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殴打这小子，”他冷笑了声：“这实在不能怪我们，怪也只能怪这小子自己，谁让他不知轻重，惹了不该惹的人。”
“目无法纪！岂有此理！”
教导主任指着男人，手指一个劲儿地抖，“我们已经报警了，你就等着警察来吧！”
江枕眠全程面无表情。
他敛了敛眉，浓密的眼睫缓缓眨动了下。
几秒后，终于有了下一个动作，将攥紧的拳头松开了些。
手里的血像是快干了。
江枕眠捻了捻指腹，大拇指与食指按压着蹭了蹭，只感觉一片黏稠。
倒没什么痛感。
直到这会儿，那股在他骨子里一直不断翻涌沸腾的暴戾，才稍微平复了些许。
他扯了扯唇角。
略一抬眸，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
第15章
15.
书吟盏赶到学校的时候，下午三点。
她站在教学楼下边儿，微微一仰起头，就看见了三楼的一排排黑脑袋。
教导主任被西装男气的不行。往后退了几步，扶住白瓷墙喘了口气。
又忽然想到什么，瞅了一下江枕眠，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法对这个学校的“高考预备役”说重话。
他脸色憋得通红，扭头看向班主任，两道粗粗的眉毛挑起，嘴里唾沫星子横飞：“警察呢？不是报警了吗！警察怎么还没到？”
班主任一脸为难，犹豫了半秒，还是低声道：“我们还没有报警。”
“你、你！”教导主任也压低了声音，道：“这些人在学校闹事，我们再不报警处理，学生的家长们知道了肯定会投诉。”
班主任心里无奈：“可他们看起来是不怕事的，走廊上学生们都在，当着人面报警，万一他们恼羞成怒，一个不小心伤到孩子就不好了。”
书吟盏一上来就听到了这番对话。
她抿了抿唇，本来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打断别人说话不太礼貌，加上心里担心江枕眠，最后还是没出声，默默环视了一圈走廊情况。
走廊上站满了人，有几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中间，脸上戴着墨镜，浑身散发着不友好，且一眼便能感受到西装下的蓬勃肌肉。
书吟盏在他们身后看到了江枕眠。
少年淡抬着眼，在这略微显得剑弩拔张的氛围下，脸上连表情都缺乏，整个人置身事外，仿佛与他无关，没什么人烟味儿。
直到看见他搭放在窗台上的手，指骨微张着，修长的指节尽是血迹斑斑。
书吟盏的心狠狠收缩了下。
她想都没想，直接走了过去。
路过那几个西装男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那几道视线紧紧跟着她。
江枕眠在她走近了才察觉动静。
慢吞吞地抬眼，见到旁边的人是书吟盏，他猛地垂下眼，搭放在窗台上的手也收了回来，微微直起身子，将手往身后藏。
书吟盏看到了，却也没多问，“疼吗？”
江枕眠盯着地板，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隔了两秒才开口：“疼。”
他这话让书吟盏原本就揪着的心瞬间一抽，只感觉更不是滋味儿了。
“还有哪里受伤了吗？”书吟盏问。
江枕眠的眼睫颤动了下，侧过头来看她，漆黑的眼眸平静又干净。
他嘴唇轻抿着，过了会儿，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一副无比温顺的模样。
书吟盏没说话了。
她沉默着拉过少年放在身后的手。
江枕眠的手指骨络向来漂亮，长而有力。但此刻，冷白的指关节覆了层血迹，生生将那艺术品一般的手衬托出几分狰狞美感。
她看了会才缓缓松开江枕眠的手。
心里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类似于心疼与生气糅合在一起的憋慌感。
江枕眠什么性格她最清楚不过了。
他性子极淡，从来都一副漫不经心，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不上心的样子，只要别人不上赶着触及到他底线，哪至于会跟人打架？
书吟盏不蠢，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走廊一幕，心里隐隐就有种猜想。
直到现在，她见到了江枕眠手上的伤，稍微联想一下郑欣兰发给自己的短信，都不需要过多思考，基本上就能猜到大致。
破天荒的，有点生气。
教导主任半天了才注意到她，“你就是江枕眠同学的姐姐吧？”
书吟盏点头：“是。”
“是这样的，”教导主任说，“今天下午，这几位先生来学校找江同学，一开始江同学并没有出去，可是一到下课，他们就在走廊上打起来了。”
书吟盏礼貌性道了句谢，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完全不想知道这件事的过程。
教导主任没忍住多了看眼。
眼前的女生微微笑着，五官精致，长相是那种很无害的漂亮，身上带着股书卷气，文文静静的感觉，气质温和又娴雅。
他叹了口气，在心里摇摇头，愈发担心这件事可能没这么好收尾。
江枕眠的这个姐姐，看起来挺好说话的样子，骨子里却带着韧性。
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
教导主任前一秒才刚在心底担心完光高下学期的学生报考率会因为这件事而有所下降，下一秒，女生平静的声音便响起。
“下楼吧，警察应该快到了。”书吟盏扭头，看向那几个西装男说。
她话音刚落。
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便传进众人耳边。
领头的男人终于有些慌了，“你们还真敢报警？就不怕我们报复？”
书吟盏看了他一眼，觉得真是挺搞笑：“你来学校，光明正大的打了我弟弟，我们不报警，难道还得跟你说句谢谢？”
“你知道他惹了谁吗？”
书吟盏微笑：“我弟弟很听话，从来不乱惹事，就算惹了事，也轮不到你们来教训。”
警笛声越来越近。
男人还想说什么。
书吟盏懒得再跟他废话，“警察已经到楼下了。”
西装男噎了下。
很快，又冷笑着说，“行。你记好了小姑娘，我们顶多蹲七天，你以后最好把这なつ め ゆう じん ちょ小子看住了，不然以后有的是他难受的。”
书吟盏充耳不闻，低声跟江枕眠说：“别怕，姐姐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江枕眠靠在墙边，脑袋往另一处侧了侧：“嗯。”
很委屈很乖顺的语气。
书吟盏没忍住，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少年唇角微勾。
江枕眠懒散倚着，手肘闲散地搭在窗台上，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半挽起，血迹暴露出来，在冷白的皮肤显得有几分触目惊心。
书吟盏的视线不经意掠过。
下意识拧了拧眉，更加心疼了。
- -
“事情的经过我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不过这位同学还需要跟我回局里做个口供，没问题吧？”
学校监控室，身穿警服的男人问。
江枕眠撩了撩眼皮，看了眼还在播放着监控记录的屏幕，面色平静地点头。
“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书吟盏担心江枕眠手上的伤，“我弟弟他手上有伤，我不放心。”
警察小哥没什么意见：“一起下楼吧，他伤口看着挺严重的，等会先送你们去医院，你带他去处理下，避免感染了。”
书吟盏点头：“谢谢。”
附近的医院还有点距离，警察小哥是个单身汉，为人幽默且有趣。
加上书吟盏长得又好看，性格还属于男人最喜欢的那一款温柔型。
警察小哥的话难免就多了起来：“书小姐是小江同学亲姐姐吗？”
书吟盏正低头在回消息。
刚才她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学校，也没来得及跟徐影说太多，这会儿微信里全是徐影的消息。
听见警察小哥的话，她打字的手顿了下，很快又若无其事。
书吟盏笑了笑：“我跟阿谨的姓氏都不一样，当然不是亲姐姐了。”
江枕眠忽然看了她一眼。
刚好是红绿灯。
警察小哥从副驾驶探过头，精神的板寸还挺帅气。
他笑露出一口白牙：“那是表姐弟吗？”
书吟盏：“不是，我们.........”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书吟盏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一道平淡清冽的嗓音打断，接了过去。
“.........”
警察小哥没想到这一点，“那你们是......？”
江枕眠眯了眯眼，抬眸瞟他。
少年一扯唇角，云淡风轻地开口：“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一直都住在一起，还有，她虽然比我大，但不是我姐姐。”
红灯倒计时结束，司机开动车辆。
警察小哥将头转了回去，脑子里有点懵，总觉得自己的后背无端多了些凉意。
他摸了摸后背，也没发现衣服湿了啊。
奇怪了。
书吟盏却在少年说完那段话后愣了下。
随后。
下意识侧过头去看江枕眠。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向来话少的少年，居然会跟人说这么长一段话。
......而且还是在撇清跟自己的关系。
警察小哥大概猜到了，这受伤的帅小伙儿，估计是不喜欢姐姐被男人搭讪。
现在的中二少年大部分都是姐控嘛。
他觉得他能理解。
“医院到了。”
警察小哥打开车门，“我们就不上去了，赶紧把江同学的伤口处理完，那几个在学校闹事的人，这个点估计已经到局里了。”
他们接到电话的时候，听说是有人光明正大在学校挑事，害怕那几个人胆大包天伤害到学生，特意派了三辆警车过来。
后来因为需要查看监控确认情况，还得要取证，那几个西装男就被另外两辆警车先带走了。
伤口虽然止血了，但还是很严重。
江枕眠垂眸，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微张开掌心，倒没感觉到疼，只是虎口处不知道在哪个锋利的地方割了下，裂了条挺深的口子，指骨关节处也淤青破皮了。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严谨学究模样，平日里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伤。
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念叨：“你们这些孩子啊，血气方刚的年纪，打架把手打成这样，到头来不还是你自己遭罪，何必呢。”
江枕眠连眼皮都没掀，就安静地听着，直到伤口处理好了，低声道了句谢。
书吟盏刚好缴完费回来，见伤口已经包扎好，又询问了下伤口没好全前的注意事项，才跟江枕眠一起出了医生办公室。
医院电梯这会儿人挺多，门一打开是挤满的人群，压根没有能站进去的地方。
书吟盏低头看了眼江枕眠的手。
想了想：“也就三楼，我们走下去吧。”
医院修房通道经常会有人走动，但还是避免不了有股淡淡的尘闷味扑面而来。
书吟盏没忍住咳嗽了下，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有些心不在焉。
江枕眠低着眼帘跟在她身后。
其实有件事，好几年了书吟盏都想不明白，却一直没有主动去问过江枕眠为什么。
原本她快要淡忘了。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又让她记了起来。
第16章
16.
江枕眠高一的时候也是打架受伤，那次伤得比今天严重多了，足足住了好几个月的院。
不过那一次，不是郑欣兰的原因。
没有人挑衅，监控显示的是，江枕眠拎着书包路过学校操场，他先动的手。
书吟盏看过那段监控记录。
少年的表情淡漠，校服衣袖半挽起，一拳一拳地往几个高三男生身上砸。
跟今天监控记录里，江枕眠的神情一模一样。
带着狠戾劲儿。
仿佛是向来温顺的狮子，被人触碰到了逆鳞，骨子里的某些东西彻底激发。
很疯狂，却又很冷静。
书吟盏看不懂这样的江枕眠。
但她并不害怕。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楼。
书吟盏抿了抿唇，站在厚重的门前，停下脚步，没急着拉开门。
“阿谨，”她没有回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江枕眠偏着脑袋应了声。
对于书吟盏，他向来都不会设防，无论她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想干什么。
一道消防门的距离，隐约还能听到外边儿，医院大堂的广播叫号声。
书吟盏没再犹豫：“高一那次，为什么会打架？”
江枕眠愣了下。
他还以为书吟盏会问自己，关于当年跟程建华发生的事情细节。
原本都做好了再次掀开伤疤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她问的是高一打架的原因。
“看他们不爽，”江枕眠淡声说，“路过的时候，发现他们嘴巴不干净。”
书吟盏转过身：“就这样？”
江枕眠眼睛都不眨一下：“应该不止，但是其他更具体的原因我忘了。”
“.........”
书吟盏一开始就不太相信这个理由，然后江枕眠的这句话一说完，她就更不相信了。
毕竟没人能比她还了解江枕眠。
就他那不放事在心上的性格，哪怕有人当面对他臭骂一通，江枕眠估计也不痛不痒，甚至可能连个表情都懒得施舍给那个骂他的人。
书吟盏沉默两秒：“他们骂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