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看来确实是有人盯上了你们这个队伍。”戚三在脑海中思索着。
过了一阵,他拍了拍莫林的肩膀:“没事,我大概有些头绪了。
“你是在阿勒族南边发现他们的,我猜测他们的活动区域不会蔓延到这边来。
“这样,此次交易你还是照计划过去,其他的,我会与王爷联络,确定一下那群人的背后势力,再行解决。”
莫林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闻言便拱手道:“属下明白。”
“嗯。”戚三挥挥手,“你自去忙吧,若再有发现,再来寻我。”
“是。”莫林又行了一礼,随即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戚三一人,但他的面色却没有丝毫转晴。原地跺了一会儿步,他来到书案后,提笔简单写下莫林的遭遇和自己的猜测。
接着,他唤来属下,嘱咐道:“加急!将这封信送到王爷那边去!”
属下一颔首,接过信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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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另一边,拒戎内城。
从康城到来的信使刚坐下不久,换了套见客装束的曹觅便带着东篱出来了。
信使连忙与曹觅行了一礼,恭敬道:“王妃。”
曹觅让他起身,问道:“怎么了?康城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
“啊,这倒不是。”信使面上神情轻松自如,回答道:“不是康城的事情。”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此事说来话长,王妃看看便知道了。”
曹觅点头,展开信快速浏览了一番后,嗤笑了一声:“就五百石粮食?而且直到上个月才送来?”
她将信封倒扣在茶几上:“辽州要是真指望朝廷的救援,如今恐怕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原来,这封信中说的,是朝廷针对辽州西北部旱情的救济。
去年,戚游察觉到辽州旱情之后,便依礼向朝廷上书,请求朝廷减免辽州西北部灾区的赋税,并派下赈粮。
但是事实上,早已经了解朝廷效率的北安王也没敢真指望朝廷的行动——在送出了求救信之后,戚游便自己组织了救援,从受灾不严重的辽州东南面调集了资源,往西北面送去。
由于近些年来,整个辽州的官僚早被他的铁血手腕整治得服服帖帖,再加上因为曹觅预警,辽州实则早有准备,损失并不算大。
戚游调集了人力粮食过去之后,西北面的灾情很快稳定下来。
如此,虽然雨水还是一年比一年少,但是辽州实则没有出现什么动乱。再加上已经被曹觅送出去的红薯,今年甚至连流民都没有增加。
眼见着事情都解决了,朝廷的赈济才姗姗来迟,曹觅哪有不气愤的。
“按照上面的说法……其实是三千石。”见曹觅一脸无法置信的模样,信使又解释了两句:“但是东西王府已经核实过了,祛除掺着的石沙和不能吃的霉米……确实只勉强凑出来五百石。”
信使没有说的是,这还是在如今辽州官吏都被整顿过,少了一轮剥削的情况。
要换做以往,朝廷送出来三千石粮食,到灾民手中,剩下个两百石就差不多了。
曹觅气过之后,也冷静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又对信使询问道:“这种事不该送到西北官吏那里的去吗?怎么呈到我这儿来了?”
信使如实禀告道:“因为之前赈济西北区域时,王妃和王妃名下的容广山庄出了大力气。
“管家那边看完消息后,便令小人过来询问一下王妃的意思,看看这批粮食……是直接送到山庄作为抵偿,还是……”
他这么一说,曹觅便明白了:“不用了,五百石粮食……也抵不了什么。”
她想了想,回应道:“这样吧,你还是让管家那边安排,把东西送去西北区域。
“灾情虽说控制住了,但依旧没有结束。这批粮食送过去,也好叫当地的百姓看到依仗,无需再担心断粮的事情。”
信使闻言,感慨道:“王妃仁慈!”
他不再耽搁:“那小人这便回去,转告管家。”
曹觅点了点头:“嗯,你自去吧。路上小心。”
信使行了一礼,直接返身退了出去。
不过是一件小事,曹觅把信纸递给东篱收好,便不再放到心上。
她转而询问道:“也不知道瑞儿那边怎么样了。小丫头娇气得很,对着她大哥,估计又要哭闹了。”
东篱跟在她身后,笑道:“王妃不用担心。
“大公子看着不喜欢小娘子,其实啊,最是关心小娘子的状况了。每次您和二公子三公子聚在一起逗弄小娘子,大公子虽然不参与,但却经常询问奴婢小娘子的情况。
“依奴婢看啊,大公子也是极疼爱小娘子的。”
“是这样吗?”曹觅好笑地朝她看去。
随即,她有些复杂地自言自语道:“嗯……瑞儿是被养出了闷骚的性子吗?真奇怪,明明戚安和戚然皮得很……”
东篱没听到她的话,只道:“咱们现在过去瞧瞧就知道了,大公子肯定把小娘子照顾得很好。”
曹觅便笑着点了点头:“嗯,咱们悄悄过去,瞧瞧他们在做什么!”
——
相比于辽州的可有可无,盛朝其他区域,已经因为赈粮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了。
孟蒲村位于锦州,离着天底下最繁华的京城只有不到一百里。但村中百姓的生活,与生活在京中的人,相较之下却有天壤之别。
去岁遭遇旱情,田里的庄稼长得不好,村民们不说颗粒无收,收成比起前些年,已经少了好几成。
秋后赋税再一缴,所有人都开始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当然,这种情况并不只有他们一村——旱情影响范围极大,几乎是所有普通百姓,都面临着与他们大差不差的情况。
请求赈灾减税的消息层层传上去,百姓们都巴巴等待着朝廷拨粮。
等他们靠着仅剩的粮食熬过了秋冬两季,进入青黄不接的春夏,终于等到了朝廷姗姗来迟的赈粮。
孟蒲村的村长一听到消息,连忙叫上村中的几个青壮,同自己过去搬粮食。
村中人一听到粮食来了,根本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不管是男女老少,只要能走的,都远远坠在他们后面,一起来到了村口。
但等村长来到村门口一看,却登时傻了眼。
“这……官,官爷,小老儿老眼昏花,没听清您方才所言。”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面前牛车,“您方才说,此次来了多少粮食?”
穿着官差服的官吏瞥了他一眼,用手指沾了沾唾沫,将手中名册薄子翻回上一页:“老人家,您可听好了。这里……”
他拍了拍身旁的牛车:“两百石粮食,是朝廷拨下来给你们孟蒲村的赈粮。”
这一次的旱情并不算特别严重,按照两石粮食能救一个人的算法,这两百石救济只有百多人的孟蒲村,也算足够了。
但前提是,送来的东西真的有两百石。
“你说这有多少?”孟蒲村的村长还未说话,跟着他出来的一个年轻人已经发起了火。
他两步上前,拍了拍牛车上的破麻袋:“我不用称都知道,别说两百了,这里恐怕连八十石都没有!”
可能是正在气头上,手劲也失了控制,年轻人这几巴掌下去,竟直接把麻袋拍破了一个洞。
顷刻间,麻袋中的麦子哗啦啦从破口流淌出来,散了一地。
孟蒲村的村长从车辕抓起一把,哀切道:“这……这是放了几年的霉粮啊!这,这怎么能吃啊?”
“别人能吃,你们怎么不能吃了?”官吏不耐烦道:“前边的丹山、安洪都顺顺当当拿了,怎么你们孟蒲就不行了?”
说着说着,他火气还上来了:“爱拿拿,不拿老子就运回去喂狗!”
“官爷,官爷您稍等。”孟蒲村的村长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解释道:“不是,官爷您听小老儿说道说道。”
他叹了一口气:“我们村今年是真不行了。
“上个月村里实在是断粮了,小老儿自作主张,把原本留种的粮食都拿出来救急了,现在全村就等着这批粮食救急呢。
“可,可您给得这么少也就算了,这……”
他将手中发黑的麦子递到官吏面前:“您看看,这可都是发黑的陈米,可种不出粮食啊,官爷,您看看是不是,是不是再我们多一些粮食,或者,换几袋子新粮,好给我们做种啊!”
“老子管天管地,还管你们孟蒲没有良种下地?”官吏一把将老村长推开。
他嫌恶地拍了拍刚才被老村长抓到了衣角,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道:“快,把东西卸了,大爷我还赶着去下一个村子呢。”
老村长已经崩不住了,他不顾身后年轻人的搀扶,直接跪了下来:“官爷,求求你了,多给一点吧,多给一点吧!”
几个孟蒲的年轻人见状,都不知所措地呆立于原地,似乎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官吏不耐烦了。
他用脚尖踢了踢老村长:“老头,我实话告诉你吧,再多是不可能的。
“你们这些泥腿子是不知道,去年旱情一出,受灾最重的辽州那边,整整一个州府,也就请求了六千石赈粮。圣上核实之后,下拨了三千石,辽州各地官吏也没有怨言。
“锦州这边受灾肯定不如辽州严重,而你们村子之前谎报灾情,一开口就要三百石,已经让大人受了长官的责怪。
“如今大人不计前嫌,还愿意让我把东西送来,你们就偷着乐吧!
“你也别嫌少,这世道那个年头不死上几个人啊?你这样的老不死要是真有心,就该早点去了,省得浪费口粮。”
说完这番话,他用下巴对着村长身后几个年轻人:“快点吧,你们再拖延下去,老子就带着人走了。”
孟蒲村的村长似乎受到了大打击,已经瘫倒在地不说话了。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光是抑制内心的愤怒就已经花掉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拉着霉粮的黄牛叫了几声,似在催魂,明明还是清风稍凉的春日里,几个年轻人额上沁已经出现了汗珠。
官吏背过身,边向自己的坐骑走过去,边在名册薄上涂涂画画。
一开始跳出来质疑粮食不足的年轻人突然血气上涌,眼疾手快捡了旁边一块石头,狠狠往他后脑勺上砸过去。
鲜血迸溅,洒了他满头满脸。
后来的史书记载这场起于盛朝末期,差点打进皇城的孟蒲之乱,只说最开始这个的燥热午后,送粮的十八员官吏尽数殒命,却没提起普通百姓死了多少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锌锐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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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后来的史学家分析,孟蒲之乱在初期,有太多可以遏制的办法——发起动乱的百姓求的不过是温饱,官府有太多手段可以暂时满足他们的需求。
可是在这个时期,盛朝已经走到一个极度**的阶段。
当地的官员欺压百姓惯了,根本不想妥协。
为了政绩,他们压下了上报的折子,并开始集结武力,试图镇压。
原本百试百灵的法子在这群已经断粮的人面前,再也没有了预计中的效果。等官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送信往京师求援之时,随着折子一起抵达京师的,还有数以万计的饥民。
京师守备官在香盈楼被属下喊醒时,还发了一通起床气,狠狠摔了一个冰瓷酒杯。
瓷杯在柔软的毛毯上打了一个转儿,忽悠悠转了许久,停了。
等听清属下口中急报,守备官吓得一个激灵,抓起衣服就往外跑,途中却恰好踩上那毯上的酒杯,狠狠撞上了门槛,磕碎了两颗门牙。
不过这种时候,飙升的肾上腺素已经使他忘记了疼痛,他很快爬了起来,重新出发。
可惜的是,饥民终究是饥民,在京中反应过来,集结强军镇压之后,动乱很快便平息了下来。
五天后的庆功宴上,失了门牙的守备官因公光荣负伤,官升一等。
久居京中,目睹了事情全部经过的戚一将事情始末写成密信,传信予还在前线的戚游。
正在准备抗戎之战的戚游神情凝重地放下了手头的事,熬了两天的夜,写了几封长信回拒戎。
戚三收到信后,按照戚游的吩咐,一面命人往辽州各地做下安排,一面亲自到内城,与曹觅禀告了孟蒲之乱的事宜。
曹觅听闻过后,只觉荒唐。
她询问道:“所以,如今事情已经平定下来了吧,皇宫可有受到什么影响?”
戚三凝重地摇了摇头。
他解释道:“据戚一信中所说,圣上,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确实该受惊了。”曹觅不客气地嗤笑一声:“饥民都打到家门口,差点翻过皇宫的墙进去‘面圣’了,不害怕才怪。”
戚三并未对自家王妃的不敬之语表现出任何不适。
说到底,他是戚游的人,对着远在天边的皇帝,确实少了些敬畏之心。
曹觅笑完之后,又叹了一口气:“只是苦了那些饥民了。对了,最后那些人被如何处置了?”
戚三顿了顿,继续说道:“圣上受惊染病,清醒后要求对所有参与者严惩不贷。
“但我朝有‘法不责众’的律例,所以戚一将信送来时,朝中还在争论,未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