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美人——荔箫
时间:2020-05-01 09:43:48

  “为父便这般假死了数日,为免走露风声, 才未敢告诉你们。”
  “殷玄汲。”苏衔的面色一分阴过一分,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 “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为父’。”
  “……”皇帝顿声,但微笑,“你肯认朕那是一举三得。”
  “我呸!!!”苏衔暴跳如雷,“殷玄汲你少得了便宜卖乖!!!”
  “你就是算计好的!!!”
  什么为免走露风声才未敢告诉他们?暗营去了安西只与他一人联系,这么大的事他能往外说?要走露也是暗营走露还差不多。
  最可气的事,皇帝从前还庄而重之地下了道密旨,说自己一旦病故暗营便听他号令,新君继位他是否肯归还暗营也全凭他一人做主。正因如此,暗营将甲字令交给他的时候他才深信这是皇帝驾崩才使密旨奏效了。
  如今看来皇帝早在他离开安西前……不,早在下那道密旨时就已经安排好这个局了,说什么“不得已而为之”,他一个字都不信!
  苏衔气得半天说不出话,踱了个来回再度指向殷玄汲,面色铁青:“你……你为老不尊!你不要脸!”
  殷玄汲仍在微笑,循循善诱:“消消气嘛儿子。”
  “你住口!!!”
  “叫声父皇你也不掉块肉。”他顿了顿,“再说,这阵子你是不是也有点后悔从前没叫过?”
  “我没……”苏衔矢口否认,半道噎声。
  他岂是“有点后悔”?这些日子他每时每刻都在后悔没在殷玄汲活着的时候认他。
  是以殷玄汲后面想说什么他自然明白,但他怎么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呢?
  苏衔沉容不言,殷玄汲伸手:“来,扶为父一把,别让为父在棺材里待着了。”
  “……呵。”苏衔冷着脸走开,殷临曜赶忙上前,与姜九才一同将皇帝搀出来。
  皇帝活动了一下筋骨,又看向苏衔:“外人面前不逼你认。”
  苏衔眉心一跳,扭过头来。皇帝神色有几分怅然:“你这性子不会喜欢宫里,也不会喜欢王府,为父知道。”
  苏衔额上青筋狠跳:“你再一口一个为父我……”猛地扬拳,作势要打人。
  “……朕知道。”皇帝姑且忍了口舌之快,“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日后还由着你的性子来吧。”
  这话让苏衔的脸色好看了些,殷临曜道:“父皇先进寝殿歇一歇?再传太医来看看?”
  虽说棺材底下垫得也厚实软和,但一躺这么多天总也好受不了。
  皇帝点一点头,又说:“你再派人出一趟京。”
  殷临曜:“出京?”
  “把你四弟接回来。”
  殷临曜的手猛地一颤:“四弟也是假死?!”
  苏衔也嚯地回过头,片刻前的震惊再度浮现眼中。皇帝有些窘迫地咳了声,别看视线。
  他感觉父子间的信任有点保不住了。
  殷临曜哑了哑:“那前面几个故去的弟弟……”
  “那是真的,是真的!”皇帝赶忙解释。
  信任果然保不住了!
  殷临曜又木了会儿,点头:“儿臣这就派人去接四弟。”
  殷临曜便先行告退,殿里少了个与旧时纠葛不相干的人,愈发的鸡飞狗跳。
  姜九才扶皇帝进寝殿歇息,苏衔随进去,面色始终黑得可怕。俄而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翻箱倒柜。
  “哎殿下……”姜九才不解地唤他,被他眼风一扫即刻改口:“……丞相大人,您找什么?”
  苏衔转会视线,继续翻找:“打火石。”
  “……”姜九才想着韦不问先前的话,小心翼翼,“您……找打火石干什么?”
  苏衔头也不抬:“我把紫宸殿点了。”
  “……”姜九才向殿门口的韦不问投去求助的目光,韦不问淡淡:“徒弟,别闹。”
  苏衔:“非点不可!”
  韦不问想了想,不咸不淡道:“哦,还有个事要与你议——陛下想禅位给安西王。”
  “?!”姜九才一怔,心道你怎么回事,先把烧殿这事劝住好吗,这会儿提什么禅位?!
  却见苏衔拧着眉回过头:“禅位?”看看韦不问又看看殷玄汲,他踱到床边去,“当真?”
  姜九才:……行。
  还是师父了解徒弟。他怎么忘了,苏衔这人虽然平常不知天高地厚,但遇到政事一贯认真,从不胡来。
  床榻上,殷玄汲静了一会儿:“先不必与他提,朕要先了了当下这些事再说。”
  .
  安西,谢云苔接到苏衔的来信说一切皆已安排妥当,便开始让府中收拾行李,打算等他再来信说可以回京了便启程。月末正冷的一天,她饶有兴味地让下人在院子里支了小炉,拉着阿婧在院子里烤了半晌的红薯。红薯烤好冒着糖,香喷喷的令人食指大动,母女两个一起捧着红薯进屋,案边坐着的人令两个人先后一叫:“啊!”
  “啊——”
  苏衔回过头,目光直勾勾地落在红薯上:“我也要吃。”
  谢云苔怔了怔,朝他扑去。红薯顾不上好好放下,就随手地抛到一边。苏衔嬉笑着将她拥住,同时目光投向红薯:“别乱扔嘛!”他都闻了半天了。
  阿婧很贴心,先跑过去把几个红薯捡起来在桌上放好,才也扑过去:“爹爹!”
  苏衔腾出手,一手抱她一手搂着谢云苔,俯首在谢云苔额上亲一亲:“想我吗?”
  谢云苔眼波流转:“再不回来我都忘了你是谁了。”说罢仰首,在他唇上一啜,又道,“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何必来接一趟?”
  “京中事情比较多。”苏衔神情有些复杂,“我想先来与你说一说,免得吓着你。”
  谢云苔点一点头,不曾多想什么。当晚,苏衔揽着她躺到床上,说出的话直惊得她一次次蹿坐起来:
  “什么?陛下没驾崩?!”
  “嗯。”苏衔颔首,“是假死,为了揪出殷临晨,把满朝文武都骗了。”
  跟着他仔仔细细说下去,将来龙去脉与谢云苔说了个清楚,暂且略过了自己叫父皇的一环没提。
  接着又告诉她:“这次回去……你得见见公婆了。嗯……没有婆婆,见公公就可以。”
  谢云苔坦然:“好呀。你说见就见,我可以的。”
  苏衔抿唇:“陛下就是你公公……”
  “什么?!”刚躺回去的谢云苔再次坐起来,“陛下是……”怔神之间,一些长久以来的疑惑忽而在心底有了答案,一切豁然开朗。
  比如苏家为何那样厌恶他、他为何敢在圣驾面前那样无法无天;再比如他为何敢在宫里放火,还有当初苏婧被家人讥讽“有娘生没娘养”为何突然引得满屋寂然。
  谢云苔不禁嗓音沙哑:“你是陛下的儿子……是个皇子?”
  “嗯。”苏衔翻身,没头没脑地将她一圈,将她按回来躺着,闷闷道,“我没想骗你,从前我一直没认他。”
  他曾经那样抗拒这件事,只想发自肺腑地觉得此人并非父亲,所以才不肯与她多提。
  “那……那……”谢云苔怔怔的,万千思绪倏尔都涌进脑海,搅得她满心都乱。最终,她拎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件事,拿出来问苏衔,“那你是不是必须纳妾了……”
  “?”埋在她胸口耍无赖的苏衔抬起脸来看她。
  谢云苔轻轻道:“皇子们都有侧妃吧……”咬一咬唇,声音变得更低,“也没关系,我们能相处好的。”
  苏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扑哧笑出声:“你在乱想什么?”
  看她想的这事,还说得那么委屈!他成婚后是没好好为她守身如玉吗?!
  谢云苔眨一眨眼:“本来就是呀。”
  就拿皇长子府来说,坊间皆知皇长子与皇长子妃伉俪情深,可皇长子府还不是妾室一点不少?
  “别瞎担心哈。”苏衔摸摸她的额头,“认爹是私下认的,他不逼我当皇子,也不会逼我开王府,纳妾更没人管。日后在外人面前,我还是苏衔。”
  顿了一下,他又带了笑音:“是你一个人的苏衔。”
  谢云苔蓦然脸上一热,反手推他:“讨厌!”
  “嘿嘿嘿……”他死皮赖脸地把她拥得更紧,深吸气吸了口久违的清香,“睡吧睡吧,这阵子你不在身边,爷睡觉睡得没滋没味,这一觉要睡长一点!”
  谢云苔轻轻嗯了声,往他怀里缩了缩,便也睡去。
  她早就盼着这样睡觉啦!这些日子都没有人抱着她,睡觉都变得没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明后天也就完结啦
  番外打算写写俩人和俩娃的日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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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一家人翌日清晨动身, 抵京时已近年关。恰一场大雪下了彻夜,入京时便见四处银装素裹,红墙绿瓦上覆了厚毯般的洁白。
  “可以玩雪啦!”阿婧入了府便往花园里冲。他们这些日子不在府中, 下人们纵使常要进屋打扫,人来人往的时候也比平日少了许多。园中便积了一层完美的白, 有很大一片地方一个脚印也没有, 正适合玩雪。
  苏衔一刻也闲不下来,一入府便有事要他打理,谢云苔便陪着苏婧玩了会儿。约莫傍晚时分,周穆匆匆寻来, 在月门边一张望, 走向谢云苔:“夫人。”
  “穆叔。”正陪苏婧堆雪人的谢云苔站起身, 周穆道:“安西王那边来人,似是想现下请您和相爷进宫一叙,相爷让我过来跟您知会一声。”
  “好。”谢云苔颔一颔首,摸摸阿婧, “雪人一时半刻也化不了,等娘回来再陪你堆好不好?”
  “好!”苏婧爽快点头。她原想的是若娘要出门去忙,她自己堆完也可以, 但娘既然愿意回来陪她堆自然更好。
  谢云苔便随着周穆去了书房,苏衔也正打算跟着来者一道出府, 见了她,理所当然地牵住手:“走吧。”
  安西王差来的宦官低头避了下,毕恭毕敬地随着二人出去。二人一道上了马车, 谢云苔薄唇紧紧抿着,一语不发。
  苏衔修长的手指支着太阳穴,悠哉地看她:“你紧张啊?”
  “……自然紧张的。”谢云苔轻道,跟着便又不言了。她还记得他们成婚时众人无不反对,九五之尊便是其中之一。
  “没事哈。”苏衔撇一撇嘴,凑过来,在她侧颊上亲一口,“谁敢说你半句不好——”
  谢云苔抬眸看他。
  他促狭一笑:“老子烧了紫宸殿。”
  谢云苔:“……”
  不多时,马车便在宫门口停下了。姜九才早已亲自带着人候在宫门口,见了二人忙迎上前:“大人。”
  苏衔一马当先地先下了车,姜九才身边的宦官刚要上前搀扶谢云苔,被他先一步伸手挡下。谢云苔搭着他的手下车,二人一道入了宫门。自宫门处到紫宸殿也不算太远,但到底刚下过雪,宫道纵使清扫过也残雪难免,这一路便走得很慢。
  谢云苔不自禁地慢慢有点冷了,忽而一股热流从他掌心灌来,温温缓缓地渐将寒意趋开,她侧首看他,他衔笑:“暖和了吧?”
  她点头,他跟着就要抱她:“抱着会更暖和啊!”
  “……”谢云苔猛地一避,低斥,“别闹!”
  “嘿……”苏衔悻笑,也不强抱,乖乖随她继续走了。
  他们步入紫宸殿大门的同时,宫人们便会意地向外退去。走进内殿,安西王先看过来,颔首:“二弟。”又看看谢云苔,“弟妹。”
  “殿下。”谢云苔朝他福了福,视线低垂着一划,扫到九五之尊正端坐于御座,行上前几步就要下拜,被苏衔从身后拽住胳膊。
  苏衔:“小苔有着孕呢,算了哈。”
  “……”皇帝无奈地睇着他,摆手,“坐吧。”
  “谢陛下……”谢云苔只得去落座,苏衔在她身边坐下,皇帝看看谢云苔,道:“待这孩子生下来,若是女孩,朕封她个郡主;若是男孩,朕……”
  “别。”苏衔挑眉,“拉倒,打住。”
  皇帝面色阴沉,苏衔啧声续道:“说好的哈,咱该怎么过怎么过。我又没封王,我闺女封个郡主像话吗?”
  皇帝:“朕是为孙儿孙女的前程着想,你这当爹的怎么回事。”
  “我这当爹的还不能为自家孩子争个前程了?”苏衔鼻孔朝天横得可以,“我废物?”
  “……”皇帝只得作罢,冷着张脸继续看折子。苏衔缓和几分面色,打量着他问:“解药管事?”
  “嗯。”殷临曜颔首,“父皇与四弟服了解药都无大碍了,御医说只消再调养些时日便可。”
  苏衔点点头:“殷临晨呢?该招的都招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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