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往楚天男那边看去,她完全想不通到底有多大仇多大怨,才会用这种手段来污蔑她。
兴许是被她最后探究的目光冲破了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楚天男说:“我……不只是我,我们实验室除了我还有人说乔依之最近发影响因子这么高的论文,肯定是造假的……”
此话一出,院长脸色更加难看。
肖孟昌教授被气的当下站起来:“还有谁,你把名字说出来,我挨个找大家谈心。”
楚天男感觉自己大脑就像浆糊一样,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山居然连一个名字都说不出来。
实验室大部分有项目的同学都读博了,大家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奋斗目标,关系倒不如大学时候亲密。
但偶尔也会凑在一起说闲话。
不乏有人对乔依之不了解,见她一个刚入学三个月的本科生就能发论文,询问了一句:“会不会是做假的?”
这话当下就被正在做实验的姚琼芳给怼了回去。
“做假?自己做不到就说别人做假,这种心态还是不要来搞研究了。”
不怪她不客气,当花了不少时间努力做出来的成果被人污蔑的时候,恐怕没人能泰然处之。
姚琼芳是那位读研时凭努力被肖教授看中的学生,平素跟他们这种直博的也不怎么能玩到一起。
但好在姚琼芳踏实,参加了不少学术会议,名气和发展前途不在其他人之下。
其他人被姚琼芳这么一怼,虽然面子上不好看,但也不再说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会因为一时口头纠纷就跟人闹掰。
再说直接私下人说人做假,那的确是自己心态有问题。
只有当初没跟大家一起议论的楚天男记下了这件事,她后来私底下又听人说乔依之同学一身衣服抵一个小城市一套房子的首付……
当下,就把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发了帖子。
但这会儿,面对肖老师的质问,楚天男是说不出一个确切的人名的。
在没有确凿依据的情况下,她到底做不到自由甩锅,更何况在全院老师的注视下胡乱把锅甩给别人。
乔依之和李闻风出来的时候,会议室里老师们转变了会议内容,开始商量给全院学生多加几场心理健康课程。
李闻风紧紧拉着乔依之的手,没再去看楚天男一眼,直接往外走。
出去后,外面学生不太多,乔依之停下脚步,说:“风哥。”
李闻风脸色还紧绷着,但看向乔依之的时候,眼底尽是柔软。
乔依之说:“你低一下头。”
李闻风以为他要说悄悄话,微微垂着脑袋,乔依之飞快的踮起脚尖,一个轻柔又快速的吻落在风哥唇角。
然后她拽着风哥往前走。
两人踩过满地的银杏叶,风儿把乔依之的声音吹进李闻风耳朵里——“今天又是更爱风哥的一天。”
学校论坛上的帖子没有被删除,主楼依然挂着楚天男污蔑乔依之学术做假的事情。
但一楼很快被国安部接管,他们伪装吃瓜学生,列出了乔依之做实验的时间流程,甚至连手稿都放了两张上去。
最后发了一句:“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底下评论本来就是吃瓜路人占一半,剩下的大部分是乔依之的同学,毕竟现在看论坛的大部分都是新生,老生们都各自忙活着大创、雅思托福GREGMAT的等考试,看的人倒是不多。
这下有了一楼的爆料,底下原本冷嘲热讽的帖子也立不住,有些人自己都删掉或者编辑了。
帖子里的风向一瞬间呈现压倒向转变,大部分人都站在乔依之这一边。
等晚上常文曜从陈礼那儿知道这件事,已经完全没有乔依之看帖子那会儿剑拔弩张的氛围了。
陈礼假装无意地说:“其实啊,这些材料大部分都是李同学提供的……”
常文曜那边沉默了一下。
然后直接挂了陈礼电话。
陈礼:“???”他只是提了一下,老常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家闺女和李闻风的关系?
一时间,陈礼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受到了暴击。
就在他思考着把这件事提点给小乔知道的时候,老常电话又打过来了。
“不准告诉之之。”
陈礼:“……”老狐狸你果然知道了!
他现在真的里外不是人了。开始帮之之瞒着老常,现在又帮老常瞒着之之。
他一个大学教授好好教书不好吗,掺和进来干什么!
常文曜冷静地说:“今年多加五千万研究经费。”
“金主爸爸我保证不说,守口如瓶。”
因为学院态度严肃,国安局把控舆论,再加上常爸爸也安排人控制这件事不要发酵太大。
污蔑事件到底没有出圈。
总而言之,这件事对乔依之影响不大,大家就算说起来,最多也是说她因为太聪明被污蔑了。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三天后,乔依之在教学楼前看到了学院对楚天男的判定结果。
她没有答应楚天男的‘和解’请求,只希望学院按照规矩判定。
因此,得到的结果也是各自都能满意的。
出了教学楼,乔依之跟风哥一起压马路的时候,问他:“上辈子楚天男她……有这么污蔑别人吗?”
李闻风把之之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握着,眉目间一派不在意。
“不知道,上辈子对她没印象。”
乔依之到底记忆力很好,她说:“不对啊,你上次还说你对马辅导员也没什么印象……”
如果上辈子风哥就在这个班读书的话,不应该对周围人谁都不了解的。
李闻风见小姑娘瞪大了浅褐色的双眸看着自己,路灯映照下,眼瞳剔透,亮晶晶的。
他沉默了一下。
才说:“我……我上辈子参加了三年高考。”因此,他不是清河大学零字班的学生,而是二字班的。
“……什么?”
入了十二月,天越来越冷了,乔依之的手在风哥口袋里汲取他手心的温度。
男孩子手心干燥,有些许茧子,但很能给人安全感。
“之之,那时候你住院,我当时心里难受,不知道坚持下去的意义。”
前两次考了全省理科状元,都放弃了没去读书。
直到看着乔依之振作起来念书,他才选择了清河。
乔依之猛的抱住他,在周围人来人往的马路边,她说:“风哥,你娶我吧。”
李闻风怀疑自己听错了。
乔依之把头埋在他肩窝,睫毛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
“我想嫁给你。”
男孩子眼底的震撼还没散去,眉梢唇角就先笑意满满。
他把乔依之的双手捏在手心里,摸了下温度后,把她的双手往自己大衣里面塞。
“以后抱该这样,不冷。”
乔依之见他不回答,双手握拳,嗓音有些难过:“你不想娶我吗?”
李闻风低头吻她的发顶,然后扶着让她站直。
在乔依之稍带委屈和不解的眼神中,单膝跪下,他说:“傻姑娘,请嫁给我,好吗?”
乔依之想也没想,说:“好。”
李闻风昂头看他的姑娘,这个性格从来都率真,说一就是一,考试考得好也不会假装谦虚的说‘一般般’的姑娘。
她答应嫁给他了。
之后乔依之就开始忙活着思考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以前她担心父亲的心理情况,现在妈妈病情逐渐好转,虽然嘴巴上说着嫌弃常文曜,但身体却很诚实的依赖他。
乔依之能看得出来,母亲喜欢亲爹教她写字,喜欢看亲爹那张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脸露出无奈和纵容。
在她想给父亲主动说自己谈恋爱事情的时候,亲爹在她开口之前打断了她:“之之,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爸爸不会拘束着你,但无论如何,必须保护好自己。”
乔依之张了张口,她感觉亲爹眼神特别明晰,好像早就看透了一切一样。
她问:“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常文曜看着她,努力装出父亲的威严:“自然是早知道了,闺女有什么事亲爹能猜不出来?”
与此同时,李闻风这次研发出来的新型AI和VR结合的产品在市场预投放上收效显著。
很多大厂都给他们抛来了橄榄枝。
业内此领域的龙头企业优文集团自然也不例外。
李闻风自然知道自己和沙源两个人根本不是优文集团的对手,守不住这么大的蛋糕。
但他也有自己的计划。
——“运营权和市场投放全都交给优文集团可以,但优文集团在推出成品之时必须带上我们公司,并且,我们要30%作为分成红利,至于技术入股,再给我另算。”
“要知道,我有能力研发出第一个,那就有能力改进第二个。”
他说的条款不算狮子大张口,毕竟这产品本来就是他研发出来的,自然不可能全权贱卖。
那边斟酌再三,倒是没有继续压价,而是直接同意了李闻风的合作要求。
毕竟,他们自己也发现李闻风卡他们的底线卡得很准,能一下子提出这样的要求,李闻风自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合作方。
拿着优文集团研发部的项目资金,李闻风和沙源的小公司开始做一些物美价廉的周边产品。
到时候配套优文集团的产品推出,可以继续给自己的公司打响知名度。
沙源对此不解:“这样根本不赚钱啊风哥。”
不知不觉,他也开始叫这位比自己小五岁的合作伙伴‘哥’。
“占领市场份额才是最重要的。”李闻风就算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些天来他疯狂补各种营销手段,他学的路子野,怎么实际怎么来,完全不走正统那一套。
等到他们公司的标志深入人心的时候,再独立推广更加新型的产品,那就很顺利了。
第二天夏天,刚过五月份,乔依之整个人的态度就以肉眼可见的态度烦躁起来。
甚至晚上回寝室休息也不跟室友们夜谭。
搞得大家以为她跟风哥生气,酝酿了一肚子话准备安慰她。
乔依之情绪不稳,对室友们抱歉的笑笑:“我跟风哥没事,只是我最近心情不好,可能考试月焦虑吧,谢谢你们关心。”
室友们:“……”考试月焦虑?
快醒醒,您可是年级第一,这都焦虑,那她们这些学渣该怎么办!
再说,考试时间大部分都在六月底到七月中旬,现在才五月初,还没到考试月呢!
不过,有了乔依之的解释,大家也就不那么关注她了。
话又说回来,乔依之同学也因祸得福,因为她精神紧绷,只能寻找事儿做来发泄自己的不安和忐忑。
……所以她很努力的学习、做实验、写算法、发论文。
这个月她独立完成了两篇论文的实验和成果分析,把陈教授看得一愣一愣,好几次都让她别累着自己,注意休息。
李闻风倒是一如既往的给她‘辅助’,偶尔处理一些她觉得很杂的数据。
剩下的时间他就得全部奉献给公司,毕竟一个刚起步的公司真的需要投放很多精力在其中。
沙源已经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个来忙活,李闻风自然不能当甩手掌柜。
乔依之之所以精神紧绷,主要是她记得上辈子姐姐车祸和爸爸去世的时间。
五月二十八号和六月二号。
她约了姐姐五月二十八在家里打游戏,用的就是风哥公司新推出来的VR游戏机。
乔依兰对此不明觉厉,但亲妹妹好不容易给自己提一个要求,她自然得宠着妹妹。
除此之外,乔依之还催着爸爸去做检查,做检查时自己还跟在旁边看各项数据,确认没异常后才不那么焦躁。
但乔依之依然担心,不等那个时间节点过去,她觉得自己是放心不下来的。
很快就到了五月二十八,乔依之跟姐姐打了一天游戏,得到了楚诵经纪人无数眼神绝杀,但她就是选择当一个明晃晃的电灯泡,陪着姐姐。
乔依兰宠妹妹已经成为本能,完全没注意到楚老大的眼神。
就在乔依之以为五月二十八可以安稳过去的时候,当天晚上,她收到了爸爸的紧急电话——
“母亲病危。”
乔依之赶紧坐车去疗养院。
因为远墨学长早在今年三月就研发出了相关阻断治疗的仪器,大夫们会诊了一个月,开始给苏呦治疗。
乔依之以为妈妈这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没想到她的精神突然就不受控的爆发开来。
她到疗养院重症监护室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不少人,还有一位瘦瘦的老头,乔依之记得父亲叫他‘李老’,就是第一天她来,安排人在门口接他们的那位老人。
乔依之给老人点点头,换上无菌服后进入了手术室。
他看到亲爹脸色铁青的靠墙站着,手指不住的颤抖。
乔依之赶紧去看病床上的母亲,她眼睛瞪大,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或者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派悲哀。
大夫说:“你过来叫叫她,叫她妈妈。”
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因为在给苏呦治疗这么久以来,乔依之从来都没说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那个差点被亲妈杀死,但是又完全活下来的孩子。
乔依之上前握住妈妈的手,她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再怎么说她都跟母亲相处了大半年,妈妈对她温柔又细心,为了给她回信专门去练字……
“妈……”
“妈妈,我是乔依之,乔爸爸说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你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