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种好她那一亩地的。
她家人也不行!
薛母看完地回来后,就和薛父商量,明年将这六亩地佃出去,给别人种,每年出些租金和粮食就好。
总之,他家人是受不了这个苦的。
这也是王夫人告诉她的。
有很多流人都曾是贵人,受不了种地的苦的,大部份都会选择将土地佃出去。
像是她家的就佃出去了。
还有一些流人大手大脚惯了的,根本就改不了往日的习惯,最后,就将地也卖了的。
薛明珠想着虽然谢孤舟只有两亩地,可是,他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省着点吃,佃出去的银钱和粮食,应该也勉强够他自己吃的。
这么漂亮的小哥哥,也不知道她还能看上几年?
也不知道京城里的老皇帝身体如何了?
薛明珠觉得普天之下,也就这些有希望回京的流民们最关心他的身体了……当然,盼着老皇帝死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肯定是没有的。
但是,盼着立太子,新皇帝登基的心情绝对是迫切的。
“明珠……薛明珠!?”
院子中,传来薛母那特有的大嗓门。
薛明珠扔下了手中的大阿福,飞快的下地穿鞋,跑向院中。听她娘这语调,就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她可得动作麻俐点儿。
“娘,什么事啊?”
催得这么急。
“你要的东西!”
薛母没好气的指着院子中一马车的东西,累得‘呼呼’直喘。
“呀!”
“白菘、土豆、萝卜、黄豆、茄子、大葱……”
“娘,您都买回来了啊!”
薛明珠围着马车,团团乱转,眼中放光。
在她的眼中,这已不简单的是白菘、土豆、萝卜、黄豆和茄子了,它们已经变成了美味的酸菜、萝卜干、大酱和蒜茄子了。
“你说你让买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都放地窖里也装不下啊……”,薛母仍在不停的念叨着。
宁安这里,家家户户都会有地窖,为了储存过冬的蔬菜的,也是最早流放到宁安的流人从京中带过来的方法。
薛家在盖房之初,自然也是挖了的。
可是,这买的也太多了,地窖怕是都要放不下了。
薛母有些后悔,不该听信女儿忽悠,说宁安冬季漫长,哪怕放在地窖里也是会烂的,不如多买一些扔在外面冻上,想吃时,就拿进来缓缓。
就像冻肉一般。
薛母就心动了,然后,就买了这么一大车。
车拉进院后,又开始后悔了。
这肉冻了能缓缓吃,没听说这菜冻了也能缓缓吃啊。
这万一不能吃了,不是浪费吗?
一想到浪费了银子,薛母就揪心的疼。
薛明珠才不管薛母后不后悔呢。
反正,这菜是买回来了,就由着她折腾了。
薛明珠围在这些新鲜的菜上,目光留恋忘返,想着该怎么炮制它们。
“娘,这萝卜、茄子,除了入地窖的,咱都切成一条条的晒起来,就像晒肉干一样,咱给它晒成菜干……”
“这……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那肉晒干了还有肉味,这菜晒干也会有菜味的。再说,您买都买回来了,难道就舍得放在这里烂着?不如试试吧……到时候冬天咱们可就有吃的了……”
薛明珠将小身子扭成了麻花,喋喋不休,狂轰烂炸,直说得薛母再次心动。
虽然小家伙说的像是闹着玩似的,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菜晒干了不会坏,那可不是还能有点菜味?
王夫人说这宁安一到了冬天,什么菜都没有,就是白菘、萝卜和土豆,因为好储存。
她是舍不得家人只吃这些东西,才咬着牙多了些其它的。
李山哼哧哼哧的将需要放到地窖里的菜都先下了窖,马车上顿时就空了大半,只剩下了一小半儿孤零零的留在车上。
“要不……就试试……?”
薛母不确定的道。
若是烂了也可惜,不如试试女儿说的法子。
说干就干!
薛母、薛明珠和李山洗了手后,就开始切条、切片、穿线、晾干,铺满一切能铺的地方。
他们主要弄了萝卜干、土豆片干还有茄子干。
一家人干得热火朝天。
……
而此时,云若薇站在谢家树短柴栅的门外,正将手中一个竹篮推向谢孤舟,里面是两个白白胖胖的菜包子,还温热着。
“谢公子,你每天只喝清粥裹腹,如何能行?我做了些菜包子,你尝尝。”
今天的云若薇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身上穿了件青色襦裙,腰掐得细细的,俏脸生晕,娉婷而立。
……
第32章
“云家人多, 据我所知府衙所发的银两并不多,云小姐还需省着点儿用才是……”,谢孤舟挡在门口, 丝毫没有让云若薇进门的意思,神情淡漠。
云若薇见谢孤舟不肯接下, 不由得轻咬下唇, “这是我的那份儿……”
“那就更不该了,云小姐还是请回吧,谢某并不缺吃食。”
“可是,你并不会做不是吗?”
云若薇急道。
她自然是知道谢孤舟并不缺吃食, 薛夫人做主, 替他买了许多米面粮油, 足够谢孤舟一人用上许久,可是,他根本就不会做。
谢孤舟清俊的脸冷若寒冰,抿嘴不语, 浑身上下明晃晃的透着拒绝之意。
“你我两家是邻居,本就应该互相帮助。更何况在流放路上,你对我云家有大恩, 两个菜包也只是略表心意,你又何必拒人与千里之外?”, 云若薇神情哀伤道。
“举手之劳,当不得谢。”
谢孤舟淡淡道。
“那……那你每月交些银子与我,我替你做一日三餐, 如何?”
云若薇跺了一下脚,神色羞恼。
“不可。”
“为什么?”
“明珠妹妹说要省着些用!”,谢孤舟看了云若薇一眼,“你若想赚些家用,不妨去问一下唐家。”
唐太常家失了夫人,老娘又病卧在床,正为做饭发愁,若是给些银钱,可将家中饭食包出去做,想必他家是极愿意的。
云若薇粉面变色,美眸幽怨的看着谢孤舟,见谢孤舟根本不明白她的心意,终是呆不下去,恨恨的转身拎着篮子离开了。
谢孤舟回到屋中,看着桌上的一碗清粥,眉头微蹙。
云若薇是怎么知道他一日三餐都是清粥裹腹的?
这是他唯一能弄熟的食物。
因为简单。
水开了,下米,熟了就可以吃了。
薛明珠教他的。
这些日子,他都是晚上开火熬上一锅粥,然后,吃上一天的。
桌子上这份儿,是他的早餐。
将这个疑惑压在心底,谢孤舟慢慢的喝光了碗中的清粥,将碗筷刷干净后,背上弓箭,将屋子用锁锁了,慢慢往城外走去。
他今天要进山!
前几日,他去买弓箭时,已经向人打听过了,宁安出城向东走上二十里,便是香炉山。
香炉山极适合打猎。
与向西三十里的虎山不同。
虎山据传有斑斓猛虎出没,伤人伤畜,极为凶残。
而香炉山上则多为一些鹿、山鸡、狍子、野兔、飞龙、雕羽之类的小动物,宁安的猎人们若是打猎,多去的就是这香炉山。
而打猎……雪天最好!
谢孤舟身上背着新买的弓箭,清雪沾染上他的眉睫,一步步顶着风雪往香炉山的方向而去。
他的脚上穿的是薛夫人当初替他买的牛皮靴子,很贵,却很防雪水。
冬天,宁安人若是没有一双这样的牛皮靴子,根本就出不了门。
薛明珠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他了,她没有这样的靴子。
谢孤舟薄唇紧抿。
她那样爱热闹,被憋在屋子里,一定很无趣吧?
其它猎人要走上一上午的路程,谢孤舟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到了香炉山。
香炉山之所以称为香炉山,自然是应为整座山似香炉的模样。秋天时,山色五花,极为绚烂。虽然山不高,可是,却极大。
踏入山林之中,林外肆虐的风雪都要小上了许多,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雪花静谧的飘落,此时的的香炉山已然披上了纯白的外衣。
谢孤舟踩在松软的雪上,每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踏雪之声,凤眸如鹰隼般犀利,警惕的看向四周。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顺着风声落入谢孤舟的耳中,谢孤舟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转身,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向着一丛杂草中飞射一箭,箭似流星,带着破空的风声没入草丛,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伴着鸡鸣之音传来……
谢孤舟眉梢微挑,眼底露出一抹笑意。
中了!
谢孤舟快步走过去,扒开草丛,果然射中了一只五彩长翎的大野鸡。
大野鸡身中一箭,死得不能再死了。
倒是又肥又大。
谢孤舟拿在手中,估计了一下,得有三斤多。
这野鸡长尾上的翎毛,通体蓝中带紫,光润亮泽,很是适合做鸡毛毽子,不知道把这毛拔了再卖,会不会影响价格。
心里想着,谢孤舟便将这野鸡装入袋中背上,然后,拔腿再往林的深处走去。
雪天,果然十分适合打猎。
两个时辰后,谢孤舟便袋中鼓鼓。
里面装有野鸡三只、野兔五只、飞龙一只、獐子一只。
谢孤舟已经很满意了。
风雪越发的大了,看看天色也已不早,他若现在离开,应该可以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家的。
不知道薛明珠喜欢吃什么野味。
飞龙肉质细嫩又有营养,好消化易吸收,留给她补补身子吧。上次淋了雨,总是留下点病根儿,要好生将养的。
她好像爱吃小鸡炖蘑菇,都念叨好几回了,那只漂亮的大野鸡也给薛家吧,肉给她吃,鸡翎可以做毽子,她不出屋时,也可以在屋里踢……
满天风雪之中,清冷的少年墨眸之中泛着温暖的笑意,柔和了满身的孤傲凌然。
正当谢孤舟打算转身从密林深处往外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枯枝碎裂的声响伴着淡淡的腥臭之气,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谢孤舟瞳孔微缩……
……
宁安将军府。
“今年的初雪可真不小啊……”
“瑞雪罩丰年,想必今年的宁安在大将军的领导下,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丰年。”,唐太常坐在下首语气激动的说着。
“唐兄所言极是。”
薛宗羲在一旁笑眯眯的应着。
他们这些宁安来的流人,除了他和唐太常收到了请柬之外,前御史侍郎云渊云大人和前史官左斌左大人也都收到了请柬,欣然前来赴约,此时正一同坐在宴席的末尾。
王朔则在首席之上。
看样子,他的这个同年确实在宁安混得不错。
薛宗羲并未因自己被分在了尾端而心生不满,他现在可不是什么状元、也不是宗仁府的理事,他现在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能有幸来将军府赴宴已是不错了。
只凭这一条,宁安的一些地痞流氓就不敢欺负到薛家头上。
他明白,其它人自然也明白。
能来参加将军府的赏雪宴是幸运,可是,能不能入大将军的眼,可就要各凭本事了。
前史官左大人一生耿直,素不喜这种宴席,所以一直沉默。
前御史侍郎云大人苍老了许多,云家老祖宗的去世,让云渊似乎心灰意冷,再无心官场,因此,很是消沉。
倒是前太常的唐文举兴致颇高,对宁安将军的赞美之言滔滔不绝。
只可惜,他们这些流人坐在宴席尾端,哪怕唐文举止夸张,文词华丽也是远远引不起坐在上首的宁安大将军的注意。
薛宗羲坐在尾端吃吃喝喝,偶尔捧一下唐文举的场,让他不至于太尴尬,倒也悠然自得。
不一会儿,宁安大将军邓睿便起身离了席,说是喝得有些多了,去醒醒酒,让大家继续赏雪。
就在唐文举对着满院的白雪红梅吟了一首又一首词藻华丽的诗词之时,王朔悄悄来找薛宗羲了,示意他跟自己走。
薛宗羲放下酒杯,悄悄离了席。
期间,只有云大人注意到了,而其它人要么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要么‘诗兴’大发继续表演都没有看见。
王朔只是闷头领着薛宗羲往前走,他不说去哪儿,薛宗羲也不问。但凭着感觉,薛宗羲觉得自己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是宁安大将军邓睿的书房。
这里离他们宴席已经很远了,而且,越走岗哨越多、越安静。
心中有了猜测,薛宗羲便不再暗中观察,只是沉默的跟在王朔的身后走着。
大概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王朔终于停下了,薛宗羲抬头一看,果然是书房。
“薛兄,稍等我片刻……”,王朔对薛宗羲说了一声,然后,上前与守在书房外的将士低声道:“王朔带前宗仁府理事薛宗羲求见大将军。”
守门的黑甲将士看了一眼薛宗羲后,闷声道:“稍等。”
转身入书房通报。
不久,便在书房中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霸气威严,“让他进来吧……”
“请!”
黑甲将士伸手道。
王朔看了一眼薛宗羲,低声道:“薛兄放心,大将军虽然为人不苟言笑,但是,却是胸怀大志之人,极为重视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