出但心思来应对。
打定主意后,任微就回到案前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给姒公子下帖子,请他再上门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