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果还是很忙,整日里不是上课学习,就是碾转在后街的小店卖体力活,第二三周学校部门结束招新以后,老严又安排她每周四下午去校报办公室值班,连续两三周的宿舍姐妹聚会,她都只来得及参加最后的晚餐。
这个周末又是艾玛诗组织寝室四人一道去市中心快乐,杨果要在贡茶上班,没能去,最后还是熊雅素看她手机一直震,拖着新来的学弟剥削一番,让杨果提前走了。
等她赶到学校正门口的小龙虾餐厅时,姐妹们已经吃饱喝足,百无聊赖坐好半天了。
“你怎么还没被累死?”艾玛诗抱臂斜眼看气喘吁吁坐下的杨果。
赵文琪拿了个小镜子在补口红,闻言也抽空跟了句:“我也跟这儿迷着呢,这果子是为什么呀。”
杨果拿起桌上水杯喝了一大口,“抱歉抱歉。”
“你道什么歉。”还是文韶最温柔,软乎乎的小手扯了纸巾递给杨果,关心道:“待会儿我们还要去唱歌呢,你要是太累就先回去休息吧。”
杨果确实很累了,下周还有个作业,她一字未动,打算今晚回去写的,于是顺着文韶的话说:“那我就先……”
“喂!”艾玛诗打断她,柳眉倒竖砰砰拍桌,“一个宿舍的姐妹就要整整齐齐,你自个儿说说你多久没跟我一起唱《当》了?”
桌面上此时只剩残羹冷炙,但杨果的面前很干净,一大碗剥得干干净净的小龙虾肉,已经有些凉了。
她摸着碗沿,轻轻叹了口气,“那我跟你们去KTV,但还是要早点走,晚上得提前做微观经济的作业,下周没有时间……”
“去去去!”艾玛诗不耐地挥手:“吃完走你的,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三剑客,不带你。”
杨果笑着应了。
三个姑娘就坐着聊天等她吃,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好像有时候女生的友谊,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艾玛诗还有点气,翘着二郎腿嘴硬心软:“要么你把健身卡卖给别人?反正你就去过一次,我看文韶应该有点儿兴趣。”
文韶一愣,想要摆手,被艾玛诗一个眼神制止,只好默默。
“没事。”杨果摇头:“我下周去找老严说一下,看周四能不能换人值班,多少空出点儿时间。”
办健身卡也好,买单反相机也好,都是她自己的决定,做都做了,没必要后悔。
待到周四下午,杨果特意提早半个小时到了校报办公室,老严已经坐在桌前眯着眼睛看上一期的报纸,听到声响,从老花镜后面虚虚抬眼,“来啦。”
“严老师下午好。”杨果礼貌问好,坐到他对面。
打开电脑,收到QQ群里今天下午的工作安排,杨果沉默不言认真排版,等到回神,都是下午四点半了。
他们一般值班到五点,老严来得早走得晚,负责锁门。
杨果与老严同时开口:“我有……”
杨果乖乖住嘴,“严老师你先说。”
老严推推眼镜道:“那什么,下周开始我要出差,值班负责人换成小徐,我看你们关系好像也不错,好好干啊。”
杨果愣了愣,“徐观?”
“是啊。”老严说:“你有什么事?”
杨果想要请假的话在舌尖处转了个圈,出口变成:“校报最近的那个新闻比赛,有奖金吗?”
“那当然有了,校报为了鼓励你们年轻人,可从来不抠那点儿钱。多少来着?我看看啊。”老严在桌上翻翻找找,杨果就在纸张摩擦的微响中安静等。
老严不喜欢空调,办公室里虽然有,从没开过,就用着学校多年前还没安空调时留下的风扇。
今日天气热,在办公室闷了一下午,风扇开到最大,老式的吱呀声一卡一卡,有人敲门,从未关严的门里,徐观探进半个身子,带来清朗朝气。
“老严!五点了,下班啦!”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问过大家时间,选了个最早的,之后就固定在每天18:00更新(○’ω’○)
第48章
他刚运动完, 穿着背心,额际有汗意, 手里还抱着颗篮球。
是不是上次那颗?
杨果盯着篮球出神。
老严送给徐观一个白眼, “玩得开心?让我这老头子守一下午,早该你来换班了。”
“这不就来请您吃饭赔罪了。”徐观爽朗笑着,看到杨果,补充道:“学妹一起?”
随着升上大二后繁重的学业, 学生们逐渐熟悉环境后也就逐渐变滑溜,晨跑时管起来困难,甚至都难得组织起来,校报的晨跑惯性就只安排在第一年。
徐观平日里很忙,不常来办公室, 加之杨果自己也忙,回到学校除了在奶茶店那回,她才第二次见到他。
她刚张嘴, 还没来得及回答,老严已经迅速拿了桌上的公文包起身:“也不让你破费, 小肠陈啊。”
说着话, 老严已经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准备锁门了。徐观扯着自己身上的背心, 耸肩, 也无所谓打扮,领了二人前往后街。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打招呼的人,要么跟老严礼貌问好, 要么冲徐观眨眼挥手,杨果就像个隐形人,默默扯着书包带子跟在后边。
期间路过男生宿舍,有个梳着背头的男生又扬声喊道:“阿观!”
“巧了。”徐观说完,略停下步子,将手里的篮球往那边一抛,傍晚夏风鼓荡进宽敞的运动背心,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高扬,接好啊!”
男生戴了副金丝边眼镜,穿着西装,被徐观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些狼狈,勉强接住了篮球,他有些恼怒地往这边看,“嘛呢!自己的球自己拿!”
徐观只是头也不回地扬手道:“谢了兄弟!”
杨果认出男生是单高扬,摄影协会的会长。想起前不久艾玛诗说过的,社会精英阶层的油腻模样,她虽然觉得不好,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单高扬远远看了他们一眼,回身进了宿舍楼。
杨果偏头,突然觉得有点怪,一时又说不上来。
林荫道旁的杨柳树下,火红的朱槿静静旁观象牙塔里的现在未来。
徐观彼时只觉得,这个女生挺沉默,沉默的人,内心想法往往更多。
小肠陈的店面一如既往的低调,学生们来来往往,大多提着打包盒就走。撩开门口的塑料珠帘,角落里剩几个位置,三人走过去坐下,来招呼的店员看到杨果。
他惊讶挑眉:“哟,还没吃够呢。”
杨果首先感到心中一滞,没想到北京人如此“直爽”,还真就毫不介意地将她打工的事实给抛了出来。
她瞄了眼徐观的脸色,对方没什么特别反应,手掌在桌下握紧又松开,终于还是接口道:“啊,今天有人请客,顺便就来照顾下生意嘛。”
还好正值用餐高峰,店员没空扯许多,很快就走开了。
不知徐观有没有在意到女生的小情绪,反正老严是不会注意的,他取下眼镜仔细放进包里,一边还要接了店员的话说:“没想到啊。”
杨果心跳再次凝滞一瞬,没想好说辞,就听老严继续道:“我记得小杨同学是外地人吧,没想到还爱吃卤煮。”
杨果:“……”
杨果松了一口气。
是她想多了,还以为就能知道她在这儿打工。
徐观说:“卤煮方便啊,还算个北京标志。”
猪小肠和猪肺煮好后切段儿切片,软烂烂泡在深色卤汤里,辣椒油在表面浮着,飘出深浓的脂香,香菜的边沿浸了汁儿,一筷子夹下去,裹着极入味的猪杂和豆腐泡送进嘴里,酥软香辣。
杨果确实已经吃腻了,她带着小心思,特意每周都选饭点值班,虽然累点,但是管饭,还能多出十块钱时薪。
员工餐自然也就是卤煮,连续两三周这么吃下来,她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香菜,一点食欲都无。
老严稀里哗啦吃完一碗,招手叫来服务员:“再来一碗,汤里加饼。”
徐观说:“你怎么回事。”
老严拍得桌面啪啪响:“我就爱这么吃!”
杨果不想吃,只好加入他们的话题,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徐观手里捏着块饼,对她说:“新烙的饼不好直接丢进去煮,就这么浇上老汤汁儿,嚼头足。”
他的手很大,指骨分明,看起来很有力。
杨果看了会儿,觉得耳根发烫,敛下眼盯着碗,声音有点小:“我也,喜欢这样吃。”
对面的少年轻笑出声。
“我以为你清楚呢。”他说。
你在这里打工,我还以为你清楚呢。
他真的很聪明,杨果想。
她一时手滑,筷子落下,又着急忙慌地去捡,手肘撞到桌沿,闷闷的钝痛感,也咬牙忍住没叫出来。
徐观就坐在对面笑。
太尴尬了,重新坐好,杨果脸已经红透,拿手不住掩饰性地摸着刘海。
好在店员及时过来,给老严送上新的一碗卤煮。
但他眼睛又往杨果这边瞟,来了句:“看看,吃了两三周了,还是吃腻了吧。”
杨果真恨不得拿烙饼堵上他的嘴。
老严终于意识到一些不对,跟杨果说:“你们挺熟,小杨同学很常来啊?”
店员开口道:“她跟这儿打……”
徐观截了他的话道:“打包一杯豆浆,麻烦了。”
于是店员又走了。
徐观放下筷子,开始擦嘴,对老严说:“快吃,我还有点事。”
老严拿筷子不满敲碗:“说好的请客,就这啊?”
杨果觉得好笑,平日里严肃古板的校报主任私下原来是这样的,竟然带点老顽童的感觉。
而徐观跟他坐在一起,缩着长腿笑得开心,有股子与生俱来的气质,自然而然感染身边的人,什么都变得轻松惬意。
那话怎么说的,哦,跟情商高的人在一起,你会随时都觉得舒服。
老严虽然不满,但两个人都赶着离开似的,很快收拾好东西站着等他,好好吃顿晚饭,活生生两个高个儿就在旁边站着盯着你,也不说催,实则最难受,哪还能吃下去,只得放下筷子。
出去了,老严越想越气,拿公文包去打徐观,就是个子矮了点,只能砸到背。
徐观灵活地扭身躲开,大笑着说:“诶,诶!老严!为人师表,这么多人呢。”
周围经过的人本来没在意,也因为他这话看过来了。
老严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被气出来,又拿他没办法,再不理他,虎着脸甩着公文包走了。
他一走,就只剩杨果和徐观两个人了。
徐观摸摸后脑勺,说:“送你回宿舍?”
此时刚过六点,天还大亮着,就是日光失去热度,有傍晚清风。杨果抿抿唇,问他:“你待会儿有事吗?”
徐观又笑了,“没有啊,你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
这话也就为了哄着老严赶紧走,他看出来她在那里打工,也看出来她不愿意这事儿就这么暴露出来,当着校报长辈的面。
傍晚是浅淡的微蓝色,风吹过少年耳际微长的头发,鬓边修剪得很干净。
一惯体贴,一惯温柔。
“谢谢。”杨果说:“请你喝奶茶。”
也算刚帮过她个小忙,徐观接受她的谢意,两人进到奶茶店,杨果隔着人群与熊雅素打了招呼。
熊雅素正忙着,看见她和徐观一起来,记得杨果说过自己是校报的,也没多在意,一巴掌拍上学弟的屁股让他来点单。
杨果说:“要一杯寒天爱玉,多冰。”
徐观转头看她一眼,习惯性说:“少喝点冰的。”
杨果借着从包里拿钱的动作偏过头,嘴角忍不住勾出笑来。
学弟说:“只要一杯?”
杨果又将头转回来看向徐观。
他会喜欢喝什么?要让她猜的话,也许是……
“柠檬水,半糖。”
猜对了。
留言墙下的座位空出来,杨果拿了小票坐下,下意识又抬眼看了看头顶上方的墙面。
过去两三周,已经快要被各色贴纸占满了。
左上角最高处那张粉色的,已经被不知道谁用其他颜色盖住了,杨果坐着,看不清晰。
徐观好像没在意她的动作,见女生坐下了也不说话,便先找话题:“是你一直负责周四下午的值班吗?”
杨果回神,说:“嗯,这学期周四下午没课,老严就叫我去。”
“下周他出差。”徐观冲杨果眨眼,“之后他回来,也不会再来了。”
杨果愣了愣,“为什么?”
徐观说:“你不想啊,有事没事都得坐一下午,没有领导,闲着就可以做自己的。”
这么说来倒也是,但杨果没有先想到可以利用这时间复习预习,反而飘到另一个点,“那之后,是你来值班吗?”
“是我啊。”徐观说完,听熊雅素叫他们,起身去拿奶茶。
少年身量很高,在一群学生里突出着,篮球背心后面写着数字17,XG。
他拿着两杯饮料回来,杨果已在心里想好几个话题,将才开口说了个字,徐观的手机响了。
“妈?”
他接起来听了会儿,眉心蹙起。
这是杨果第一次见他皱眉,她心里也不觉跟着紧了紧。
徐观拿着手机嗯了声,说:“那我请个假,今天就回家。”
“你别着急,等我回来。”
挂掉电话,徐观眉心也没松,但还记得杨果被打断的话,问她:“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