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他问是谁……”唐染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我说完名字,他好像就死机了。”
说完话的这一瞬间,一点莫名的明悟和念头飞快地从唐染心底掠过去。
可惜她没来得及抓住,便被谭云昶的笑声拉回了意识。
唐染不解抬头:“店长,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谭云昶感觉今天晚上自己都快笑出腹肌了,他艰难地摆摆手,“我就是问一下bug的触发点,方便回去校验。”
“好。”唐染担心地点头,“如果有什么问题,店长你记得通知我。”
“嗯嗯,一定,你放心。夜里凉,赶紧回去吧唐染妹妹。”
“……”
运载车在夜色里开远。
到离开唐家大院一段距离,林千华熟练地把车停到路边。
今晚情况实在“特殊”,他没忍住,和谭云昶一起去后车斗里把机械箱内的骆湛接出来。
起初还没看出什么,等骆湛一言不发回到运载车的驾驶舱里,借着车内灯光,谭云昶看清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我的天啊,祖宗,你别跟我说你从人家小姑娘跟你告白后将近一个小时,到现在脸上这红都还没褪啊哈哈哈哈哈……”
骆湛懒垂着眼,靠在车座里,白皙凌厉的颧骨线条上犹染着余晕。
听见谭云昶的话,他冷淡地哼了声。
“褪了。”
林千华比较实诚,这会儿更多的是震惊,他有点回不过神地看着骆湛,本能反驳:“确实没褪哎,湛哥。”
“脸红一个小时,当我是永动机吗?”
骆湛眼皮没抬。沉默几秒后,他遵循良心,开口。
“这是刚刚在机械箱里……又想起来了。”
刚直起腰的谭云昶再次笑得跌回去。
周五下午,K市某会所的茶馆包厢内。
“哈哈哈是真的!男神你信我,这是骆湛的原话!”
“……”
最近在各大财经杂志上炙手可热的AUTO创始人蓝景谦此时就坐在谭云昶对面,淡淡含笑地听谭云昶说话。
在之前聊完自控领域方向前沿情况后的闲谈里,谭云昶果然没忍住提起骆湛这光辉灿烂的人生里第一笔浓墨重彩的“污点”。
关于蓝景谦和唐家似有恩怨,骆湛早有提醒,所以和唐染相关的谭云昶避开没提,只说了骆湛事后的反应。
而蓝景谦也确实颇有兴趣。
他托着质地细沙的紫砂杯,听完后笑着转眼,目光落到斜对面没精打采的少年身上。
“骆小少爷还能有这样一面?”
骆湛支了支眼皮,瞥过谭云昶后,他冷淡地勾嘴角:“谭云昶恨不得给我广告天下。”
“不怪他,我也好奇。”蓝景谦笑,“那个女孩是怎样和你告白的,能让你有那么大的反应?”
“……”
骆湛没开口,谭云昶立刻接了话:“这就是神奇的地方了――我可打听了,人家小姑娘连一句正经的‘我喜欢你’都没说出口。”
蓝景谦意外:“嗯?”
谭云昶促狭地笑起来:“最多算是旁听了一句‘我喜欢一个人,他叫骆湛’,我们祖宗就立刻缴械投降、兵败千里了。”
蓝景谦转向骆湛:“看来你真是很喜欢那个女孩?”
骆湛把玩着紫砂杯的指节一停。他眼神难得有点不自在,飘到一旁。
蓝景谦问:“两情相悦也是好事,交往了吗?”
“哪能啊。”提起这个,谭云昶就差点笑出声,“人家小姑娘可比湛哥小好几岁,今年还没成年呢!”
蓝景谦怔神两秒,失笑摇头。
“那你可要小心,别被女孩的父母撞到――不然恐怕饶不了你。”
第64章
蓝景谦的话说完, 倚在沙发里的骆湛眼皮没抬,只嘴角轻勾起来。这无声而懒散的一笑带着直白不加掩饰的嘲弄意味。
“父母?”骆湛声线薄凉冷淡, “如果她的父母真关心她,那也轮不到我来管。”
蓝景谦意外抬眼:“还是个原生家庭不幸的女孩?”
骆湛没说话。
他指腹间拈着薄胎的紫砂杯转过半圈,漆黑眼底情绪浮沉。
避忌蓝景谦和唐家那点不为人知的恩怨,骆湛没跟他提过半点唐染的身份。
蓝景谦只当骆湛是被勾起什么不太愉快的记忆, 也不介怀。
他将手里杯子搁下, 说:“这种家庭出来的女孩子无论外表看起来如何, 心思都比普通女孩更敏感些。你以后可不要伤了那个小姑娘。”
骆湛抬眸,表情依旧懒洋洋的, 但眼神认真:“她确实敏感, 美好却自卑。因为以前我不在的时候,她被太多恶意伤到过, 所以从今以后不止是我, 谁伤她都不行。”
“……”
蓝景谦望着开口时在倦懒里满藏了少年锋锐的骆湛,像是失了神。
“男神,你这么看我们湛哥干嘛?”
谭云昶一贯自来熟, 蓝景谦又从来没有长他们十几岁的架子, 所以他和蓝景谦说话早就没什么顾忌了。
见蓝景谦回神转过来, 他更笑得促狭——
“虽然我们祖宗是太帅了点, 男女老少通杀, 但您也不差啊。”
见过几次,蓝景谦早就熟悉谭云昶这嬉皮模样,他摇头而笑:“只是有点感慨。”
谭云昶:“感慨什么?”
“他说话的模样, 神气……”蓝景谦拿起茶杯,顺势示意了下骆湛的方向。
谭云昶立刻愤慨点头:“我懂你啊,男神!是不是一看见骆湛开口那种什么都不在意谁都不爱搭理、我不针对任何人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模样,就有种想找出他的短板往死里捶他,但找来找去都无从下手的感觉!?我也——”
“想捶我?”
身旁一句话飘过来,凉飕飕的,似笑非笑。
“那你平常掩饰得不错啊。”
谭云昶心里一激灵。
几秒后,他僵着脖子扭头,尬笑:“哪能啊祖宗,我多尊敬你?我每次看见你那种云淡风轻碾压全场的模样,就恨不得立刻变身你迷弟,真的。”
骆湛冷淡地轻嗤了声,显然不信。
蓝景谦此时“声援”谭云昶,他淡笑点头:“确实有点。”
“!”谭云昶眼神里写满“知音”,但迫于骆湛在旁,还是很懂事地没说话。
骆湛懒掀起眼皮:“当初国际交流会上,蓝总可是主动来找我攀谈的。”
蓝景谦笑起来:“我当然记得,我说我很欣赏你。那时候列席的全是国内ai领域的专家和大拿,所有跟着导师同去的学生都小心翼翼,有的上台后紧张到英文都不会讲了……”
他捏着杯子,手指隔空点了点骆湛,笑得无奈又慨叹:“唯独你不同。当时岂止是我,交流会上列席专家席的人里多少在讨论你?”
“虽然我没去,但只想象那幅画面就够了……”谭云昶在旁边直咂嘴,“要是我人生里也能来这么一次高光时刻,那可圆满了。”
骆湛:“你就不能有点追求?”
谭云昶委屈:“我怎么没追求了,谁跟祖宗你似的啊?人生里随便拎出来哪一帧都行,全他妈高光时刻。”
谭云昶说完,转过去同蓝景谦找认同感:“男神你说是吧?”
不等蓝景谦答话,他又叹气:“不对,你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小男神,和我们祖宗估计有一拼。”
“没有。”
“?”谭云昶意外抬头。
蓝景谦靠在沙发里,淡淡地笑:“我那时候对骆湛印象深刻,也是因为羡慕吧。”
谭云昶:“??”
连骆湛都有点意外,抬眼看过去:“你功成名就,羡慕我什么?”
蓝景谦沉默。
不知道触及了他哪一段旧事,那人面上笑意淡了下去,本性里那点清冷也显现出来。
过去十几秒,他才恢复笑意。
“年少有为和水到渠成,虽然殊途同归,但终究是殊途啊。”
骆湛眼神微明,似乎听懂了什么。
谭云昶却茫然地挠了挠头:“啊?可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男神你现在多好啊。”
蓝景谦笑,也不介意点明:“水到渠成那一条路上,终究会因为力所不及,有太多错过。”
他又望向骆湛:“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你的时候要像我一样羡慕,毕竟这世界上真没几人配得上‘得天独厚’这四个字。”
骆湛听出蓝景谦话里若有若无的提醒意味,他习以为常,只懒散地一勾嘴角:“小人是躲不开的。”
蓝景谦问:“躲不开,那你想怎么办?”
“走自己的路,让他们望尘莫及就好了。人还会怕一只蚂蚁吗?”
骆湛没什么正经地说完,喝了杯里终于凉些的茶。
然后他皱眉,轻啧了声,嫌弃地看向蓝景谦:“你年纪又不大,怎么跟我爷爷似的,喜欢这种饮品?”
蓝景谦被少年人这性情逗得哈哈一笑,“我乐意。”
谭云昶在旁边静默许久,哀怨开口:“男神,还有祖宗,你俩可真是忘年交得快成手帕交了啊?我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蓝景谦笑意未尽,眼角带着一点极淡的纹:“有吗?”
谭云昶:“男神你多冷静自持还稳重一人啊,再看看刚刚,都笑成什么模样了。”
骆湛冷淡地哼:“无药可救的迷弟心理。”
谭云昶:“……”
谭云昶痛定思痛,又朝蓝景谦示好:“但是男神,知心话你还是得找我聊——骆湛技能点全点给外貌和头脑了,感情上他是lv0的小白。”
骆湛:“?”
谭云昶:“你看,比如刚刚你说那两段话,我就已经整合出一件事了。”
蓝景谦含笑:“是吗?你整合出什么了?”
谭云昶朝他挤眉弄眼:“男神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受过情伤?”
“……”
蓝景谦笑容一顿。
骆湛原本不以为然,此时真见蓝景谦停顿,他才瞥向谭云昶。
“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啊呀,祖宗你好好听听我男神的话嘛。”谭云昶得意洋洋,掰着手指给骆湛数:“什么这种女孩子无论外表看起来如何,其实都比别人敏感——你品,你细品。”
骆湛嘴角一勾,“再呢。”
“再就是刚刚嘛,殊途这感慨,那歌怎么唱的来着?”谭云昶闭着眼哼哼,“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懂得什么是珍贵……”
骆湛没听完,望向蓝景谦。
正见蓝景谦回神,无奈对他说:“你这个同学,做我们工科这行是屈才了。”
谭云昶:“哈哈哈哈……男神我就当你是夸我了啊。”
骆湛回头,微挑眉:“所以你还真受过情伤?一直没听你提过。”
蓝景谦笑起来,难得带着点嘲弄的玩笑:“和你一个二十岁却连初恋都没有过的人提?”
骆湛不以为意:“现在有了。”
谭云昶在旁边“残忍”提醒:“祖宗,不管是单箭头还是没挑明没开始的双箭头,我觉得都不能算初恋。”
“……”
骆湛懒洋洋地瞥过去。
几秒后,他勾唇,笑意嘲讽:“算不算这件事,还真轮不到只能旁观的单身狗提。”
谭云昶:“…………”
谭云昶:“呸!”
谭云昶还想说什么,三人间却有手机铃声响起来。
空气一静。
谭云昶下意识张口:“不是我的。”
骆湛懒洋洋地垂着眼:“我的调在静音。”
“啊?”谭云昶走神,“那万一小……额,那个小姑娘找你怎么办?”
骆湛眼皮都没抬,淡定说:“她的是特别提示音。”
谭云昶:“……”
得,自找的狗粮。
蓝景谦笑着看完两人,此时已经拿出手机:“不好意思,是我的电话,待会回来。”
“嗯嗯,男神你尽管去,正事重要!”
骆湛:“太谄媚了。”
谭云昶心虚回头:“有吗?”
“嗯。”
“……”
蓝景谦走到包厢门外,身后声音隔绝,他笑意未尽,接起电话时也语气轻松:“家院长百忙之中,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景谦。”电话对面家俊溪难得地语气沉凝。
蓝景谦笑意一顿,慢慢收起。
和家俊溪相识多年,他自然听得出老友此时话音里的情绪不太对。
蓝景谦走去长廊角落:“我在听,你说吧,出什么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