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母子俩出去了,家里剩下贺明辉和一对子女以及田宁,他下意识摸摸口袋要吸烟,后知后觉想起来忘了给压岁钱,摸出来十块钱交给贺东升。
“喏,田宁第一次上门,得给压岁钱,你们俩……好好处。”
贺东升没推辞,田宁乖巧道谢。
贺明辉咳嗽一声:“你们先玩,我去吸根烟。”
他说完就回房了,客厅里剩下三人,田宁想起买来的围巾,从提包里拿出来,隔着贺东升对那边人说:“盈盈,这是送给你的围巾,你看喜不喜欢。”
贺雪盈盯着那条粉红色围巾看了看,想伸手去接,又想起什么,没好气的接过来,冷声冷气道:“谢谢。”
田宁保持和善的微笑:“你喜欢就好。”
贺雪盈捏捏那条围巾,柔软暖和,看起来就不一般,脸上勉强的哼了一声。
贺东升蹙眉:“盈盈,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
贺雪盈一脸委屈,嘟着嘴巴问:“我怎么不会好好说话,哥,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你能不能一见面就训我啊?”
“你总不去姥姥家,我事情也忙。”
“可是我也忙啊,我总不能天天去姥姥家,太远了。”
贺雪盈说完,拽着贺东升的胳膊:“哥,你跟我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贺东升坐在那儿没动:“在这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贺雪盈瞟一眼田宁,不高兴道:“这是秘密啊,你过来我才能告诉你,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嘛。”
‘别人’有自知之明,田宁站起身笑着说:“要不我去给婶子帮忙吧,你们慢慢说。”
“不用。”
贺东升很快站起来:“田宁,你坐着,我跟盈盈说一下就过来。”
田宁笑的懂事大方温婉和气:“好的。”
兄妹俩去了小房间里,贺雪盈示威似的回头看一眼田宁,田宁微笑纹丝不动,看着那扇门在眼前砰的关上,刻意挤出来的笑容消散片刻。
要是真嫂子,这会儿非得跟贺雪盈置气不可,姑嫂大战片刻就能开启,田宁一想不对,她也不是假嫂子啊,四下随便看了看,贺家住的房子是两室一厅零厨零卫,当父母的住主卧,贺雪盈住另一间,田宁记得范秋月的亲生儿子住的是客厅隔出来的一个小隔间,家里没有贺东升的半点痕迹。
田宁笑的冷淡,思考过后还是决定起身开门去走廊给范秋月帮忙吧。
门外,范秋月正在切肉,见她田宁出来连忙说:“你怎么出来了,这里有我就行,快回去,天冷!”
田宁走过去,笑容乖巧:“婶子,我还是给你打打下手吧。”
范秋月为难的四下看看,最后拿起来两根大葱:“你帮我剥两根葱就进去吧,这进进出出一冷一热可别冻着了。”
正是饭点,对门有人出来做饭,看见生人,打量之后问:“哟,秋月这是你家亲戚?”
“东升他对象,今天来走亲戚。”
中年妇女又盯着田宁上下看,啧啧道:“长得不错啊,啥时候结婚,你这要当婆婆,以后能轻松点儿了。”
范秋月笑笑,叹气道:“东升的事他自己定,结婚还早呢吧。”
又想起什么似的,踌躇担心地问:“田宁高三怎么样?学的还好吧?”
田宁点头,谦虚道:“还行吧?”
那妇女又惊讶了:“哟,还在上学啊?”
“是,高三呢。”
那人撇撇嘴,跟范秋月挤眉弄眼的不说话,范秋月瞪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跟田宁说:“田宁呀,你剥好葱就进去吧,这有我一人真就够了。”
田宁笑笑,没再推辞。
屋里,贺东升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贺雪盈不高兴的做到椅子上:“哥,你都不关心我,净关心你对象了,你知不知道我和黄涛吵架了,我觉得他对我越来越不好,你去揍他一顿吧?”
黄涛是贺雪盈的对象,两人定媒一年多,但因为没分到房子,一直没有结婚。
贺东升啼笑皆非:“我打了他你不心疼吗?”
“我……”
贺雪盈气的跺了跺脚。
贺东升正色道:“他家里两个儿子,给这个不给那个,要是分不上房子,你们去买个宅子自己建房子也成,顶多离的远点。”
贺雪盈抠着手指头说:“不行,那就住到村里去了,再说,盖房子也要钱啊。”
后一句她声音越来越小,又仰头看看贺东升,一脸期待。
“哥,我年前的工资都没了,你有没有钱,借给我点呗?”
贺东升神色不变:“你工资都去哪儿了?借钱干啥?”
贺雪盈指指身上的呢子外套:“买衣服还有皮鞋了,我手里头没钱心慌,再说,你有钱供那个谁上学,都没钱给我点啊?你可是我亲哥呢!”
她这个亲妹妹还没金贵到上学,田宁凭啥让他哥供着?当自己是天仙吗?
“你每个月有三十二块钱工资,月月都能花完?还来找我要钱?雪盈,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这毛病得改改,再说,你和黄涛上班也有三年了,一点钱都不攒,以后怎么过日子?”
贺雪盈很快听出他话外之音,怒气冲冲的问:“你是不是就是不给?”
贺东升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正好碰上田宁开门进来。
“你……”
田宁笑着解释:“我出去看看婶子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贺东升示意她继续坐着,冷不防被贺雪盈从身后推开,她指着田宁大声说:“哥,你就是个白眼狼,你就向着她,我没你这个哥!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她给你下迷魂药了吗?”
“贺雪盈,她是你未来嫂子,你说话放尊重点。”
贺雪盈冷哼一声:“凭什么?我不认她当我嫂子!”
贺东升眼底堆积着浓浓的冷意:“你认不认,她将来都是我媳妇,贺雪盈,你——”
“这是怎么了?”
范秋月拿着锅铲进门。
“东升,雪盈又咋了?”
贺明辉捏着烟头皱眉从主卧出来。
贺雪盈见父母都在,气的抹泪,脚一跺直接说:“你们就吃你们的,我才不要跟这个女人一起吃饭。”
她说完转身就跑了。
范秋月连忙喊:“盈盈,回来,外面冷!”
“不要管我!”
贺雪鹏拎着汽水从外面回来,立刻被范秋月推着出去:“快点,把你姐找回来,这大过年的不能不在家吃饭啊!”
门外还有人问贺家出了什么事,范秋月笑着应付过去,哎哟一声去顾着她的菜了。
门内,贺明辉嘬一口烟屁股,吞云吐雾之后皱眉说:“东升,雪盈好歹是你妹妹,你别总是跟她吵,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田宁表示很她得表现的很尴尬。
贺东升却笑了,扭头盯着贺明辉问:“爸,盈盈跟我要钱花,你才是她爸,你要是给她的钱够花,她犯得着跟我要钱?”
贺明辉被噎了,又气恼道:“这妮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回头我让你妈多说说她!”
他又回房了。
客厅里剩下贺东升和田宁。
“这样,不会有事吧?”
贺东升摇头:“不会,她会去找她对象。”
田宁点点头,小声叹气,有点忐忑不安。
贺东升握住她手腕,皱眉想了一会儿,问:“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好吧,别人会说你闲话。”
准确来说会说他们两个人的闲话,他们一走了之,势必将事情闹大。
贺东升也很快想明白了利弊,眉宇间闪过一抹狼狈,拉着她坐下没再说提前离开的事。
很快,贺雪鹏回来交代了贺雪盈的去向,她去了未婚夫家里,两人定媒之后走动频繁,贺雪盈也常去吃饭,看这架势是要晚上才回来。
同范秋月一起做饭的人不由感叹:“这盈盈脾气真大!”
“唉,我现在都后悔是不是把盈盈惯坏了。”
“你当后妈的做到这份儿上就够了,真的。”
范秋月皱眉,叹口气说:“我还是让雪鹏给送去两碗饭,免得人家说闲话。”
“也是,黄涛他妈不是个省油的灯。”
范秋月眉头皱的更紧了。
等午饭做好,五人支起桌子草草吃了顿饭,范秋月满是歉意的说:“田宁,今天对不住你,等盈盈回来我说说她,这孩子其实挺好的,以后你们姑嫂经常见面培养培养感情就好了。”
田宁笑笑:“婶子说的是。”
饭后,田宁与贺东升没有久留,告辞离开的时候范秋月送他们到楼下,一路嘱咐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慢点,记得给亲家公亲家母带好。”
田宁望着范秋月看不出任何破绽的笑脸,唏嘘不已。
离开家属院之前,他们碰到了贺雪盈从另一栋家属楼出来,瞧见他们也是昂着脑袋看一眼,立刻跑远了,一句话都没说。
田宁皱眉问:“要不要跟她好好说说?”
贺东升不甚在意的说:“让她气去吧,她说的事没商量。”
“她……跟你因为什么事吵?因为不满意我?是不是有认识的好姐妹想要介绍给你?”
这话脑洞大开。
贺东升抿嘴笑了,越笑越觉得好笑:“你怎么会想到这一层?”
“不然是因为什么?”
“她花钱没有节制。”
田宁默了,贺雪盈一身衣着打扮很时髦,连头发都烫过了,这在小县城里还是很少见的,她在纺织厂工作,工资都是有标准的,但能花超也不容易。
“你没有劝过她吗?”
贺东升沉默一瞬:“以前我多数时间跟爷爷住在一起,她跟他们住,我说的话她不听,再说我有时候会给她零花,姥姥舅舅也给过,他们也给,从小养成的性格。”
田宁明了,小心的说了一句:“你后妈,看起来人还不错。”
面面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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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贺东升笑了。
田宁听到他的笑声。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贺东升摇头:“你没说错,看起来是这样的, 那你喜欢她吗?”
田宁诚实的说:“不喜欢啊, 她只是看起来不错。”
其实范秋月一看就是面甜心苦的后妈,表面功夫做的很足, 所有人都会在表面上称赞她是个好后妈, 但仔细观察贺家的情形, 就各有门道了。
单从贺家如今的布局就能看出。
“你以前住在哪里?”
“爷爷去世前我跟爷爷住,当时我们俩住在租给杜振那宅子上,后来爷爷把它卖给我了, 我十块钱买的。”
田宁听了笑:“爷爷是想这样封住别人的口?”
贺东升嗯了一声:“对, 他怕我以后没地方住,我不是还有个小叔在外地,但都想能分的分点, 宅子他和我爸都盯着呢, 爷爷就把那十块钱分给他们一人五块。”
“那他们有找你算账吗?”
“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儿了,再说,这事他们又不占理。”
也是,人家最多说老爷子偏心,贺明辉也不会拆贺东升的台。
“我们去看看你妈妈吧?”
“……好。”
贺东升的母亲埋在一处坟场, 如今正在规划成墓园, 县城不比农村到处都是土地,丧葬都是集中处理,二十多年前的坟稍显矮小, 但维护的很好。
“我每年都会过来,姥姥他们前些年都会来,这几年不敢来了。”
女儿英年早逝是老人家心中难以言说的痛,年老之后更不敢触景生情。
田宁恭恭敬敬鞠躬。
两人站在墓碑前站定,都没怎么说话,贺东升慢慢握住田宁右手,迷茫道:“其实我只记得她照片长什么样儿。”
贺母生完双胞胎后在医院大出血,抢救无效去世。
“她去世的时候我刚生下,听说眼睛都没睁开。”
田宁回握住他,听他慢慢讲,贺东升的情形大概比父母离婚的小孩子还要艰难,看贺明辉那样子都像个甩手掌柜,对贺东升也呵护不到哪里去。
“你别太伤心。”
“其实小时候我根本不懂,就是大概知道跟别人不一样,那时候范秋月也不敢做的太明显,毕竟有爷爷镇着,后来长大了也就不关注这些了,我自己活的也挺自在,不缺人疼我,偶尔会觉得挺对不住我妈,让范秋月完全取代了她的存在,不过好在她不会知道了,也不会伤心。”
田宁仰头看他迷茫的侧脸,往他身边靠了靠。
“盈盈,是不是她故意养的跟你不亲?”
在来之前,田宁没想到会将这个话题说的如此直白。
贺东升愣了一下,含糊道:“估计是吧,她对盈盈挺疼的,又是从小带大的,盈盈把她当亲妈,后来长大知道范秋月不是亲妈,还闹了一场,现在不和我亲倒是真的,我们都没什么办法,姥姥说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也不可能时时刻管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