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杏娇和段荣春与长龙般的队伍擦肩而过,余杏娇悄悄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正和几束好奇的目光对上。她心中泛起一阵不同的感觉,不知道这些人未来又会怎么样,是不是也会被这个世界所伤害。
段荣春握住她的手,让她笑了一下,放下了车帘,但是那又怎么样,至少现在她已经拥有了彼此。
余杏娇和段荣春出了宫,余杏娇这才知道原来当年段荣春和皇后娘娘的约定究竟是什么内容:当年他和陈皇后约定,等他助太子成功登上皇位,他们母子不再受皇上的威胁,皇后就同意他带走她身边的宫女双杏。
这个故事其实早就已经在她心中明了,但是听到他第一次切实地谈起,她心中仍然有震荡。
安兰留在了宫里,她的亲生父母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人,她又没有子嗣,她宁愿在后宫里当一个太妃。
太后仁慈,过去服侍过皇上的女人并未殉葬,但是那些女人失去了她们赖以生存的男人,大半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她们一个个转变了心性。
事实上,从三年前开始,她们就开始变得谨小慎微了。
出乎余杏娇意料,又在心中隐隐有了答案的是,常有德也没有跟着段荣春离开宫中。
——在刚才,马车还没有走出宫时,他结结实实地追着马车给段荣春磕了几个响头,完全不顾他现在的身份。
他本也可以如同当年的段荣春一样,在周景身边服侍。
可常有德自请不在主子身边服侍,而是去了后宫服侍太妃。
余杏娇怅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选择。她在心里却是心酸的,爱这个字还是太过磨人又伤人。
如果当初安兰没有替她献身,或许他们也不会相知,但是就是因为安兰的献身,他们两个之间才变得那么艰难。
段荣春握紧了她的手,余杏娇也紧紧反握着段荣春的手,马车离皇宫越开越远,但是她却没有当初那种命运握在别人的手里,不知道前去何方的害怕。
余杏娇早就知道了段荣春在当初是在骗她,——说什么“还是躺下吧、小心被看见”,其实他早就打点好了一切,绝对不会让她出一丝差池。
她抿着嘴笑:“你就不怕,我方才真的和太后娘娘回去了?”
段荣春揽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怕。”声音中带着笃定,好似之前他遇见千万其他事时的不动如山。
他又在骗人,遇上了她,他总是要变成一个骗子。不怕、不怕,怎么可能不怕?他心中其实是怕的,但是还是相信她会选择他。她也是在过去无限岁月中唯一一个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的人。
余杏娇没有识破他的话外之音,但好在未来她还有永远的时间去识破他的骗局。
现在的她带着几丝期待和雀跃,翻身向外看去,一边带着笑掀起车帘,一边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段荣春舒了一口气,握住她掀起车帘的手。
他答道:“回家。”
回家。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但有番外2333333
第五十四章 番外
家......家的含义, 不言而喻。
既要有人,——那人已经在她身边, 还要在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居所。
心中怀着畅想,余杏娇混混沌沌地睡了一遭,起来后看到的果然是她预料中段荣春会带她来的“家”。
他们回到了余府。
当然, 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住人了。
永宁十八年时,段荣春带着余杏娇来这里,他们就是在院中的杏树下第一次明确了对方的真心,也明悟了什么是他们的幸福。
但是那个时候事务缠身, 段荣春纵使做了准备, 也没有打算在这里住下,院中仍能看见飞灰。
而现在余府被装饰得焕然一新,墙壁也被新粉了一遍。处处透着余杏娇记忆中余府最初的样子。
余杏娇抿了抿唇, 似乎又想要掉眼泪。
她的确什么也没有准备, 但段荣春从很久以前就在规划着他们一起出来的事情。
离开了皇宫她怅然又开心, 毕竟那里埋葬了太多太多他们的回忆。
那些好的、坏的,现在看来都是珍贵的。而这份珍贵,也都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
想到此,她又握紧段荣春的手,十指相扣。
余府就在京城, 曾经相邻着的高门大户们, 在这些年中已经破败了一小半。
整个院子很大,大到让人感觉空旷,余杏娇纠结了很久, 决定不住在这里,而是和段荣春在京城买一个小院子。
但是他们要在余府做更重要的事。
段荣春本来坦坦荡荡的人,在此刻却突然又有了久别重逢的羞赧。
——他们将要在余府举办大礼,既是嫁、又是娶。不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虽然一切都匆促,但是这件事在余杏娇心中早就是事实了,也不必有什么心理建设。
她也明白,他暗中准备了很久。——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大礼当天,余杏娇本来还有些怅然,——即使他们两个人是欢喜的,但是终究没有人来分享这份欢喜。
但是在今早她收到了皇后娘娘送来的贺礼,仍然和那些年中她每个生辰都细心准备的一样。
还有皇上教身边太监送给她的一张锦帕,那是她曾经给他的东西。那年陈皇后重病,周景被关在中宫殿外,只有她抹掉了他的眼泪,带着他教训一众太监宫女。
如今,他已经不再把这种事情当做天大的伤心难过,可余杏娇还是他心中的“双杏姑姑”。
余杏娇看着桌上锦盒中的东西,忍不住一眨眼就滚下一串儿泪珠。
段荣春请来的喜娘却连声叫道:“别哭了,小娘子,这种好事情,在今天这种日子怎么能哭呢。”
她是城中的全福人,并不知道眼前的东西是谁送给余杏娇的。只是看着他们两个人单薄得很,心中也是不忍。
余杏娇很久都没有和人这么对话了,她抹掉了眼泪然后笑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身后仍有下人来回忙碌。
府中一众下人都是段荣春新买来的,他们并不太清楚家中单薄的两位主子的底细。更不知道他们的过往。
虽然在自己家送嫁,男方和女方的人都混在一起,实在不太怎么有体统。
但是这一对夫妻给银子给的很多,而且待人接物是看起来也是周全体面的,他们便也没有仔细想。
他们只是当他们是有隐情的,毕竟前几年先帝昏庸无度,加之雪灾洪灾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家户。多的是人失去亲人、提身北上。
一众下人以为他们就是那个时候结识的一对有缘人,这也就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如此熟稔。
送嫁,是从余府到了他们新买的院子里。
余杏娇坐在轿子中,听着外面的乐声,心中始终还有虚幻感。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就像普通的新娘一样,过最普通也是最珍贵的日子。
虽然段荣春和余杏娇身边没有亲人,但阵势还是很大。因为他觉得别的新娘子缺的她一点也不能缺。
在余杏娇坐在卧房中的时候,小顺子也来了,带着安兰的一封信。
至于安兰在信中究竟如何说的,现在在这两个人心中都已经不重要。
段荣春挑开红盖头,他和余杏娇两个人的脸后在红烛的照映下红了,他看见余杏娇的眼睛倒映着红烛的光,波光粼粼。
然后红烛的光一闪,余杏娇的眼睛中只有他稍微失措的面容。他挑下她的盖头,意外地有一些手忙脚乱。
看见段荣春难得如此狼狈,余杏娇面目薄红,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之间互送生辰礼的传统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现在一身大红的余杏娇才算得上是段荣春三十年余年来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段荣春眼中只能看到她秀丽的脖颈,和大红色的衣服。
段荣春的脸很苍白,却不是当初那样没有血色的白,只显得一双眼在黑暗中无比地亮。
她螓首低垂,白皙的脸上染上红晕。
他像捧着珍宝一般捧上她的脸。
一直以来,那红烛的光都在余杏娇的眼睛中闪耀着。
段荣春笑着躬下|身,那灯灭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