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曲小蛐
时间:2020-05-03 09:19:35

  骆湛没有说话,冷淡地望他。
  蓝景谦抬头:“对,我们没有资格,所以我知道真相以后日日夜夜都在自责和痛苦,我拼尽全力想要补偿她、想要她开心快乐——可你是为什么?”
  骆湛眼神一僵。
  蓝景谦声音沉低了:“知道我为什么不希望你和小染在一起吗?因为你太奇怪了,骆湛。”
  骆湛眼神冷冰冰的:“我奇怪?我喜欢染染,这有什么奇怪?”
  “喜欢?”蓝景谦嘲弄地重复,“我比小染更知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所以你对小染做的一切都在加剧我的质疑——你越是对她好、好得违逆自己本性,甚至违逆人性和动物本能里的自私,我越是不安,我越是想知道,被你藏得最深的那个原因是什么!”
  骆湛攥紧拳:“就像我刚刚说的,任何原因或者苦衷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行为和结果。”
  “不,它对我来说很重要。”蓝景谦说,“你要保护小染,我一样会。你尽管恨我不够格做一个父亲、也尽管谴责我,我会全部接受。但同样的——在我知道你的那个原因以前,在唐染生父的身份里,我绝不会接纳你。”
  “……!”
  剑拔弩张一般的气氛下,站在旁边的护士头疼地紧盯着这两个斗牛似的男人。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这两人就扭打到一起去了。
  所幸,在不安的护士叫来保安以前,紧闭的病房房门打开了。
  门的声音一响,还在对峙的两人同时僵了下。骆湛回过神便垂下手,连忙转身看向身后——
  穿着病号服的女孩扶着温润的木质推拉门,眉眼安静恬然。
  没有半点他想象里情绪激动或者失控的模样。
  骆湛僵滞的身体蓦地一松。
  高吊着的那口气吐出来,他有种刚被人在悬崖边上拉回来的感觉——
  到看见安然无恙的、还很平静的唐染这一秒,骆湛胸膛里那颗心才算是从被吓得冻住的状态里缓和着,重新跳动起来了。
  护士也露出庆幸的表情。
  唐染的手术是她们院长亲自主刀,也是亲自跟的进度,由此已经可见这位病人的背景。
  而这两位年龄差了不少的陪同“家属”,衣着气度看起来,没一个是好招惹的——万一小姑娘真出了点状况,那她多半落不到好果子吃。
  “我出来是因为,听到外面有点吵,”扶着门的女孩轻声说,“是骆骆回来了么?”
  骆湛想都没想,压回情绪上前:“是我。”
  唐染点了点头,转身。
  她摸索着,小心翼翼地往回挪。
  “那你进来吧。”
  女孩停顿了下。
  “你一个人。”
 
 
 
第86章 
  病房的门在身后合上, 骆湛朝着唐染走去。
  女孩已经摸索着坐回到病床边。听见脚步声后,她犹豫了下, 向里面挪了一点距离。
  然后唐染拍了拍身旁左侧让出来的空处:“骆骆,你来坐这里吧。”
  “被家院长看到,我会挨骂的。”骆湛这样说着,还是依唐染的话, 走到女孩身旁坐了下来。
  唐染眼角弯弯:“你不要怕, 如果他骂你, 那我会替你挡住的。”
  “你替我挡,我让你挨骂?”骆湛好笑地问。
  唐染思索两秒, 摇头:“家院长不会骂我的。最近两天, 连医院里最凶的那个护士长都不会和我大声说话,她们特别怕我情绪波动。”
  “……”
  “骆骆, 你怎么不说话了?”
  骆湛轻叹了声, 抬起右手,绕过女孩,从后摸了摸她头顶:“明知道这样, 为什么还要和你的新司机摊牌?”
  唐染微怔。
  须臾后, 女孩低了低头:“你知道啦。”
  骆湛:“他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如果不是你主动问, 那他不会在这种时候跟你谈这件事的。”
  唐染:“那你为什么还要怪他啊。”
  骆湛侧下视线:“你听见了?”
  唐染:“这个病房的隔音效果没有特别好。而且我对声音比较敏感, 骆骆你知道的。”
  “嗯。”骆湛坦然地说, “刚刚最开始没有想到,后来才想通的。”
  唐染弯下眼角:“骆骆后悔了吗?”
  骆湛轻嗤:“有什么好后悔的,都是我的心里话。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唐染低下头去, 轻笑起来:“哦。”
  骆湛等了一会儿,又侧过头去观察女孩的神情:“你不生气我明明知道,却没有告诉你吗?”
  唐染仰了仰脸,摇头:“为什么要气这个?”
  骆湛一时语塞。
  唐染再次笑起来:“骆骆明明是因为我才对他再三谦让的。一定也是因为我,才一直忍着那些话和脾气没有爆发出来的。如果不是为了我隐瞒,你本来会自在很多——既然这样,那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呢。”
  骆湛过了几秒才回神:“听你这样说,我都要被说服自己一点没犯错了。”
  “骆骆本来就没错。”
  “那,你生他的气吗?”
  “……”
  女孩的音笑停下来。
  骆湛说:“如果你不想提,那我们就不谈这个。”
  “其实,也没什么。”唐染转过脸,“骆骆没必要担心的。这件事我已经想很久了,各种各样的结果都猜过。虽然真正的这个答案让我意外,但也没有不能接受。”
  唐染停下两秒,又小声说:“我好像接受得还挺快的。”
  骆湛无奈又好笑:“你确定不是因为还没醒过神吗?”
  小姑娘瘪了瘪嘴:“我才没那么呆头呆脑的。”
  “……”骆湛心底那点不安彻底淡了,他眼神也放松下来,“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想见他呢。”
  唐染说:“不是不想见,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不是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不太一样。”唐染犹豫地停住,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有说自己是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能理解,也觉得他没什么过错,因为我相信他如果知道,那不会扔下我不管的——骆骆你说对么?”
  “嗯。”骆湛想起什么,眼神深沉地黯下去,“如果记得……那谁也不会放开你的。”
  唐染未察:“所以我觉得他没什么错,但他好像不是这样觉得。他的情绪波动比我大多了,而且是很痛苦又自责地道歉,我不太习惯这样……”
  骆湛听懂了。
  他无奈地笑起来:“所以,你其实是让他出去冷静一下的?”
  唐染想了想,点头:“我觉得我们还是等手术后,再慢慢相处比较好。”
  “是,”骆湛忍不住低下头去,语气近乎宠溺地揉乱了女孩的长发,“小姑娘怎么那么聪明呢。”
  “……”唐染被揉得脸都红了,但还是乖乖的,一动不动地任头顶那只爪子“蹂躏”着。
  等“暴行”结束,骆湛稍稍正色:“既然你的情绪没问题,那我要叫护士进来了。”
  “护士?”唐染茫然抬头。
  骆湛说:“嗯,刚刚是有位护士跟我一起过来,要给你上最后一遍眼膏顺便交待点注意事项的。”
  唐染愣愣地问:“那她刚刚怎么不进来?”
  骆湛似笑非笑地说:“刚刚?不是以为你情绪不好,和蓝景谦一起被你罚在门外清醒一下了吗?”
  唐染:“……”
  反应过来,唐染脸都红透了:“我我我不知道有别人在,以为只有你回来了的!”
  “好了好了,没事,我帮你叫进来。她不会怪你的。”
  “不会怪我吗?”
  “嗯。”骆湛起身,不舍得地轻点了下女孩鼻尖,趁唐染本能往后躲,他笑起来,“我们小姑娘这么可爱,谁舍得怪?”
  “……”
  唐染脸红得快烧起来,不理他了。
  护士傍晚来给唐染上过最后一次术前的眼药,和小姑娘交待几句后,为难地看向病床边的骆湛。
  骆湛察觉,目光从唐染身上挪回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确实需要家属的辅助。”
  骆湛问:“什么事情?”
  “额,我不确定您能不能做……”
  “我可以。”骆湛说完,才再问一遍,“是什么事?”
  护士上下打量了骆湛一遍,迟疑开口:“您会,扎辫子吗?”
  骆湛:“……?”
  护士指了指茫然无辜地坐在病床边的唐染:“为了方便手术,病人的头发需要扎起来,而且一定要扎在两边,这样才能避免影响仰卧姿势。”
  坐在床边的唐染举了举手:“护士姐姐,我自己也可以的。”
  护士转过去,为难地说:“你自己还是不好判断位置。算了,还是我来——”
  “我来吧。”
  “?”护士转头。
  小少爷绷着一张俊脸,语气严肃:“我可以。”
  “……”
  护士把两只发圈递了过去。
  骆湛郑重接过。
  只剩下两人的病房里。
  唐染坐在病床中间,骆湛则站在床边。他艰难而笨拙地给唐染拢起被他均分为两份的其中一半的长发,左右手交替将柔软顺滑的发丝拢到一起,但每次总有那么一撮不很听话的漏网之鱼。
  小少爷长了二十多年,头一回遇见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越战越勇,铆足了劲和这半边头发杠上了。
  等好不容易完成一半任务,骆湛长松了口气。
  “好了,你试试。”
  “嗯。”唐染抬手,在头顶摸了摸。
  骆湛骄傲又不安地问:“怎么样?”
  唐染忍住笑:“骆骆很棒。”
  骆湛欣慰起身,换去另一旁:“那就好,我们继续。”
  “嗯。”
  等骆湛和另一边的长发斗争完,术前最后一点准备也宣告结束。
  病房里陷入莫名的沉默。
  唐染最先打破:“骆骆,现在几点了?”
  骆湛:“五点四十。”
  “啊,”唐染轻声说,“还有一个小时多些,我就该手术了。”
  骆湛一时失语。
  唐染也安静了几秒,然后突然开口:“家院长是不是也说,我可能会再也没办法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
  骆湛的瞳孔都在这一秒蓦地收紧。
  等这片刻的空白过去,他声音沉哑:“染染,不要胡说。”
  “可护士姐姐说了,再小的手术也是有生命风险的。”
  “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骆湛斩钉截铁。
  唐染默然。
  骆湛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轻叹了声,撑着女孩的病床,微微俯身到她面前:“染染,你不要怕。眼角膜移植可以说是所有器官移植手术里成功率最高的了。家院长又是国际眼科手术的权威专家,有他出马,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我……我只是担心……”唐染低头,声音也轻下去,“我还有话,想和骆骆说。”
  骆湛眼神一软,声音更加温柔轻和:“我会听的。等我们小姑娘从里面出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唐染抬头。
  她第一次不掩饰地在骆湛面前露出脆弱的让人心疼的表情:“我可不可以,现在说?”
  “……”
  骆湛意识一恍,几乎脱口答应。
  但在话出口前的最后一秒,他还是压住了。
  骆湛叹声:“我也有很多话想告诉你,但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去说。现在是手术前,情绪稳定很重要。等手术结束,我陪你说再久都没关系,好么?”
  唐染轻咬着下唇,贝齿在艳红的唇瓣上压下淡淡的白痕。
  过了好一会儿,她点头。
  “好。”
  半小时后。
  唐染躺在手术室长廊外的担架床上。
  一路从病房推来这里,骆湛始终紧紧跟在担架床边上,陪着医护人员一起把唐染送到手术室外。
  “门后边再走一段就是无菌室,病人家属只能到这里了。”担架床边的护士对骆湛和跟在后面的蓝景谦说。
  骆湛问:“我能和她再说几句话吗?”
  “可以,不过请尽快。”
  “好。”
  骆湛回到担架床旁,轻握住女孩一侧的手。唐染的手指冰凉,攥在掌心像冰块似的。
  骆湛担心地问:“染染,你没事吗?”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已经戴上无菌眼包,唇的颜色似乎比平常要淡许多。
  在听见骆湛的话后,她的唇瓣轻动了动,声音有些努力藏了却藏不住的抖意。
  “骆骆,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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