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你好歹是个大学生,咋穿的跟人家差不多?应该穿婚纱啊!”
田宁淡淡道:“这儿哪有婚纱?穿这个就行。”
田爱红看她不高兴提,立刻转了话题, 拍拍被子说:“宁儿, 今个儿我陪你睡吧?咱姊妹俩长大之后还没在一张床上睡过呢。”
“不用,那边屋子里咱妈不是给你铺了床,我不习惯跟人一起睡。”
“啧, 现在还有啥不习惯的?”
田爱红眼神暧昧的撞了撞田宁肩膀, 言语之间都是特意表现出来的熟稔。
拐弯抹角说了一通,最后话题转回田宁和贺东升的工作上面,田宁当个中学老师是没啥能沾光的,可是贺东升不一样,听说都是开了公司的人,咋也能安排几个亲戚吧?
“你姐夫在家天天没事儿干, 妹妹, 你出门儿之后可不能忘本啊,以后有啥用得上你哥的,就跟我说一声, 我保证他给你办利落。”
田宁听的耳朵出茧子,田家说这话的人排成队,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不敢麻烦姐夫,人家都说种地的农民有吃有喝,比我们这穷教师强得多,姐,你就别抬举我了。”
一字不松口。
田爱红好悬没当场甩脸子,小声嘀咕:“不就是上出来个大学,看给你能的?”
田宁好整以暇的笑问:“我不就是上个大学,看给大姐你急的,咱俩以前也没多亲啊 。”
“你这妮子……”
田爱红到底不敢把话说死了,扭头去找李凤英唠叨:“妈,照我说,你不该一点嫁妆都不给她,你看现在,一句软话都没有,咱家人想沾光都不中,以后咋办?”
如果给了嫁妆,啥都办的漂漂亮亮,咋可能不给自家一点好处?
李凤英冷哼一声:“你当我给她嫁妆,她就记得我的好了?这妮子我算是看出来了,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哼,她现在逞能,以后就知道苦头了,那边婆婆指望不住,孙家那俩也老了,我看等她生了孩子用不用我这个当娘的!”
“妈,那现在咋办啊?”
“……不办!”
田家院子里光秃秃啥也没有,田旺发看着也觉得后悔,连床被子都不缝实在说不过去,可事到临头再想反悔,可哪有时间再去置办东西?
临睡前,田旺发找李凤英商量:“要不,看看宁儿她俩嫂子还有新被子没有,总不能啥也不给?”
李凤英冷着脸说:“她俩嫁过来你又不是没见过,统共带了几张被子?那田宁当年还给刘金玉被子泼上泥水了,我看现在还有泥点子没洗干净,咋用?”
“唉,真是……那明儿人家问起来,咋个说法儿?”
“随你便。”
李凤英心里不是不后悔,可让她给田宁笑脸儿?门儿都没有!
田宁心里很清楚,在李凤英心里她不过还是当年那个可以揉圆搓扁的小丫头,而当爹娘的是高高在上的决策者,养育之恩就是一座大山。
这一夜田宁睡的不太好,习惯身边多个人之后,倒显得这木板床空荡,好在前些天休息的不错,翌日清早起来,田宁自己洗漱打扮,换上长裙,将头发玩起来弄个发卡戴上一朵花就是新人装扮了。
田家聚集了不少人,二婶王菊香特意来看看田宁的装扮,笑着称赞不已,将给田宁的添箱钱悄悄塞过来,目光里有疼爱也有些微的讨好。
田宁并不讨厌,至少二婶对她好过,认真的谢过她,便坐在房里静等贺东升来了。
从孙家到田家距离很近,走路就可以过来,但为了吉利和风光,一行人绕了半个村子才来到田家,噼里啪啦放了一挂鞭炮,新女婿进门。
“爸,妈,我来接田宁。”
李凤英和田旺发五味陈杂的点头答应,看着田宁穿着高跟鞋挎着一个红色小包,头也不回的跟着贺东升往外走。
“宁儿啊!”
众人都都盯着看,田宁不得不回头看一眼。
李凤英抹了一把泪:“宁儿啊,你俩常回来看看啊。”
田宁笑盈盈的乖巧道:“我知道了,妈。”
新人继续向前走,新娘子家人不去婆家,田家人站在门外,看热闹的人或留在田家或跟着队伍去孙家。
不过,两位新人只是胸前戴花,除了田宁手里提着的包再无其他,后面跟着的队伍抬的也是男方送来的鸡鸭鱼,但按规矩,田家只能留下来一半,另一半还要给孙家带走,所以说,田宁的嫁妆就那一个小包?
田家对门于大娘故意问:“凤英,你家宁儿不要嫁妆啊?我咋看着啥都没有?”
李凤英故作自然的说:“他俩住城里,该置办的早就置办过了。”
“咦?我都没见你买过棉花缝被子,这可是不能少的东西啊!”
“那是你没看见。”
于大娘撇撇嘴,只说李凤英的坏话,倒也不敢议论田宁的是非,得罪人就不好了。
到了孙家,各处都还算热闹,孙家的亲戚不多,但人缘好,村里人都愿意来吃酒席,何况人家说了来的都是客,大家都不容易,不用给礼钱。
进门见长辈,田宁和贺东升都是鞠躬礼,孙家二老亲眼看见外孙子结婚,笑的跟朵花儿似的,贺明辉和范秋月都靠边站,先见过祖辈才是他们。
如今不行旧礼,对需要拜见的亲戚都是鞠躬了事,很快结束。
在家办酒重的是宴席,与亲戚邻居之间的应酬自有贺明辉和孙继伟忙活,贺东升甚至还帮忙端了一会儿盘子。
田宁坐在新房里,等开宴之后才会去敬酒,与她在房间里除了张敏的娘家侄女,还有贺雪盈,以及看热闹的邻居嫂子。
“盈盈,咋没听见你叫嫂子啊,快点叫嫂子还能拿个红包呢?”
“对啊,难道来了姥爷家还认生?”
“啧,你哥的婚事都在姥姥家办了,我看你也在咱村找个后生得了,姑娘再留下去就不好嫁人了。”
贺雪盈脸色铁青,田宁笑而不语,这位也足够长情,四年里一直没有相亲找对象,她偶尔听贺东升提起,贺雪盈的父母为了她的婚事都快急白头发了,就连贺雪盈的弟弟贺雪鹏都已经找到对象。
这四年里,田宁很少去注意于青山的消息,一是回来的不多,二是没有关系的人并不刻意关注,但这两天也有人跟田宁提及当初相过亲的人。
于青山至今未婚,一人拉拔三个子女,如今有一个远近闻名的施工队,承包了大工程整日忙碌,也很少在村里,两年前就搬到临县去了,贺雪盈和他距离越来越远,但不知为什么执着的没有放弃。
孙家邻居打趣的原因就是看不过眼贺家人欺负姓孙的闺女,连儿子都让姥姥养着的,当爹不像样儿,活该闺女都得挨人损。
贺雪盈脸上挂不住,田宁也不帮她说话,脸一沉从新房里出去。
“管你们什么事儿,就爱说人闲话!”
邻居嫂子呵呵笑:“这闺女,咋说你一句就恼了,我看盈盈你啊,还是别跟着你后妈了,多跟你嫂子学学也能聪明点!”
“可不是,明明一对龙凤胎,东升就能聪明的娶到大学生媳妇,这盈盈就知道听后妈的,天天瞎胡来,你说她不结婚是不是因为后妈不愿意给她出嫁妆啊?”
“不知道,你看盈盈她后妈一直在角落里坐着没敢出来不是?”
田宁不好让她们继续讨论下去,给抓了一把糖,邻居嫂子们果然知趣,看席面摆的差不多,纷纷去吃席。
不多时,田宁也出去敬酒,落座的许多都是长辈,不会同晚辈笑闹,敬酒这一关很容易就过了,宴席散了,婚宴随之结束。
田宁吃过饭从房里出去帮忙收拾,被孙老太太连忙拉住:“宁宁,这事儿你不用动手,我们来收拾就行。”
“姥姥,你年纪大了,还是我来吧。”
孙老太太强硬的拉住她:“你可知道我等你这一声姥姥等了好几年了,乖,你去把今儿个收的钱数数去。”
田宁只得照办,大家给的礼金数额不大,三毛五毛是常见,一块两块是稀有,大多数是孙家的亲戚,公公贺明辉给了二十块钱,贺家的亲戚基本没来。
将钱数和账本对上,田宁去找老太太交差,老太太脸色不变,叫来贺明辉将账本扔过去。
“咋,你们贺家的亲戚都金贵?一个都不来是不是不把东升当你们贺家的孩子了?”
贺明辉面有难色:“妈,这不是在你们家办的婚事,他们不好过来么。”
儿子直接在姥姥家办婚礼,贺明辉脸上无光,和范秋月商量之后连亲戚都没通知几。
“哼,我不是你妈,你早就另娶媳妇儿了,要叫妈也叫你那个亲丈母娘去!”
一直在酒席上当隐形人的范秋月出来说话:“要不,再让他俩去县城办个酒?这该收的礼钱咱们得收回来不是?”
田宁笑眯眯的问:“婶子,你这么说是定好酒店了?”
她未必愿意应付亲戚,贺东升也和贺家亲戚来往不多,但老太太要出这口气,田宁当然得帮忙。
孙老太太也喜滋滋的问:“那也中,你们订好酒店,宁宁和东升露个面把礼钱收回来,正好跟亲戚交代一声他们俩结婚了,也不算失礼,我看他俩也有时间多留两天。”
贺东升给老太太倒杯茶,笑着答应:“那是当然,只要爸和婶子开口,我们怎么也得省出来时间。”
范秋月脸色发白,她自己亲生儿子结婚还得东拼西凑的,怎么可能给贺东升掏钱?可孙家这宴席是贺东升掏钱孙继伟置办的,要是贺家也这样来一轮,说不定还能给雪鹏婚宴的钱给省出来。
贺明辉看看范秋月的脸色也明白不能答应,讪笑着说:“这不是随口说说,你们俩别当真,再说你俩搁省城都办了一次,再办就多了不是?我给你们添了二十礼钱,你们也别嫌少,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成,不过我看田宁来时没带啥东西,是不是省城买好了?”
嗯?
田宁还真是没想到,她以为范秋月和贺雪盈会因为她没有嫁妆的事情发难,倒没想到先问出来的是贺明辉。
贺东升神色一冷:“爸,你这么问要出钱给宁宁添嫁妆?我们省城家里还缺一台电冰箱。”
孙继伟在一旁乐了,与贺明辉勾肩搭背的催促:“我说亲儿子结婚你咋就给二十块钱,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你要是给他们买电冰箱,我有券,你不用发愁!”
贺明辉脸色不虞,他因为愧对田家才对岳父岳母尊敬,可到头来贺东升对他爱答不理的就不说了,连田宁这个新媳妇也要给范秋月脸色看,个个都不把他们当成长辈尊敬怎么行?
“我……我就是问问,哪家闺女没有嫁妆的?”
田宁瞟一眼幸灾乐祸的贺雪盈以及饱含期待的范秋月,淡淡道:“不是所有的闺女都有嫁妆,也不是所有闺女能在结婚之前给自己挣嫁妆,我爸妈不给不代表我没有,爸你要是觉得没嫁妆说不过去,那您出钱再给我们办一场酒,我保证弄一车的嫁妆,包括三十六条腿缝纫机自行车都准备齐全,让您脸上风光有面子。”
想看嫁妆,总不能什么都不掏,至少得给点门票吧?
贺东升忍笑,认真的接话:“对啊,爸,我觉得咱们家那些亲戚也该见见,别以后认为我们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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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贺明辉脸色尴尬:“怎么又说到办酒上面了,这……办多了也不好看是不是?”
范秋月觑一眼田宁, 谨慎道:“就是啊, 这才结婚多长时间,宁宁你咋能跟你爸这么说话?”
“婶子, 你这是啥意思, 我说的都是有理有据的正事, 怎么不恭敬了,我在想方设法给爸爸圆场子,您是后妈, 当着姥姥姥爷的面这么说, 难道不是在挑拨离间吗?”
范秋月脸更白了,笑容僵在那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孙老太太和儿媳妇张敏都笑, 她们厚道客气, 看在贺雪盈养的好好的份儿上从来不挑范秋月这个后妈的理,可不代表他们心里头没气,田宁是小辈当个玩笑话说出来谁能把她怎么着?
偏有一人看不过眼,贺雪盈直接护在范秋月前头,气哼哼的说:“田宁,这是我妈也是你婆婆, 你别以为嫁给贺东升就可以随便欺负她,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刚刚你就任由别人说我!”
田宁退后一步,满是柔弱的站在贺东升身边, 一本正经的说:“盈盈,我和你哥是夫妻,谁对他好我就尊敬谁,你这样样子,怎么比你弟弟都像你妈亲生的。”
她后一句说的声音不大,但现在范秋月和贺雪盈并肩站着,孙家人都不由看过去。
像啊!两人的柳叶眉一模一样,那双眼睛有五分神似,都是很宽的双眼皮,鼻子嘴巴也没什么分辨,虽然范秋月这几年的面相越发刻薄,但贺雪盈此时凶巴巴的说话,不止面相相似,连神情都很像!
范秋月和贺明辉心里一咯噔,范秋月很少到孙家来,在贺雪盈长大之后更加避免两人一起出现在孙家,免得他们起疑心。
贺明辉立刻绷着脸训斥:“田宁,你也太不像话,当着两家人的面胡说什么?一点都不懂事!”
“爸!”
贺东升也不高兴,刻意放大音量:“爸,宁宁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你就这么大动干戈,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田宁站在贺东升背后,隔着薄薄衬衫戳他背。
贺东升知她根本没在怕,神色略有缓和,下一刻又在范秋月和贺雪盈之间打量。
范秋月腿肚子直发抖,颤声劝架:“他爸,别说了,要不咱们回家去吧?”
贺雪盈丝毫不怕,径直说:“我就是像我妈怎么了?哥,你就是被田宁糊弄了!”
孙老头和孙继伟对视一眼,心里头冒出来个不敢置信的念头,下一秒又觉得荒唐,这太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