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曲——橦鹿
时间:2020-04-29 08:50:36

  他弯腰去捡,视线还忍不住流连在孟阮身上,收回来时,偶然看到自己选的自行车车胎上扎了一个钉子。
  这种车,骑一小段路可能还没事,但路程稍微长些就会瘪胎。
  乔康没言语,重新选辆新的。
  大家整装待发,目标月湘山。
  俗话说,桂花开满树,香飘又一秋。
  月湘山漫山遍野的金黄,尽情绽放在秋日的阳光之下,树与花之间闪着细碎的光芒,揉碎在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里。
  朱晋东骑在前面开路,指着远处冒尖儿的山顶 ,喊道:“上面有座小亭子!等到了晚上,咱们点上火,一起烧烤!”
  大家欢呼!
  骑到山道三分之一时,旁边有个小池塘。
  池塘周围桂树连绵,飘落的桂花花瓣随风飞舞,有些伶仃散落在水面,静谧安详。
  大家决定在这里歇脚拍照。
  沈夺放好自行车向孟阮走去,不料半路杀出来章舒雅,笑眯眯地拜托他用单反照几张照片。旁边的乔姗见了,也加入进来。
  沈夺不好推脱。
  孟阮拿出背包里的水瓶喝水,乔康在这时过来。
  “孟阮。”乔康微笑,跟初次见面时一样彬彬有礼,“昨天的事,我回去想了想。我很抱歉,当时太唐突了。请你不要介意。”
  这话说得还真是有大人之量。
  可孟阮是白甜,不傻。
  她接触过乔康这样的人。
  不错的家庭环境给了他们自信心,他们也确实努力争气,取得了些不俗的成绩。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高人一等,可以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乔康这时候过来道歉,无非是可能对她还存着些好感,又或者想通过自己“不计前嫌”的大度来挤兑沈夺的狭隘。
  这种人的自负和自满是无底洞的自私。
  用她哥的经典名言来说:“跟这种人说话,浪费我的时间。”
  孟阮笑笑,小鹿眼弯了下,“被一直询问私事的又不是我。乔先生,你弄错对象了。你该和沈夺道歉。”
  乔康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眼里透出愤怒和不满。
  “我觉得你对我有敌意,我不过是……”
  “啊!”
  一声尖叫震破耳膜。
  所有人闻声看去,就见池塘边,乔姗贴在沈夺的侧面死死地搂着沈夺的腰。
  “太可怕了!”乔姗还在喊,“怎么会有这东西?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原来,池塘的那边有只不大不小的蜥蜴在喝水。
  沈夺眉头紧锁,腰部较劲儿想挣脱束缚,毕竟还是个小女孩,他总不能野蛮地掰开手扯开人家。
  可是对方就是死不撒手。
  “哎呦,不就是个小东西嘛。”朱晋东跑过去抓起来,还摸摸蜥蜴的脑袋,“行了,待会儿再过来喝水吧。”
  说完,将蜥蜴放走。
  高轩缓和气氛,解释:“山里偶尔是会冒出来些小动物,但只要咱们人不招惹它,就不会有事。”
  这话在理,大家都松了口气。
  连娇滴滴的章舒雅也说其实是他们闯进动物地盘,见到了,绕道就是。
  可乔姗还是抱着沈夺不放。
  季伶伶看不下去,“都走了还怕什么?胆子这么小那回去好了,别回来再出什么事。”
  说得好啊。
  孟阮疯狂为伶伶姐双击666。
  乔康见自家妹妹抱着个男人不放,脸上臊得慌,过去把人接了过来。
  “这儿的人真没礼貌。”乔姗瞪向季伶伶,“怪不得水平这么落后,这破山也这么原始,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季伶伶哼了一声,骑上自行车率先离开。
  高轩追了上去。
  孟阮见状,心里过意不去。
  这对兄妹也真是绝了,大老远过来诚心给人添堵是吗?
  “孟姐姐,别担心。”杨光说,“伶伶姐就是不喜欢听别人说夕江不好,轩哥哄她一会儿就好了。没事。”
  看不出,我以学校为荣的伶伶姐还很护着家乡。
  孟阮更觉得自己招来的这帮牛鬼蛇神实在讨厌,根本不懂得尊重别人。
  “大家都歇够了吧?”朱晋东喊道,“那咱们就接着骑,后面风景还好着呢。”
  这么一吆喝,大家都就着台阶赶紧下,揭过刚才那页。
  孟阮看了那对兄妹一眼,正要上车,苏妙言打来电话。
  她拿出耳机插上,一边骑车一边通话。
  “怎么样?玩得还高兴吗?”苏妙言问。
  孟阮翻个白眼,说:“高兴啊,可高兴了。分分钟高兴的要上天了。”
  “……”
  怎么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话头打开,孟阮就无法按捺她吐槽的心。
  “励昊同学的发小儿,活活一个小公举!”她说,“今儿早我听小雅说,小公举昨晚发现自己没带浴室香薰,一晚上闷闷不乐不肯睡觉,最后喷了半瓶子香水才算了事。还有,早晨民宿送早点,她问人家有没有刀叉?说是用不惯勺子。人家老板端上来的是红豆粥!我真想看看她怎么用刀叉喝。”
  苏妙言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
  孟阮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严肃道:“还聊不聊了?你不觉得十几岁的孩子性格这样,将来会歪吗?”
  “歪?”苏妙言笑得咳嗽了两声,“人家父母都不操心,你管呢?你今儿是怎么了?感觉火气很大啊,要来大姨妈啦?”
  有火气吗?
  孟阮没什么感觉,只是一想起那个乔姗刚才死抱着沈夺,心里膈应。
  两人继续闲聊。
  苏妙言又问孟阮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你哥最多只能被糊弄过去一次。”苏妙言说,“你但凡再露出一丁点儿破绽,十个我也帮你打不了掩护。”
  其实在傅赢川打电话来的那天,孟阮就动过回家的念头。
  她当时觉得她在夕江待得没意义,本想着来这里思考人生,结果什么都没想通。
  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现在的她很清楚,她不想离开夕江。
  “还有,你为什么不想学艺术管理?”苏妙言又问,“你从小学芭蕾,钢琴早就是演奏级,岚姨还爱收藏美术品……你从小就是艺术缸子里泡大的,就这么不想要这一身的艺术细菌?”
  孟阮回过神,说:“不是不想学,是我学这个找不到自我意义。”
  苏妙言搞不懂。
  “你就放心吧。”孟阮说,“B市是我的家,我还能……哎!”
  “怎么了?”
  好像压到了什么。
  孟阮挂了苏妙言的电话,靠边下车,蹲下查看是什么情况。
  都不用她仔细观察,后车胎瘪得已经变了形,上面扎了一个钉子。
  “……”
  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叫她遇上。
  孟阮站起来,想叫沈夺过来帮她看看还有没有救,这一找,她才发现自己掉队了。
  空旷的山道就她一个人。
  孟阮赶紧掏手机给沈夺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
  孟阮心慌,转而翻杨光的电话。
  这时,就听“嘶嘶”、“嘶嘶”,很怪异的声音。
  孟阮视线一扫,一条青绿色的蛇盘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草丛边,正冲着她吐信子。
  “……”
  从小到大,孟阮绝对是名媛淑女里的一股清流。
  傅赢川在她家备战高考时,她十岁。
  因为哥哥没时间跟她玩,她就想办法和哥哥玩,时不时地就给傅赢川制造些惊喜。
  比如,在哥哥的笔袋里藏一只毛毛虫。
  对孟阮而言,女孩子害怕的某些昆虫,她是可以一笑置之的。
  但眼前这个不行。
  她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蛇!
  孟阮不敢乱动一下,脑子里疯狂搜索遇蛇逃脱方法。
  可她不知道蛇是不是看出来她想跑,所以蠕动了两下身子,更加频繁地朝她吐信子。
  孟阮秒怂,心脏噗通噗通地要跳出来。
  这到底该怎……
  “嗝!”
  一记响嗝儿回荡在山间。
  蛇愣了一下,迅速支起头部晃了晃,冲她张开嘴哈气。
  孟阮吓得脑仁疼,开始打连环嗝儿。
  就这程度的作死挑衅,蛇要没有表示也是愧对它的身份,只听——
  “嘶!”
  蛇唰地窜出来,孟阮捂着嘴转身就跑。
  她记得她好像看过一个纪录片,说是遇见被蛇追的情况就得转圈跑……还是直线跑来着?
  孟阮脑子里一团浆糊,哪里还能记得起来!
  “孟阮!”
  不远处,沈夺骑着自行车出现。
  孟阮眼前一亮,但马上大喊:“快跑!有,嗝!有蛇!”
  沈夺当即从车上跳下,拉着孟阮扯到自己身后。
  面前,青蛇也停了下来,快速螺旋着身躯,像是被刺激到。
  孟阮缩在沈夺身后,贴着他的后背,小声道:“怎么办?它,嗝!它……”
  “没事。”沈夺手臂后伸护着她,“你别说话,尽量别动。”
  孟阮赶紧捂住嘴巴。
  沈夺挡在孟阮身前,视线斜瞟,锁定近处的树枝,然后带着孟阮步伐轻缓地一点点向着草丛边移动。
  蛇没有被惊到,也就不像刚才那么活跃,但它没有走,还是在两人的面前不停螺旋着躯体。
  “别怕。”他轻声安慰,“我把蛇弄走,你千万别动。”
  孟阮心头一跳,下意识死死抓住沈夺的手臂,不让他冒险。
  沈夺余光看向她,拍拍她的手,“信我。”
  说完,沈夺快速拿起树枝,朝着蛇的腹部猛击一下,然后看准蛇头的位置,立即压住蛇的头部,再用另一只手捏住蛇的颈部……
  蛇被制服。
  沈夺松口气。
  这才敢让孟阮动作,让她从包里拿出披肩,将蛇包裹住送回树丛。
  “没事了。”他说。
  孟阮咬着唇,憋了好久的眼泪这时候哗地涌出来。
  “你……你真是……蛇有毒怎么办?”她越想越后怕,哭得放肆。
  沈夺忙说:“应该就是普通的草蛇。没有毒。”
  “你说应该,要是不应该呢?”孟阮喊道,“咬着你,你就,嗝!你就等死吧!”
  她哭得更凶了,沈夺心疼又无措。
  “要不你百度一下?真没有毒,我给你查资料。”说着,他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手臂上的伤口露了出来。
  孟阮立马不哭了。
  “是不是、是不是被咬到了?”伤口的血让她视线模糊了一瞬,“赶紧去医院!去医院!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沈夺反握住她的手,说:“是树枝的划伤。你看,没有咬痕。”
  孟阮愣愣,捧起手臂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
  确定是划痕,心脏归位。
  “真的没事,”沈夺轻轻地笑了笑,握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你别担心。”
  孟阮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以后真别这样了,不要随便冒险。”
  沈夺哑声道:“好。”
  他想用手帮她擦掉眼泪,可想着刚才又抓蛇又拿树枝的,便从包里拿出纸巾,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
  “不哭了。”他说,“会不好看。”
  孟阮吸吸鼻子,心想你才不好看呢。
  会不会哄人啊。
  孟阮接过纸自己擦掉眼泪。
  然后,掏出包里带着的消毒喷雾和创可贴,指着前面的石凳,说:“过去,我给你处理伤口。”
  沈夺觉得没必要,拿水冲冲就好。
  可孟阮冲他一瞪眼,他只得顺从。
  孟阮蹲在石凳前,小心翼翼地把衬衣袖子再往上卷起来一些。
  伤口不深,但有些长。
  孟阮喷雾给伤口消毒,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沈夺稍稍闪躲了一下。
  “很疼?”孟阮抬头看向他,“我拿棉签蘸着给你擦。”
  沈夺说:“不疼。”
  什么就不疼。
  这血还往下流着,伤口一碰药肯定疼。
  “疼不丢人。”孟阮小声说,拿出棉签,“你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该疼就疼。你以前就是这样,疼也要忍。”
  沈夺一怔。
  孟阮瞧他呆呆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还是问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记得以前给你上过药?”
  ***
  实验中学后身的小吃街新开一家烤冷面。
  苏妙言答应给孟阮放风,陪她去尝尝新鲜。
  可才放学,苏妙言就支支吾吾说有事,还说下次再陪她去吃,然后跑的没影。
  孟阮期待整整一个礼拜,贼心难死。
  犹豫不过三秒,一次半次的个人放风应该不会那么倒霉被发现。
  孟阮决定自己去。
  要了份至尊豪华烤冷面,孟阮美滋滋找个角落吃起来。
  她像个小仓鼠似的埋头苦吃,时不时偷瞄着周围的动向……吃到心满意足,她擦擦嘴,装成没事人离开小吃街。
  为了赶时间,孟阮抄近路穿巷子去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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