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可易手定在半空，脸上笑容慢慢消散。
低头沉寂片刻，他将手上的娃娃丢给何高飞，拉上黑色口罩也跟着走出大门。
大楼外面，阴冷的风迎面而来。
唐淼已经走到露天停车区，傅可易没过多久也走过来。
唐淼移车出来，他就站在后面看她，等车子从一排排整齐排列的电动车中移出，傅可易坐到她身后。
车子没开，两人坐在一起，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在生气？”
“没有。”
商业楼门前是一个宽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人卖花，有人卖面具，更有人在初冬里卖风铃......
风铃在风里摆动，发出清脆悦耳声响。
“可你不爱搭理我。”
大概喜欢一个人时，会因为她的某些细微的态度而敏感，而这时就会有些忐忑，甚至会患得患失。
唐淼没有说话。
半晌，他靠过来，温热体温透过衣衫传到她的背上。
“别生气嗯？我错了。”
——我们...距离很近吗？
——很近。
想到在洗手间里和夏茜茜的对话，唐淼才恍然发觉，他们靠得真的很近。
就像现在。
她的背，他的胸膛，靠在一起时彼此的温度都温暖了对方。
这像是一个不好的开端，唐淼往前挪了一下，背上的体温很快在风里散尽。
“你一会儿坐苏伦的车吧，我搭茜茜回去。”
安静。
一阵风过，他突然咳嗽得厉害。
回头看他，他戴黑色口罩，唐淼只看到他黯然的眸子，以及迎着冷风有些凌乱的碎发。
“我开车快，风大，你会更冷。”
两人对视，他固执地回应：“我不怕冷。”
安静。
找不到理由赶他走，唐淼干脆直接道：“你跟苏伦一起坐。”
虽然表情平淡，却俨然有姐姐的架势。
她大他两岁，傅可易第一次有这般深切的感受。
“我跟你一起。”
“先把车借给我，你去坐苏伦的车，到了学校我把车子还你。”
傅可易没有回话，但也没有下车。
高鸿宝几人先后走到露天停车场，看到两人坐在小电车上僵直着不动，笑道：“以为你们在商业楼门口，害我们到处找。”
没有回应。
唐淼习惯性话少，傅可易却是不想说话。
高鸿宝诧异：“耶？你们怎么了？”
“没事。”
唐淼礼貌回答。
等其他三个男生都取车出来，傅可易也没有下车，只定定看着唐淼后脑勺发愣。
他一直不下车，唐淼也不好说什么，只回头看他一眼，将车子开进车道。
所以最终，他们还是坐在一起了。
对于他的坚持，唐淼无可奈何，毕竟这车是他借的，是去是留都由他。
回去的路上一路迎着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而他再也没有靠近她。
唐淼开车快，十几分钟后，她把他送到男生寝室楼下。
“把车停哪？”
唐淼问他，却迟迟得不到答案。
一路上都吹冷风，唐淼脸颊带着冰凉的僵硬，她皮肤本来就偏白，现在更加苍白了。
傅可易拉下自己的黑色口罩，忍不住抬手触摸她的面颊。
他的手凉，但她的脸更凉。
“你冷不冷？”
突然被触碰，唐淼下意识地偏头。
真的，他们亲近得过头了。
“我没事，我把车子停这里，你自己去找位置停车能行么？”
傅可易失落地低头看向别处。
等唐淼下车，他拧着电门慢慢将车子开走。
前面一棵树下停放不少小电车，那是男生们惯常停车的地方。
傅可易把车子停放好，回头看向她的方向，却只看到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
入冬，一夜初醒，校园道路两旁总是积一层纯白的雪。
如果赶得早，还能在别人未曾踩过的雪地上狠狠踩上两脚，将路两旁绵延至路的尽头的雪踏出几个脚印，心里会莫名地畅快。
唐淼一如既往地早起去图书馆，即便天气已经冷到呼出的气息都会化成白雾。
图书馆议论室里，唐淼将笔记本电脑移到一个男生面前。
男生名字叫许海平，是唐淼的同班同学，他专业知识水平极高，敲代码编写程序迅速且精简，往往在别人要花费十几个小时才写出来的程序，他只用一半的时间。
“我想弄出这样一个软件，它主要服务于高校大学生。”
许海平认真看电脑屏幕，只见电脑界面上呈现出一个清晰结构图，软件上每一个功能都标有备注。
这个软件汇集学生缴费、校园活动、风云论坛，学生兼职、信用借款、学习与讲座等服务功能为一体。
网上已经存在过这样一个软件，但真正用的人不多，而他们要做的是要学生们将这个软件真正融入到大学生活中，像手机上常见的软件那样，让学生们离不开这样一个服务软件。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唐淼一个美好愿景，这个软件能不能做出，能不能顺利推广并被大家认可，都还不知道。
“这么多功能为一体，应该很难做出来吧。”
这可不像写些游戏小程序就完事儿了，软件模块很多，挺麻烦。
“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不行？”
许海平点头，笑道：“我明白了，一起尝试去做吧。”
反正现在没事儿干。
两人从早上一直谈论到下午两点，直到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才离开图书馆去解决午餐。
G大有一条美食小街，说是美食街，其实营业的只有十几家，而且味道也不怎么样。
很多学生来这里吃东西，很多时候只是单纯地为了填饱肚子。
跟许海平一起走进一家拉面馆，唐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傅可易和他们寝室几个男生。
起初唐淼并没有注意到店里的情况，只坐在一张餐桌前和许海平熟络地交谈。
可能太专注，她并没有留意到某人不友善的目光。
第13章 生病的他
面馆里。
唐淼和许海平坐在一起谈话，也许是桌子太窄，又或许他们聊些重要话题，那两人头靠得很近。
对面的傅可易越看心里就越不平衡。
他那天抱她一下，她就给他脸色看。
跟着男生说话就可以头贴头，脸贴脸的。
“喂，那不是唐淼学姐？”
苏伦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时，刚好看见坐在对面的唐淼，于是高鸿宝和何高飞同时回头，独独傅可易没有一点反应。
“说实话，唐淼学姐真的漂亮。”何高飞道。
高鸿宝：“漂亮是漂亮，但是我每次看到她都有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
“她是机器人，钢铁做的。”
“咳咳.....”傅可易正吃着面，听到高鸿宝的评价后被狠狠呛了一口，然后对高鸿宝竖起大拇指：“嗯，钢铁做的。”
他抱她的时候，她就是冷冰冰、硬邦邦的。
“病秧子，你吃好了没有，我们等你大半天了！”苏伦笑了笑。
傅可易：“嗯，走吧。”
于是四个男生起身离开，傅可易走在三人后面。
高鸿宝性格活泼，经过唐淼身旁时主动打招呼，唐淼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头微笑后继续和许海平说话。
傅可易：“......”
她好像没有看他吧？真的没有看，一眼都没有......
低头看唐淼前面的男生，普通发型，浓眉，眼镜仔，粗鼻子，厚嘴唇，短下巴......真普通。
四个男生走出拉面馆后，唐淼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觉得怎样？”
“照目前来看你的想法都挺好的，先试试看吧，也为以后工作积累一些经验。”许海平低头吃面。
唐淼刚要拿筷子吃面，听到许海平的话后，神色顿了顿：“别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要做就做到最好。”
看进她的眼眸，里面似闪动沉稳而坚定的光，像是受到极大鼓舞，许海平下意识地郑重点头：“我知道，我会尽力去做好。”
“嗯。”
“你知道我们学院有“创客空间”吗？”许海平问。
唐淼：“嗯。”
“创客空间”是学院专门为创新创业的学生们设立的工作室，里面有全新的电脑设备，为想创业有梦想的学生们提供方便。
当然学校不会白白给学生提供场地和电脑硬件设备，创业的学生要给学校提交项目申报书，校方审核觉得可行，才会批准学生使用“创客空间”，作为条件，如果创业项目成功推向市场，学校将拥有其中部分股份。
这是一个互利共赢的政策，对于资金有限、条件有限的大学生来说，简直是一大助力。
“如果要做，我们需要向学校申请吧？”
唐淼点头：“我们后期需要一些人，比如美工、UI设计师这些，所以肯定需要一个办公区，大家聚在一起才更有工作效率和凝聚力。”
“那我们需要向校方提供申报书。”
“嗯，我来写。”
聊了将近四十分钟，唐淼和许海平走出拉面馆。
外面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雪花星星点点坠落，沿途的学生抱缩成团小跑经过校道。
“我先走了。”许海平道别。
唐淼：“嗯。”
两人分开。
转身时，唐淼看到站在一棵光秃秃树下的傅可易。
他身穿一件黑色羽绒服，和很多男生一样都喜欢敞开拉链，里面衬衣外搭一件深色毛衣，露出里面牛仔衬衣的两边领子，他的脸很白，薄薄的耳朵却微微泛红，也不知道他站在拉面馆门口多久了。
“学姐，你吃面真慢。”那人淡淡笑道。
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很甜很好看，却又具体说不清哪里好看。
唐淼走上去：“你在等我？”
“嗯。”
“从刚才出来后就一直等我？”
点头。
唐淼皱眉。
这么冷的天，他又穿这么少，站在外面这么久他不冷么？
记得前几天大家出去吃火锅时，他还一直咳嗽。
“衣服多穿点，总是生病不好。”
唐淼身高一米六五，站在他面前才发现她只到他下巴的位置。
话音刚落，他眼睛亮了一下。
“你也会关心我？”
“关心同学不应该么？”
“应该。”
对视，寂静。
“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生什么气？”
“那天的气。”
“那天怎么了？”
“我不听你的话。”
一片雪花落至他肩头，白色雪花慢慢渗透他黑色羽绒服里，一切无声无息。
“我那天坐电瓶车后面抱你确实唐突了，男女之间应该有界限，我回去反省过了，所以今天想跟你道歉。”他道。
表情态度过分诚恳。
明明他现在的样子很乖，可唐淼总有种感觉，这不是他原本的样子，他应该是那种鬼精又难缠的男孩子。
拍走他肩头的雪花，唐淼道：“就因为这个？我都不记得了。”
“那，别对我这么冷淡。”
他认真看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眼眸深处。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好吧，没有。”他笑了一声：“那一起去图书馆？”
“......”
校园走道，灰白的水泥地面因为这场雪的到来，留下星星点点的白。
冷风吹过，一阵寒意袭来，这个季节更适合窝在被窝而不是出门。
图书馆。
唐淼坐在电脑前写申报书，傅可易坐在她旁边的位置，然后扣上帽子睡觉，那姿势可参照高中差等生每天趴桌睡觉的样式。
唐淼：“......”
他何必来图书馆睡？在寝室睡多好？
书包里有一件备用外套，想他趴桌睡觉可能会冷，唐淼拿衣服盖在他身上，然后继续在电脑前忙碌。
感受到突如而来的暖意，傅可易笑了笑，然后换一个姿势继续闷头睡觉。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唐淼的申报书写了差不多，再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饥饿感也变得尤其强烈。
看一旁的傅可易，他还在睡......
“学弟？”
没应。
“傅可易？”
还是没有反应。
触摸他额头，果然很烫。
他发烧了。
唐淼刚刚在写申报书，手一直暴露在冷空气之中，所以双手很冰。
当手触摸上他额头时，他立即有了反应：“学姐，你的手好舒服。”
他侧过脸病殃殃趴在桌上，一只手牵着唐淼的手从额头滑向他的面颊，他闭着眼睛，似在感受她手间的那份凉意，而唐淼则感受到他脸颊的平滑和滚烫。
“去医院。”她道。
“你陪我去。”
他慢慢睁开眼睛：“没人陪我，一个人去医院打针很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