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曲——橦鹿
时间:2020-04-29 08:50:36

  沈夺冷着脸,死不开口。
  “行。”孟阮抹了下下巴的眼泪,笑了笑,“那看来我都是白操心。你就是个不顾别人感受,就凭自己高兴的鲁莽鬼!你走吧,我不想理你!走!”
  说完,狠狠地推了沈夺一把。
  沈夺对她从不设防,踉跄了半步,却又再站好继续不动。
  孟阮气死。
  打,打不过他;骂,他不言语。
  关门不见总可以了吧!
  孟阮伸手够门边,还没碰到门,人就被扯进一个怀抱。
  “你干什么?谁让你、让你……”她拼命推开他,就是推不动,“你放开我!我叫你放开!”
  “如果是我,我可以忍。”沈夺咬牙道,“但你,一下也不行。”
  孟阮一怔,不动了。
  她从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比她自己吃苦受罪还要煎熬痛苦几倍。
  在派出所的时候她想了太多太多,甚至是想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她就去求她爸用私权。
  只要他没事就行。
  孟阮吸吸鼻子,哽咽道:“那你也不能打人。知道吗?我这不是叫你忍,而是让你不要冲动。为着这样的人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
  沈夺拍着她的背,她哭得在发抖。
  “以后不这样了。”他自责道,“再也不这样了。”
  好久,怀里的女孩终于在他怀里平静下来。
  孟阮在他胸膛上蹭干净泪痕,抬起头,小鹿眼湿漉漉地看着他。
  “我有好多鬼主意呢。小时候整我哥,我哥气的都没地方哭。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智取,不能冲动。”
  这算哪儿门子的范例?
  可沈夺都依着她,点头道:“好,听你的。”
  孟阮这才放下心。
  直起身子,她喘了几口大气,小声说:“我肚子饿了,中午就没吃饭。”
  “我现在做给你吃。”沈夺牵着她的手迈进家门。
  ***
  三天后,借车一事成功解决。
  杰子不但要负全责,连带他之前的种种行为已经触犯法律,如果发哥要追究的话,杰子还得再赔偿。
  都这样了,杰子哪里还敢闹。
  发哥发嫂感激孟阮请来李朝辉帮助他们,特意邀请孟阮到餐厅吃饭。
  “来来来,小孟啊,尝尝发哥这道菜!独家秘方!”
  是道北方的乱炖。
  “小孟,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菜只有你们北方有?”发嫂笑笑,“前几年,有个北方游客来夕江旅游教给你发哥的菜谱,他又给改良了一下。你快尝尝,给提提意见。”
  孟阮瞧着一桌子丰盛的菜,心里过意不去,但又很温暖。
  这种温暖就像是家人之间的团聚。
  “您一提乱炖,我倒是想起来我爸就有个毛病。”孟阮感慨,“一到冬天,我爸就必须囤白菜。这是我奶奶的习惯,他也耳濡目染跟着这样。每年冬天,我们家厨房的窗台上都要码上十几颗大白菜,我爸说看着心里踏实。”
  “十几颗!”朱晋东震惊,“那不得吃好几年啊?”
  发哥说:“这就是北方和南方的不同了。北方冬天冷,有屯白菜的习惯。不像咱们,吃一次最多买一颗。”
  孟阮点头,“真是十几颗十几颗的买。每次我看我家窗台上排队的白菜,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说这话时,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沈夺捕捉到,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家了。
  桌上的气氛温馨活跃。
  正式开动前,发哥发嫂站了起来。
  发哥率先举起杯子,可话到了嘴边还有些害羞,便撺掇着让发嫂开口。
  发嫂不推脱,说:“小孟,这次真的谢谢你,还有李律师。我和阿发没念过什么书,不懂法律。那天要不是你来了,有理有据地说了那么些,我们可能也就花钱消灾了。”
  发哥在旁叹气,“可不是嘛。我们都觉得法律这东西吧,是离我们好远的事情,心里又不懂又害怕。幸亏遇上你和李律师啊。而且从前不觉得,现在我感觉律师可不比医生差呢!很、很……怎么说呢?”
  “很有意义!”发嫂说,“瞧你嘴笨的!医生治病救人,律师伸张正义,都是有意义叫人尊重的好职业。小孟,这杯酒,我们敬你。”
  孟阮叫他们说的心里一动。
  站起来,她说:“真不是我的功劳。我没帮忙,是李叔叔见不得人受冤。”
  “孟姐姐就别谦虚啦。”杨光笑道,“那天你出口就法律条款,比电视剧里的律师还帅气呢!这才镇住那帮坏蛋!”
  “就是就是!”发哥憨憨地笑着,再次举起酒杯,“我干了啊!小孟随意。”
  发哥来了个一口闷。
  孟阮瞧着,也拿起酒杯。
  “你会喝吗?”沈夺问。
  孟阮不是会不会喝的问题,是压根儿就没喝过。
  可就因为没喝过,所以她得尝试。
  “小看我?”她挑眉道,“我可是千杯不醉。”
  孟阮豪迈地给自己灌了口白酒。
  大家边吃边聊。
  发嫂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了,这转眼又要过去一年。
  高轩接话:“又快到花灯节了吧?”
  花灯节?
  孟阮看向沈夺。
  沈夺解释:“是夕江特有的节日,为了……”
  “哎呦,花灯节过不过的没差啊。”朱晋东咂嘴,“倒是金爷爷和薛奶奶的钻石婚联欢会可是得赶紧筹办了。我妈都问我好几次了!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弄,让老两口有个难忘的回忆。”
  大家纷纷点头。
  金爷爷和薛奶奶是整个镇上最受人尊敬的人。
  他们的钻石婚派对,每个镇民都出钱了,地点定在镇里中学的小礼堂。
  怎么热闹怎么来。
  “小孟,你这么有气质,是不是学过舞蹈?”发嫂问,“你要是愿意啊,也出个节目。”
  孟阮脸颊通红。
  慢了两拍才点点头,“我要参加。”
  吃到后面,发哥发嫂不能再作陪,得去前厅盯着。
  沈夺出来结账。
  “不行!”发哥推开,“都说是请小孟,谢谢她的,哪里还有收钱的道理!”
  沈夺直接把钱搁在吧台上,淡淡道:“算我请她,我也得谢谢她。”
  谢谢她这么在意保护他。
  发哥发嫂一听这话,咂出些别的意味来。
  发嫂说:“小沈,小孟这样的姑娘可是不好找。长得漂亮不说,关键性格好。善良大方,待谁都那么实心眼。你可得把握住啊!”
  发哥跟着点头,“你嫂子说得对。”
  沈夺没说什么。
  她有多好,他比谁都清楚。
  随后,沈夺又和发哥说了些别的事,返回单间。
  这时候的孟阮已经彻底上头。
  趴在桌上拍着桌子,冲朱晋东喊着:“你叫猪进洞!不叫朱晋东!”
  朱晋东今儿高兴,喝得也不少。
  “什么啊?还不都是一个意思!”他说,“我是夕江靳东,一生效忠我夺哥!我告诉你,你可得对我夺哥好点儿,不然我……”
  沈夺推开朱晋东,蹲在孟阮身前。
  女孩一看见他就笑。
  “……”
  确实喝多了。
  聚餐就此解散,沈夺背着孟阮回家。
  喝醉的孟阮极其不老实。
  一会儿,指着月江粗着嗓子说“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一会儿,又摆弄起兰花指说“来人,赐苏妃一丈红”;再不济,就揪着沈夺的耳朵喊“宝马,带本宫飞啊”。
  沈夺既要哄着她,又要稳住她别摔了。
  短短一段路走的看不到头。
  终于,背上的“戏精”安静了。
  她趴在沈夺背上,老实得像是鹌鹑。
  可这样,沈夺又不放心了。
  “冷吗?”他问,“很快就到家了。”
  孟阮盯着身侧泛着水光的月江,喃喃道:“我不喜欢学艺术管理,我想当律师。”
  沈夺一愣。
  “高考填的志愿不是我自愿的。”她说,“我想读法学,我的分数够了的。我兴冲冲地和我爸说,结果我爸……我从没见过我爸发那么大的脾气!摔了花瓶,叫我不许学法律。”
  那时候,孟阮对从事法律这项事业多少是模糊的。
  她只知道她的爸爸是政法大学的“未来之星”,是几十年不遇的法律天才。
  而她最崇拜的人就是她爸爸,所以她也想学法律。
  可孟伟平的大发雷霆让她不敢前进。
  就连傅女士也劝她女孩子事业心不用那么强,稳当才是最重要,将来还得顾着家庭。
  这样,孟阮听了家里的安排,学艺术管理。
  “你知道吗?我们家和法律可有缘呢。”孟阮搂着沈夺的脖子往上蹿,“我舅妈,王牌律师!锦旗挂了满满一屋子。里面有个最厉害的,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沈夺问:“什么?”
  “人民的好律师!”孟阮支棱起脑袋喊道,“厉不厉害!”
  沈夺点头,“厉害。”
  再厉害和她没有关系啊。
  孟阮又把脑袋搭回沈夺的肩膀上,“我之前一直去法院蹭课。有一次,我听教授说他师父的事迹。他师父为了帮一位单亲妈妈要回孩子,没日没夜找资料,昏倒在办公室。后来这个孩子回到妈妈身边,长大了,也当了律师。”
  法律,正义。
  孟阮认定的意义与价值。
  可为什么家里人就都不支持她呢?尤其是她的爸爸。
  虽说孟伟平学法,却没有走法律这条路,而是选择从政。可这并不影响他对法律的认知,他该明白学法是件崇高的事。
  “要是我舅妈还在就好了。”孟阮叹息,“可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得病去世了。不然,她一定会支持我的。”
  而现在,她即将读研,又一次站在选择的路口。
  彷徨无助。
  “我支持你。”沈夺说。
  孟阮愣了愣。
  “只要想学,现在学也不晚。”
  “真、真的?”孟阮不太相信,“你不觉得我这是没事找事,闲得难受吗?我都不敢和人说我想学法律,怕人家觉得我是仗着家里条件不错就作天作地,嘲笑我。”
  “梦想是最不能被嘲笑的。”沈夺想起什么,目光温柔,“更何况你的梦想那么有意义。”
  夜风寒,秋意浓。
  之前还生机勃勃的花花草草们已经枯黄凋零,处处都是道不尽的落寞与伤感。
  可孟阮茫然的内心却有了新的生机。
  ***
  回到家。
  沈夺将孟阮放在床上,正犹豫要不要帮她脱鞋,她忽然又坐了起来。
  “还没有洗香香。”她嘟嘟嘴,“不洗香香,妈妈不让我睡的。”
  “……”
  沈夺带她去浴室。
  本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洗个脸也就是了。
  可孟阮一见浴缸就开始解扣子。
  沈夺心脏突地撞了下,跑过去制止她的动作,说:“今天特殊,只洗脸就可以。”
  孟阮想了想,仰起脑袋盯着他看。
  男人目光闪躲。
  “你……”她又凑近了些,“为什么……脸那么红?”
  “……”
  沈夺脸已经不是红了,而是烧了起来。
  “我、我……”
  “是不是热的啊?”
  连耳垂都红得吓人,这得是多热啊。
  为什么不脱衣服呢?
  孟阮帮他。
  沈夺慌忙按住她的手,哑声道:“别、别闹。”
  孟阮听话地不动。
  看看自己被紧握住的手,再看看他……再看看手,还看看他……再看、再看。
  他是发烧了吗?
  手怎么这么热。
  沈夺以为她是不想让自己这么握着,当即弹开手,说:“来,洗脸。”
  孟阮拉住他,继续盯着看。
  暖湿的卫生间内。
  一人心跳正常,一人心跳张狂。
  两种心跳交织在一起,阻绝了周围其他的一切声响。
  沈夺喉结滚动,正要说话……
  啪!
  孟阮双手拍向他的脸颊,疯狂揉捏起来。
  “你说你怎么这么呆啊?怎么一点儿浪漫细胞都没有呢!一点儿,我要的不多,就一点儿就行。可一点儿你都不给我!”
  沈夺嘴被挤得嘟起来,想说话都不得说。
  孟阮继续控诉:“你说,有哪个女孩愿意收花收到的是仙人球?你给我找出来一个!还有啊,我明明那么轻,你怎么就不肯主动说载我?怕什么?你怕什么啊!”
  沈夺的一脸呆比平时更呆了,“我……”
  “你什么你!”孟阮装凶瞪他。
  可之后又秒变脸,呵呵傻笑起来,“但谁叫你长得好看呢?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又一轮疯狂揉脸。
  揉够了,她弯起晶亮的小鹿眼,笑盈盈地说:“给爷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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