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是经手人,便不是王家算计,王氏也绝不无辜。”贾赦对于贾代善所说的话保持着怀疑态度,但却实在不愿意放过王氏,放过贾政。
贾代善一顿,他自然明白王氏不无辜,看着贾赦一脸的不忿,贾代善心情也很是复杂,若是旁的事,他倒是能压住贾赦,让他不要对贾政夫妇心怀怨言,但是这事关子嗣,他也说不出口,再说他心中对王家也是怨恨的,怎么将女儿教成这样?
可就算贾代善为王家做再多背书,事情却已经定格,唯一令他觉得欣慰的是这件事贾政却是完全没有参与,而贾史氏虽然偏心,但也确实不知情。贾代善知道不管是因为王氏生了珠儿还是为着贾政的名声,这件事都不能报出来,他如今已经是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心中也不如前些年果断,但是又不能不给长子一个交代,所以直接在一个沐休的日子直接上了王家的门。
“混账!”王长安看到贾代善带来的调查结果,以及王氏嫁入贾家一年有余就做出的种种令人发指的恶事,整个人差点儿气的背过气起,而让他最难接受的是儿子竟然插手了女儿的夫家事,王家跟贾家雷同,只不过长子王子胜不堪重用,次子张子腾聪慧能干,王长安也曾想过越过长子将幼子扶上位,但是却得了上面训斥,如今只能越发偏爱幼子。
王子腾一进门就被父亲甩了两巴掌,整个人都有些懵,但却在看到贾代善的时候眼神微缩,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自己那个蠢妹妹做的事暴露了!
王子腾自然不会承认此事跟他有关,直说给了妹妹几个人帮她管理陪嫁庄子上不听话的奴才,他是指天发誓自己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也绝没有这样的心思,长子继承家业是祖宗传下的规矩,他只愿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出人投地。王子腾心中也确实觉得冤枉,因为他也是事后才知道,为了不被牵连,所以帮着自己那个蠢妹妹抹了一些线索而已,但却未想到还是被贾家查了出来。
贾代善本就不愿跟王家恶交,所以叹气之后,顺势就替跪在地上的王子腾说了两句话,说自己也不信王子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直说他觉得此时极有可能是两家都遭了算计,要不怎么很多细节都被摸的如此干净?
王长安当然是顺着贾代善的意思说,如今女儿已经摘不出来了,儿子必须保住,也绝不能跟贾家生分了,王长安倒是比贾代善心硬些,只对贾代善说不管贾家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接受,只求看在贾王两家多年的情分上,不要让王家其他的姑娘嫁不出去。甚至直接告诉贾代善,王家还有一庶女尚未定亲,乖巧听话且年纪尚幼,如今不过十二岁,他会好好教导,并将其记在嫡妻名下。
“王兄严重了,到不至此。”贾代善闻言有些讪讪道,他是想过惩罚王氏,倒却没有想过弄死她,再聘王家一女。嫡女尚且如此,他对王家的教养也确实心存疑虑。要知道调查的时候,贾代善还查出原本贾史氏一开始想要替儿子聘的是王家嫡长女,但却在见了两个姑娘的面后,改聘了嫡次女,而王家长女则嫁去了薛家。其中若是没有猫腻,他也不能相信,之前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政儿不能继承家业,王家长女也确实稍显懦弱,次女爽直明丽更为合适。
王长安自然不能让贾代善心中的疑虑成真,王家的上上下下嫁出去的没嫁出去的姑娘都不少,等贾代善走后,王长安也查了一番,他查出的结果却比贾代善更多,他已经明白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孽障自己所为,别的事他可以替这个孽障兜着,可是不敬兄嫂,毒害嫂嫂这样的罪责,他帮不了也不愿帮。而且在此之前她还有算计嫡姐的事情在,要知道当初他想着长女性格温顺,嫁到贾家,贾政毕竟是次子。次女直率能干,嫁到薛家,薛家是皇商,需要凡事能够决断的主母,可最终两个女儿的婚事却颠倒了过来。
“荣国夫人曾给嫂嫂透露,想要聘了妹妹回去管家。”王子腾心道这是也全然不能怪王家,若不是荣国夫人起了那个头,妹妹怎么会一早就起了这样的心思?长幼有序,他不就吃亏在幼字上面,可他也没想过弄死大哥取而代之?
王长安闻言心想大儿媳史事也牵扯其中?但仅凭一句管家,也不足以定罪,但此时实在不能在对人多言,于是重重的叹口气,对王子腾,让他赶快去寻一个女先生跟教养嬷嬷,又命人将唯一的庶女单独迁出来用心去教养。
贾代善回到家中,原本还有心劝劝长子,直到王氏莫名病倒之后,便已经明白王家的选择,感慨之余,便直接告诉贾赦此事已有定论,不必多言。
王氏病倒了,且据说已经到了起不了身,最多只有三五年的寿命,贾赦对此也说不出其他,自是只能罢了。
王氏病后,贾代善让贾史氏全权负责照顾贾珠,让她将管家之权全数交给张氏。又把贾政叫过去训斥一番,让他不得亏待王氏之后,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贾政,贾代善最终还是把王氏做的事情瞒了下来。
王氏突然病成这样,贾史氏心中也已经明白之前大儿媳的事情估计就是她做的,还害得自己彻底失了管家权,原是想叫过去痛骂一顿,但突然转念一想,怕自己曾经对嫁到王家的侄女说的话被人知道。
王氏病了,且活不长,张氏彻底管家?贾澜对这个结果也很是惊愕,她原想着拉贾赦一把,然后看着其他人作死,但却没想到如今成了这样,王氏若是死了,那块石头到底是谁生出来的啊?
但很快贾澜就顾不上纠结贾家的事情,因为四皇子君泽昶——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虽没有给兄弟守孝的事情,但是贾澜还是给君泽暄跟自己换了身颜色不显的,看着出宫来报丧的宫人问道,四皇子素来嚣张,其母又是隆昌帝多年圣宠的安贵妃,在所有皇子之中,出身仅次于太子,但哪怕是太子他都不放到眼里。但他却是隆昌帝真正宠爱的儿子,没病没灾就这么突然去了,令贾澜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宫人只道是出了急症去的,其他也说不出所以然,但君泽暄还是只能带着贾澜进宫。可到了宫中,两人皆是一惊。
四皇子尚未及冠,但素来得宠,身份也高,可到底也已经十七岁了,不至于连个像样的灵堂也没有?可偏偏如今的情形便是如此,四皇子昨夜去世到现在已经五个时辰了,可灵堂还是没有搭起来,安贵妃病倒了,隆昌帝也请了太医,皇后在侍疾。只二公主永平一个人在皇子所哭的不能自已。
第71章
“那叫我们进宫做什么?”君泽暄对这个四哥没什么好印象,如今灵堂未起,有没个管事的人,便是太子等人都没插手,就这么急火火的将他们叫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四皇子昨夜还好好的,得了皇上的赏赐,可是夜里奴才被人叫醒,才知道四皇子去了,安贵妃当时就晕了过去,皇上也急火攻心吐了血。”贾澜问了好些人,都只听是突然去了,没有一点儿征召,不过昨夜侍寝的贵人受了皇后怪责,被圈禁了。
皇帝病了,君泽暄自然要过去看看,贾澜也只能跟着太子妃一众汇合。灵堂的事情还是太子命人搭建了起来。整个皇宫的气氛怪异到了极点。
“本想着收拾妥当了,过两日再办乔迁宴的,谁想出了这样的事情?”三皇子妃跟贾澜坐在一起,皱着眉叹气道。
贾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四皇子没病没灾,明显死的不明不白,还办什么乔迁宴,依照安贵妃的性子,到时候能生撕了你。
“八弟妹的生辰也马上就到了是吧?”三皇子妃看贾澜没有说话,直接扭头问她。
贾澜这才赶忙回答:“十二月二十六是正日子。”
“那倒是可惜了,不过三天而已,我听说你们府里的红梅林特别的漂亮,还想着到时候给你庆生的时候去瞧瞧呢!”三皇子妃有些可惜的摇摇头,轻笑道:“便不是生辰,想来八弟妹也不介意我去逛逛的。”
“三嫂想来,我定是欢迎,不过这赏梅,却是不能了,梅树大都太小,到现在也只是零里零散的开了几朵而已,若要赏梅,想来还得等上个两三年。”贾澜赶忙解释说。
三皇子妃有些可惜道:“这样啊!既然八弟妹不欢迎,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贾澜闻言更是好奇的看着她,这人怎么比二皇子妃还难缠?
“三弟妹这是怎么了,本宫刚才听着八弟妹可是说‘定是欢迎’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不欢迎了,八弟妹年纪小你可别欺负他。”太子妃突然开口道。心想着三皇子妃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就她一个人在那里唧唧歪歪,没事找事,简直烦透了。
三皇子妃被太子妃一噎,说了句我跟八弟妹闹着玩呢,便不再多说。
贾澜进宫两个时辰之后,听说皇上醒来之后,下旨封了四皇子为宸郡王,然后处置了一大批伺候不利的奴才跟太医,然后命人给四皇子风光大葬。
“昨夜侍寝的是甄贵嫔,并非陈贵人。陈贵人就在刚才也暴毙了。”君泽暄见过隆昌帝之后,跟着君泽晸回到皇子所,这才听道奴才回报。
君泽暄皱着眉头,看着自家五哥,不耐烦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隆昌帝的旨意下了以后,宫中才真正的开始操办起四皇子的丧事来,满宫上下一片哀荣,跟之前的气氛截然不同,贾澜随波逐流的跟着几个皇子妃后面,在命人在路上设了祭仗。
宸郡王没有大婚,又未及冠,也没有子嗣,身边虽有侧妃侍妾,可到底不算成年,丧礼不过七日便已经全部办完了。因为接下来便是除夕,等除夕夜的时候,离四皇子去世不过九日,宫中却已经开始披红戴绿很是热闹,贾澜君泽暄身上素寡的衣裳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四皇子这个嚣张了十七年的皇子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也似乎并没有在除了安贵妃跟安平公主之外的人心上留下印记。
“父皇今日在前头已经下旨给未过门的四皇子妃重新赐了婚。”除夕晚宴之后,君泽暄带着贾澜离宫的时候,有些讽刺的看着满宫上下的热闹,轻声道。
贾澜闻言便觉得浑身有些发愣,看着满宫的喧闹,也觉得格外的刺目,这么久了,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适应的时候,生活便再给她来了一下子。
“我们以后没事,就不要进宫了。”贾澜一直到坐到马车上,这才轻舒一口气,对着君泽暄认真道。
君泽暄伸手搂住她,轻应了一声,然后问:“澜儿,你说百姓们过得正常的日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书上说是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可我却从没见过。”
“正常的生活?”贾澜闭上眼睛,回忆着自己当初年幼时期的幸福生活,慢慢的说:“正常的生活应该是父亲像一座大山,扛起养家的重责,母亲照顾好全家的生活学习,父女……父子、母子之间应该是彼此关心,家长帮孩子成长,关心爱护让他们少走弯路,孩子则在成长的过程中带给家人快乐……一家人可以生气,也可以有争执,但是都在彼此心中。生气却不会记仇,争执确还有和解。不管做什么,不论贫穷还是富贵,家人始终是最重要的存在。”
君泽暄静静的听着,面前恍惚出现了她所说的画面,等到回过神,却看到贾澜满脸的泪痕,伸手帮她擦干净之后,君泽暄轻声承诺:“那我们以后就这样过,不管做什么,我都把你放在心里,我们过正常的日子。”
“嗯!”贾澜重重的点点头。
君泽暄从前看世界,大都从书上看,如今因为贾澜的原因,头不再频繁剧烈的疼痛,他对周围的事务也不如从前那样敏感,便开始学着用眼睛来看,用耳朵来听。
大年初一是贾代善的生辰,初一甚少有人出门拜年,但贾代善有圣眷,便是宫中也赐下了赏赐,贾澜让人也将礼物送了过去。她跟君泽暄则一早醒来就相互拜年,君泽暄还给了贾澜一个红包,说是每年哥哥都会给他一个,他现在也给贾澜一个。然后两日换上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手牵手的在府里游玩。
不扫地不泼水不走后门不骂人,君泽暄听着贾澜说起过年习俗,很认真的应允了下来,除了不发火骂人之外,都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所以他觉得自己只要做到不训斥他人就够了。
君泽暄的记忆超群,便是天天看着相同的景色,他也能说出不同来,贾澜挺喜欢这种感觉,听着他说起今日跟昨日的不同处,也觉得特别的新鲜。
虽然看似什么都没做,君泽暄也一样觉得挺好,一起吃饺子,一起逛园子,一起说心事,一起看书,一起画画……比起今日的宁静跟悠闲,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要去想从前的日子,这样挺好。
“奴婢怎么觉得八皇子跟皇子好像不是十二岁十一岁,而是八十二岁,八十一岁?”惠儿看着八皇子撵了所有伺候的人,拉着主子在院子里遛圈,忍不住对着芍药念道。自家姑娘本来老成,如今八皇子怎么也这样啊?
芍药觉得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主子既然愿意这样,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能顺从。扭头问:“明日回门礼备好了么?”
“早备好了!”惠儿看了眼远处在亭子里不知道说什么贾澜,笑着说:“皇子妃年前就让人把这一个月要送的礼全部备好了。
大年初二回门日,即便贾澜对于荣国府并不喜欢,但这事还是不能免,君泽暄一大早起来,跟贾澜用了早膳之后,这才带着贾澜回门。
普通女婿要做的事情,君泽暄完全不必要,荣国府一大早就大开正门,等着他们的到来,贾澜一进门就看着贾代善携了全府的人跪在他们面前,心中忍不住升起快意。君泽暄在皇宫之中素来就是我行我素,也甚少出现在人前,皇子娶妻也没亲自出来相迎。第一次来荣国府,一身大红皇子服,披着一个白狐的斗篷,虽然态度傲慢,但是精致的脸蛋还是惹得众人有些恍惚。
“不是说八皇子是个傻子么?”贾史氏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直观面对贾澜嫁入皇家后的生活,她只觉得浑身发颤,恨不能上前直接撕烂她的笑脸。
赖嬷嬷没敢回话,她刚才悄悄看了一眼,便觉得八皇子不似凡人的美,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三姑奶奶。夫人的心意她明白,但是却不敢认可,要知道三姑奶奶可是嫁到天家了,再也不是当初连她这样的奴才都能随意欺负的可怜虫了。
君泽暄能陪贾澜过来已经是出乎贾代善的意料之外了,因此对于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全程没有一点儿笑容的样子,虽说心里并不在意,但还是将陪三女婿的事情交给了贾赦,自己拉了大女婿二女婿说话。
“嫂子如今怎么越发瘦了?”贾史氏年前就被贾代善强制的卸了管家的事情,全部叫到张氏手里,贾澜回门,一身缩小版的标准皇子妃服饰,身后还跟着两个看着颇为严肃的嬷嬷跟四个丫头,贾史氏便是不耐烦,也只能硬撑着,不过贾澜却在问好之后,扭头跟张氏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