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绝——喜崇
时间:2020-05-01 09:37:20

  杨果没来得及问,外面已经传来城管拿着小喇叭喊话的动静, 徐观嫌她动作慢,推着她进去了。
  他的手掌完整抵住她的腰, 宽大温热。
  杨果脚下放慢, 徐观就靠得很近,自己的脊背几乎贴到他胸口, 她能感到那里有一根带子, 是他的帆布包。
  厨房里头之前有个厨师,见他们进来就提前出去了,此时小小的空间里是猪肉海带丝的鲜味, 还有杨果身上香草薄荷的清新香气。
  徐观的头微微低下去,她的发尾扫着脖颈,动作间那味道更清晰钻进鼻腔。
  “你用什么?”他低声问。
  “什么?”杨果没反应过来,回头,额头差点撞到他的鼻尖。
  徐观没退,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说:“香水,你用什么香水?”
  太近了,杨果想。
  她也放低了声音,说:“You or someone like you.”
  “Chandler Burr.”徐观说:“难怪。”
  “难怪什么?”
  徐观笑了笑,没回答,手掌原本已经虚虚挪开,此时又贴上来,微微用力将她往更深处推,“再进去点儿。”
  一盏暖黄小灯,平日里应该是忙碌带着油渍味的空气,今晚安安静静,在水泥地面上投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杨果盯着地面转身,悄悄往前挪了一步,两道人影就融成了一道。
  排气扇嗡嗡响着,徐观看着窗外说:“要下雨了。”
  杨果抬头看他。
  “你给他钱么?”她是说这家馄饨店。
  徐观说:“租金是必要的。”
  他二十八岁了,经历过大起大落,早就懂得市井间的生存之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杨果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徐观说。
  杨果说:“我想知道。”
  徐观移开视线,淡淡说:“大概一年前吧。”
  一年前,杨果默默咀嚼这个日期。
  那之前呢?之前的两年他又在做什么?
  杨果不是没有尝试过打探他的消息,但她一毕业就离开国内,期间一次也没回来过,也没有问过谁,找了些别的途径,却只知道他在北京,再没有多的内容。
  她随着徐观的目光看过去,有些脏污的台面上堆着还未清洗的碗碟。她想起来之前徐观提到过,他曾经在餐厅打工。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什么呢?
  杨果想着想着,不觉开始出神,想象分隔在两个半球的他们,在同一个深夜的餐厅厨房,那时候季节会不同,但现在他们在一起,望着同一个月亮,听着一样的雨声。
  “你在想什么?”徐观轻声开口,杨果发现他又靠近了一点,眉眼浓黑。
  “我在想象……”杨果说:“想象我们一起在不同餐厅的后厨洗盘子,我洗完三个,你也许还在洗第一个。”
  “这不可能。”徐观挑眉:“你不是说自己以前从不做家务?”
  杨果顿住,笑起来:“对啊,你不也一样。”
  然后接了一句:“但我们学得快。”
  雨声渐大,水滴砸到树叶落进泥土,徐观说:“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杨果说:“值得的。”
  “怎么说?”
  杨果直直望进他的眼睛,表情很认真:“不管你做过什么去过哪里,我又找到你了。”
  因为下雨,电压不太稳,头顶的小灯闪烁几下,杨果看见徐观弯起来的眼尾。
  店里传来人声,厨师进到厨房,两人往角落站了站。
  墙角处有个大冰柜,没有贴紧,刚好能容下一个人站住。
  徐观走进墙角处,闲闲往斑驳的墙面上一靠,说:“摆个地摊,什么好不好的。”
  “大碗猪肉馅儿。”老板从厨房门口探出头说完,看见这两人还在,提醒道:“城管没走呢,多呆会儿。”就又出去了。
  杨果这时好像才反应过来,问:“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躲着?”
  徐观轻笑一声,“你说为什么?”
  他维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眉毛挑起来,眼婕很长,表情是戏谑的。
  杨果感到耳根发烫,害怕胸腔里的心跳声能被听见。
  千万雨滴猛地砸落下来,来势汹汹,伴随滚滚雷鸣从远到近,炸响在窗外。
  排气扇的声音听不见了,春雷也盖住杨果说的话。
  闪电照亮徐观的脸,杨果抬手,摸到他干净的鬓角,接着腰际被一只手按住,她贴到他怀里,觉得帆布包的带子有些膈人。
  厨师点燃煤气灶,架锅烧水,等水开的时间里,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徐观维持着一只手抱住杨果的姿势,笑得痞气回视他,厨师尴尬一瞬,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回过头去,目不斜视往还没烧开的水里倒馄饨。
  杨果不再说话了,也说不出来话了。
  徐观在厨师回头的瞬间就低下头吻住了她。
  他的嘴唇湿热,和之前的蜻蜓点水不同,手掌很用力,她的腰向他弯折,嘴上的动作也很重,她只能被动承受。
  他的另一只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一直往里压,但又带着克制,掌心同时轻轻揉着她的发丝。
  原来是这样的。
  他如果吻她,果然是这样的。
  这感觉她也许已经想象过很多年,几乎就在内心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春雷一阵接一阵炸响,雨势越来越大,杨果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老板的声音从外间传来,“猪肉馅儿——好了没?”
  徐观这才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指尖轻轻抚过眼角,呼吸交错间气息还稳定,看了她半饷,轻笑着说:“你怎么这么爱哭。”
  老板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催促厨师上菜。
  杨果听到两道脚步声渐渐远去,夹杂着老板不满的嘟囔:“你这馄饨放多了几个吧?工资里扣啊。”
  杨果气喘吁吁,手还环着徐观的腰,脸埋进他的颈窝。
  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徐观任她靠着平复情绪,下巴若有若无碰到她的头顶,雨声变小的时候,他说:“走吧。”
  出到前堂,店里唯一一个客人面前摆着馄饨,却没动筷子,面无表情地玩着手机,身上湿了大半,应该只是为了避雨才点的餐。
  杨果的眼眶还红着,亦步亦趋跟在徐观身后,男人走到店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问老板借伞。
  老板还坐在电脑前嗑瓜子看直播,闻言斜斜睨他们一眼,说:“我这儿没伞,你们等雨停了再走吧。”
  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两人隔着雨帘,看见白色车身从右边开过去,过了会儿,又从左边回来,迅速向来的方向开走了。
  蓝色的车顶灯在水雾里乱闪,带着奇妙急躁的生命力。
  徐观说:“去我那里?”
  隔着连接天地的雨幕,街道旁的侧柏散发出清新的水汽,两人间的温度暧昧又温柔,杨果鼻尖一酸,正要回答,突然捏了捏鼻子,最后还是没忍住,打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徐观噗嗤笑出来,天时地利人和的气氛霎那间消失不见,他说:“算了,不着急。”
  杨果心中暗恨,指尖陷进掌心,让自己清醒了点,从包里掏出烟盒,才发现已经空了。
  徐观看着她动作,又转身冲店主借烟。
  店主不情不愿甩出一包简洁的白色烟盒,烫金字体写着“黄鹤楼”三个字。
  徐观偏偏头,拿起烟盒散给杨果一根,正要点燃,杨果说:“黄鹤楼奇景,是爆珠。”
  “奇景?”徐观说:“不错的名字。”
  杨果拿起烟叼进嘴里,接着牙齿流畅自然地在烟嘴处轻轻一磕,发出极轻微的一声脆响。
  徐观学着她的样子,也点上烟,吸进第一口后品了会儿,皱眉:“爆珠?”
  杨果说:“对,很淡的甜味。”
  徐观摇摇头,表示没感觉,斜斜倚靠在门框处,双腿随意交叠,看着雨里空无一人的长街,表情淡淡。
  杨果没有靠近他,夹着烟靠在另一边门框,对面水果店的白炽灯照亮徐观的侧脸,让她隐约想起当年在学校操场上,他伸长腿做热身动作的样子。
  水果店的老板这时正在店门口张望,看见他们,回身消失一会儿,又从店里走出来,举着伞,手里还拿了一把。
  她脚步有些急,很快便穿过马路走过来,对杨果说:“姐,出事啦!”
  徐观先杨果一步开口道:“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今天起恢复日更。
  提前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29章 
  水果店的姑娘说:“晚上你们那儿不是来了个小伙儿吗?刚才那救护车就是接他的, 你们要不要去看……”
  早些时候,她在店门口就看见不远处那个一直盯着杨果的男生, 不过因为这里人多, 杨果也不是一个人,就没多在意,后来那个男生去了他们摊位,结果不知说了些什么, 杨果站起来,看着很生气地赶走了他。
  她注意到男生的脚步有些虚浮,拐进了长街尽头的小胡同,那是一个死胡同,平日里作为小情侣最爱的幽会地点, 黑漆漆没有灯光。本来是不需要在意的,但过了很久,等胡同里已经走出来两对衣衫不整面红耳赤的小年轻后, 那个男生还没有动静。
  然后就是城管突然出现,满大街的小贩们各自收拾东西, 跑路的跑路躲起来的躲起来, 顷刻间原本热闹的菜场夜市就少了许多人,而她一直没有看到男生从那个小胡同里走出来。
  出于以防万一的担心, 她自己去了小胡同查看, 开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直到角落里传来吵闹的手机铃声。
  她循声赶去,发现之前那个男生躺倒在地, 蜷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
  男生眼睛紧闭着,额头不停冒冷汗,水果店老板心中焦急,而他的手机还在地上不停震动着发出不休的吵嚷,于是先把电话接起来,还没说话,对方急吼吼的声音就来了:“川子!这么久不接?你人呢?要抓谁啊?”
  她也来不及说别的,直接打断道:“电话主人昏倒了,我先叫救护车,你来东边儿尽头这个巷子里帮我扶着他。”
  挂完电话她就叫了救护车,没过几分钟,救护车就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起到了,男人穿着城管的衣服,一看地上的男生就急得跺跺脚,把人扶着抬上了车。
  她被留在原地,先是松了口气,而后才想起来,应该跟杨果说一声,毕竟男生是从他们摊位前离开后紧接着就出事了,就算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也是知情更好一些。
  杨果本来勾起的嘴角瞬间就放下了,眉头皱得紧紧的,说:“跟我们没关系的。”
  徐观挑挑眉,问水果店的姑娘:“他怎么了?”
  姑娘说:“我也不知道,我看他好像身体不太行的样子,又在死胡同里一直没出来,快下雨了,就想着去看一眼,没想到他真出事儿了。”
  杨果突然冷笑一声,对徐观说:“他在酒吧不止喝了酒,你明白吗?”
  结合那个男生之前的反应和当下的境况,徐观这要是还不懂,也就白混这许多年了,不过他倒没有太惊讶的样子,只是耸耸肩,对杨果说:“你不去看看他?”
  杨果寒着一张脸,回身又找老板要烟,老板不情不愿嘟囔了句“这烟可不便宜啊”,还是把烟递给了她。
  杨果接过烟,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啪一声拍在柜台上,然后回到门口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才对水果店姑娘说:“谢谢你告诉我,不过跟我真没关系。”
  水果店姑娘眨眨眼,说:“好吧。你们在等雨停?我这儿有多的伞。”
  她举起手里的伞,又说:“你们需要两把吧,都可以借给你们,今晚我睡店里。”
  徐观接过她手里那把伞,点头:“一把就够了,谢谢。”
  水果店姑娘回去以后,徐观撑开伞,说:“走吧。”
  杨果问:“你送我回去吗?”
  徐观看了她一眼,转头撑开伞,白色伞面在夜色雨幕中绽开一片显眼的花,他一手拿着伞,一手突然搂过杨果的肩,声音和动作一样,沉稳不容拒绝。
  “我们去医院。”
  杨果默了默,最终还是没有反对,跟着他走出店门。
  他们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徐观停下来,站定在一株侧柏下,偏头看着杨果,似乎在等什么。
  杨果情绪还有些复杂,控制住语气说:“干嘛?”
  徐观微笑道:“你知道在哪个医院?”
  杨果又沉默几秒,然后摇头。
  徐观下巴冲着对面的水果店一指,说:“她叫的救护车,我们去问问。”
  杨果翻个白眼,身体已经被徐观带着往那边走,手机响起来。
  她接起电话,对面是个很熟悉的甜美声音。
  “你好,请问是杨果吗?”
  杨果说:“是我。”
  那边说:“我是孟媛,抱歉打扰到你,但是川川一直说想见你,我就用他的手机找到了你的电话。”
  杨果深吸一口气,声音已经带上无奈:“哪个医院?”
  十分钟后,杨果看着手机里几公里外的医院地址,还有打车软件里显示的排队人数,不耐烦地把手机扔进衣服口袋,再次点上一根烟。
  徐观凑过头来,及时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188”的数字,他又轻笑一声,安慰道:“别着急。”
  杨果没说话,徐观似乎察觉到她烦躁的情绪,又加了一句:“怎么要等这么久?”
  这真是明知故问,现在下着雨,这里又是闹市区,刚在长街上的人和附近店里被困住的人很多,肯定都会选择打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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