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她斜眼看他,吧唧了一下嘴,“天凉了,你想和它一起凉吗?”
这个威胁真是可爱得紧,沈妄好笑蹲下身把她背起来:“嗯,不想。上来吧,小公主。”
小公主这个称呼真是土爆了,迟三穗一脸嫌弃地往他身上爬。
冬天大半夜已经彻底没了公交车,连外线的都停了。他们闲散地走在路上,希望能拦到一辆出租车。
“沈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她拍拍他的脑袋,眼睛四处看着,在对面街头瞧见了一个快要收摊的红薯摊。
她催促他:“放我下来,快快快,拦住那位想要跑路的老大爷!”
沈妄:“......”
“大爷,停一蛤伐。”他用安清方言喊着大爷停下来,看起来十分老练,“无女旁友想切地瓜。”
迟三穗能听得懂方言,但小时候连家里佣人都是说普通话,她就没说过一句安清方言。总觉得自己发出来这些话不太标准,奇奇怪怪的。
而且现在城市里都是说普通话,安清靠海,旅游业发达,甚至检票的大妈还会来几句英语和日语。方言都是乡下或者小巷子里的人会讲上几句,在公共场合说,会显得排外。
大爷乐呵呵停下来,看了迟三穗一眼,又回了一句:“隔额小姑娘卖相老灵。”
迟三穗被夸长得灵气正想开心地道句谢呢,就听见她男朋友轻笑了一声:“饭泡粥。”
“......”
这是说她又作又娇气呢,迟三穗狠狠捏他手臂,然而这人结实的肌肉差点没让她手软。
“听得懂啊?”他笑着拿出钱包。
迟三穗把他钱包塞回去,自己拿了十元递过去,嗤了一句:“我是安清人好吧!就是没去过乡下而已。”
大爷说:“好了,给。早点儿回家啊,大冬夜的冷得很!”
“好,谢谢爷爷。”
大爷把红薯递给他们,彻底关了炉子拉着车往巷子里走了。
沈妄看着自己的钱包愣了几秒,语气听起来很受伤:“迟三穗,你不用怀疑我连十块钱都没有吧?”
“我......我这是怕你把钱全用光了,就没钱吃早餐了。”迟三穗紧张地瞎解释了一通,又说,“而且我家就我一个孩子,对我比较大方。”
“这样啊。”
“嗯!”
她点点头,希望别伤害到沈妄的自尊心。
可是她忘记了这个少年在她面前从来不是人,沈妄接过红薯,纸袋子在掌心发热。
他揽着少女往前走,半个身体都压着她,厚颜无耻地说:“那以后就拜托小迟同学好好养我,我太向往米虫的生活了。”
“......你以为自己貌美如花大明星啊?”迟三穗瞪他一眼,她要有闲钱还不如去包一个乖巧的小鲜肉呢,肯定比沈妄这个说她作的男朋友顺眼。
他厚着脸皮:“不是,我是貌美如花的高中生,专门扒拉年轻的富婆。”
迟三穗“戚”了一声,心想,也就她这个年轻善良的富婆会被他扒拉走吧。
她偏开脑袋,十分嫌弃,咬了一口手上的红薯,含糊着说:“你好重啊,我觉得身上有座泰山!”
“这就重了啊?”他低低地笑,眉目疏朗,说的话却无比烦人,“那你以后还要被我压着,做点有趣的事的时候该怎么办?”
“......”
有趣的事??
狗男人,正式成年了就骚得更明目张胆了!
迟三穗涨红了脸,一把把他推开,跑出一米远,话都说的哆哆嗦嗦:“滚滚、滚蛋!!”
沈妄大步走上去,揽着她的肩,粘粘乎乎地捏她的脸:“我才不滚呢。”
.....
冬夜里天幕中没有一颗星子,刚下过雨的街道折射着路灯的光亮,热腾腾的红薯还冒着热气。
一路上的欢声笑语,十几岁的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亲吻过彼此的海风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妄哥温和有礼地(把刀架在作者脖子上)让作者为他正名:他那方面不冷淡!一夜七次不是传说!!硬气起来能吓死大家!(/≧ω\)
穗妹:我不信,除非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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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在我的地图上设定是东经123,北纬32,上海市往北一点的靠海直辖市。方言是我结合来的,别较真儿啊。
注:悲观者无处可去,乐观者死有余辜——电影《少年巴比伦》
第53章 晋江独发
海棠花已经开尽, 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冬日枯叶从窗户上洒进来,将课桌都染成了朝阳的金黄色。
迟三穗不在,没人管沈妄要不要去学校。
他迷迷糊糊睡到6点, 给她回完信息后才慢吞吞地买了份早餐,来教室上早自习。
教室里此刻还没来多少人, 大冬天的大家都倦怠, 来了教室就把空调开了起来,女生都拿着衣服盖腿上。
沈妄穿着宽松的红白校服,拉链敞到前襟,耳朵里还戴着两个白色耳机。头靠在右手手臂上, 另一只手盖在后颈处补觉。
啊......今天有礼物。
姓迟的说了有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来着, 他突然回过神来, 往抽屉里翻。翻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糖和粉粉嫩嫩的信纸,这显然不是迟三穗的风格。
“爹,生快啊!”蒋承从走廊上进来,眼镜起了一层白雾, 把手上的包子豆浆递给他。
沈妄瞥了一眼,放在一边:“你怎么又给我买?我刚刚吃过了。”
蒋承咬着包子不在意地说:“再吃一份嘛!穗妹走之前给我转了三十块钱哈哈哈,让我监督你这三天好好吃早餐。”
还真把他当崽儿养了, 沈妄很嫌弃地给迟三穗发信息:【三十块钱就想打发我了?】
【czyw:别给我崽言崽语的,你吃个早餐要上天啊!给你预约巴菲特陪吃好不好?】
【w:......】
蒋承看着他弯起的嘴角, 故意问:“爹,笑什么呢?”
沈妄抬眼否认:“我没笑。”
蒋承戳穿他:“眉梢都快扬到耳朵后面了你还说没笑,跟穗妹发信息呢?哟, 这些纸都是别的班的女孩子来祝你生快的吧。”
沈妄屈着一条长腿放在旁边迟三穗的凳脚上,看着手上五花八门的信纸,全是圣诞节贺卡,她们哪知道今天是他生日。
“你来解决这些。”他把糖全拿出来放蒋承桌上,又矮下身把里面那个礼盒拿出来。
灰白条纹的,包装得倒是挺用心。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to my 妄崽。
“......”
教她练这么久的字帖,这字还是这么丑。
蒋承把糖往后面男生桌子上一分,微微起身瞄:“穗妹给你的生日礼物还是圣诞礼物啊?”
沈妄没回,抽开蝴蝶结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顶绿色的渔夫帽。
嗯???
绿色????
蒋承憋着笑,最后忍不住拍桌子:“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暗示吗?穗妹太逗了!!”
沈妄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反问:“好笑?你脖子上的东西还要不要了?”
“......”
蒋承这头也不知道是该摇还是该点,为了自己那颗卑微的小脑袋索性捂住了嘴。
帽子里面还有一张贺卡,上面写着:我看你帽子挺多的,但是绿色的肯定没有吧!送你一顶做圣诞礼物,打开我的抽屉还有惊喜!!
花样还挺多,沈妄扬了扬眉。
觉得自己的小女朋友可能真的有点儿缺心眼,谁送自己男朋友帽子会送个绿色?
他弯腰去翻她的抽屉,里面东西摆得整整齐齐,几本书和几颗用来哄他写作业的青柠味硬糖,中间放着一个长盒子。
——是条灰红色的围巾,挺普通的款式,店面上几十块那种。沈妄第一眼就心想迟三穗肯定没把这当回事,他越看越觉得和批发市场挂在门口的那条围巾长得一模一样。
但有点特殊的是,这条围巾的尾部绣了和他戒指上一模一样的名字缩写:SW。
小姑娘针线活儿不行,白色线头缠绕得有些杂乱,但看得出用心了。毕竟迟三穗这么没耐心的人,安安静静地坐那干这种要花她几十分钟的事实在难得。
下头还搁着一封信,对比别的女孩送的精致信纸来说,她这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简直太过敷衍。
沈妄有点烦,手下意识想往兜里想去摸烟。他不擅长这种太温情的场面,跟生离死别似的。
那张纸上写着——
【Dear 崽:
18岁生日快乐,其次是圣诞节快乐。
第一次写信觉得有点别扭,不用感谢我带你抓住了早恋的尾巴!
祝十八岁的沈妄顺利考上清华大学,热爱这世界和他的女朋友!小红裙也可以做你的防弹衣,所以崽崽要加油往前跑呀。
前方灯火通明,我在尽头等你!
送句小迟鸡汤给你:拾级而上,终可拿云!
———现在凌晨两点十三分,我要睡啦!等我从北京凯旋!!】
最底端是迟三穗笔画漂浮又夸张的落款,还非常尽力地画了一个Q版卡通男孩的头像。
内双眼皮,眼尾微微挑着,一副厌世冷淡的表情。额前的头发丝画得有些乱,看得出是真的很困了。
沈妄指间拿着根圆珠笔,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眼睛看向那道跳在他课桌上的阳光,不刺眼,但在冬日有股暖意。
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泛白,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写上去。把信合上,和那条围巾一起放进了自己抽屉里。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事情刺激到了迟三穗,让她母爱泛滥了,才会大半夜准备这些东西。
如果是......他巴不得迟三穗多可怜他一点好了,他卑劣地想。
这世界真有意思,刚认识的迟三穗,对人善意又对人疏离。浑身上下带着高冷劲儿,是个绑鞋带都不会蹲下的人,酷得不行。
而现在变成了他的小女朋友,很好玩儿的一个人,他嗓子有些发哑,胸口那股淡淡的暖劲儿蔓延开来。
他的少女,真是个浪漫又可爱的存在。
早自习开始慢慢进入状态,朗读声越来越大。再换一次短袖,这批人的青春就要结束了,每个人似乎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
“爹,维哥说今天晚上给你在然哥家会所包了场,庆祝你成年!”蒋承激动地拍拍他的背,却发现沈妄肩一直在抖。
草,不会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得癫痫了吧!他站起来大力晃了晃沈妄的肩膀:“爹,您没事儿吧?”
沈妄转过来闲散地靠着墙,唇角弧度还没放下去。拿开他的手,说:“承仔,我现在很开心,说点你的惨事来助助兴吧。”
蒋承:“......”
swnhojbk,您还不如是得了癫痫呢。
*
叮咚!考试已经结束,请考生有序离开考场——
广播里传来播音员悦耳清脆的声音,迟三穗甩了甩有些酸的手,拿着准考证离开了教室。
隔壁楼下停留着一群家长,在凛冽的寒风中等待着他们的孩子,那是清华美院统考的考场。
年关将近,南锣鼓巷最先热闹起来,艺考生带着稚嫩的脸庞和最美好的目标向往着那所艺术名校。
这些人风尘仆仆如同古时进京赶考的书生,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当然,她也是的。
尽管避开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拥挤,但是害怕也是有的。
这是人生的一大分叉口,她理应心怀敬畏。
“考完了,是不是还有个面试什么的?”何溯手里游戏还没打完,丢了个暖手宝给她。
迟三穗摆出看傻逼的眼神:“昨天就已经面试完了好嘛!”
何溯把手机收起来:“哎无所谓,你回去收拾东西,我约了人去喝酒。”
“你有朋友在这?”迟三穗好奇地看了这个交际花一眼。
何溯摇摇头,指着北院书址的门口:“刚认识的,对了,你学校没什么事了吧?”
北院书址那站着四五个穿着艺考大衣的人,还有两个高挑又漂亮的女孩子,化着艺术生面试必备的妆容。
迟三穗从来不管何溯感情上的事,只是为苏荷默哀了几秒钟,回答他:“没有啊,你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这关我屁事。”何溯理所当然地说,“你妈让我给你买了机票,带你去法国玩。”
迟三穗皱眉:“你又坑了我妈钱吧?我不想去,我要回学校。”
何溯耸耸肩:“由不得你不去,老太太也去。你们这好像是全家旅游,反正你妈都安排好了。”
乔宛兰也要去的话,她还真拒绝不了,全家人都得哄着这老太太。而且他们都知道她参加了保送考试,不是非要回学校的。
“几号的票啊?”迟三穗叹了口气。
“明天晚上,我发你手机里。”何溯打了个哈欠,扯着她头发说:“找得到酒店位置吧?自己让前台给你弄饭,我走了。”
“滚吧!”迟三穗低着头拿过包,开始掏手机。
吼吼凛冽的寒风将金黄的银杏落叶吹得到处纷飞,西边天上的晚霞渐渐隐去,黄昏悄悄地降落下来。
暖手宝不经风吹,已经凉了一半。
她往手心哈了口气,慢吞吞给沈妄发消息。她才来北京的第二天,沈妄就已经冷漠又敷衍地只会给她回几句“嗯”“哦”了。
迟三穗简直不敢想如果他没考上清华,两个人异地恋的话,这脆弱不堪的感情能撑过几天。
【czyw:我考完了,吃完晚饭了吗?】
信息刚发出去,沈妄那边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迟三穗迅速花了几秒钟反应自己如今的样子,被冷风吹的脸上仿佛起了高原红,鼻涕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