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荣宠之路——顾语枝
时间:2020-05-04 09:12:45

  她迟疑着,嗫嚅道:“你也受伤了。”
  “我没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陆谨沉因为她的一句关心,眼里闪过欣喜的笑意。
  薛镜宁却仍旧没有趴上他的背。
  在她看来,这个人虽然对她很关心,但是她想不起他,不能确定他的身份,那么他对于自己来说,还是一个十足的陌生人。
  “你是谁?”她不禁脱口而出。
  陆谨沉回转身,在她身侧坐下,顿了一瞬才道:“我是你……曾经的夫君。”
  薛镜宁现在失忆了,想不起过去的事,他原是可以蒙骗她,说自己是她的夫君,诓骗着她重新开始,可是他不想再骗她,也不敢再骗她了。
  他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多到不敢再犯。
  “曾经的夫君?”薛镜宁有些不可置信地偷偷打量着他,疑惑道,“那……那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和离了?既然和离了,你又为什么还要救我呢?”
  “因为是你啊。”陆谨沉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她,“不管有没有和离,只要是你,我就不可能放着你不管。”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带着不加掩饰的汹涌爱意,薛镜宁怔了一瞬,慌地挪开了眼。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薛镜宁咬着唇,轻声道。
  陆谨沉笑笑,依旧背对着她蹲下:“不管你心里有多少疑问,你都可以随时问我,我也会毫不隐瞒地回答你。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着天黑前走出林子,带你去找太医疗伤。所以,我先背你出去,好不好?”
  他是失忆过的人,太明白刚刚失忆时的那种战战兢兢又疑神疑鬼的害怕,所以对于薛镜宁的怀疑,他一点也不恼而且很理解。
  只是,这会儿未时已过,没两个时辰就要天黑了,而薛镜宁又受了伤,他只想赶紧将她带出去再说。
  薛镜宁看着阴沉沉的林子,身上也觉得冷飕飕的,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肩膀。
  若他说的是假话,若他有一丝歹心……她这样跟着他走,或许就会很凄惨。
  但是,也不知道为何,就算她以最可怕的想法揣度他,心里却有另一个更大的声音,想要相信他。
  陆谨沉观察着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路。
  薛镜宁趴在他的背上,开始喋喋不休地问起来:“看样子,你是专门来找我的,我怎么会掉下悬崖呢?”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掉下悬崖。”陆谨沉微微苦笑,“你今天跟着我娘一块上明安寺上香,我准备上山接你们时,便接到了你失踪的消息。我找了好久,才发现你掉下了悬崖。”
  他的眸光一沉,露出可怕的冷厉来:“不过你放心,出去之后我一定让人彻查,把想要害你的人揪出来。”
  薛镜宁“嗯”了一声,又问了:“我们不是和离了吗?那我怎么会跟你娘一起上香呢?”
  以她的理解,和离了的人,就算不成为仇人,也会成为不再往来的陌生人吧。
  “因为你很好,和离的错全在我,所以没有人会责怪你,我娘她们还像从前一样待你。”
  薛镜宁鼓了顾脸颊,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是因为什么而和离的呢?”
  陆谨沉沉默了一瞬,勉强笑道:“这个故事说起来就很长了。”
  他不愿再欺骗她,她问起来,他也只好如实说。
  但是,这树林子终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怕他说起从前的事,让薛镜宁生气,在这里跟他闹起别扭,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他接着便转移了话题:“你想知道的话,我以后挑一个时间,慢慢跟你说。这会儿我先带你回家。你无处可去,这段时间就住侯府——侯府就是我的家,也是你曾经的家。”
  薛镜宁抿了抿嘴,没有再追问和离之事,也没有反对回他家的提议。
  她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除了相信他,别无他法。
  *
  陆谨沉将薛镜宁带回了侯府,叫人立刻去传唤太医。
  陆太爷已知道了山上的变故,这会儿听闻他们回来了,忙拄着拐杖过来看他们。过来后竟得知薛镜宁失了忆,一时怔然。
  几人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太医匆匆赶来了。
  陆谨沉忙让太医为薛镜宁好好看看。
  太医给薛镜宁仔细检查之后,说是身上的伤都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仔细养将一段日子就能好,只是头上的伤引起了失忆之症,目前没有别的良方,只能开一些外敷消肿内服通血的药,让她一日三次按时煎服。若是要想起来,恐怕还要看造化,这是说不准的事,也许一会儿就想起来了,也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陆谨沉神色复杂地点头,谢过太医,送太医出去。
  薛镜宁看着陆谨沉似乎忘记了自己腿上的伤,不由得提醒了一句:“你……你身上也有伤呢。”
  陆谨沉如梦初醒,眼底蕴了几丝笑意,便顺道让太医重新包扎了腿。
  此时,已经知道薛镜宁被找回的林语等人也都从山上赶了回来。得知薛镜宁失忆后,也纷纷愕然。
  陆谨沉想到薛镜宁今天受了惊吓又受了伤,还失了忆,需要充足的休息,便三言两句地把众人都劝了回去,又吩咐厨房煎药的煎药,烧水的烧水,备菜的备菜。
  薛镜宁一时也没有别的想法,便一切听他的安排,待到喝了药,吃了晚饭又洗了澡,已是深夜时分,被陆谨沉安置在卧房。
  “这是你以前住过的。”陆谨沉说。
  薛镜宁偷偷拧着衣角,这是她以前住过的,那不就是他们两个的卧房?那他……他住哪儿?
  不会也要留下来住吧……
  “我去睡书房。”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陆谨沉安抚似的看了她一眼,提步往外走。
  薛镜宁有些歉疚地偷眼瞧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好像是她把人赶走了……
  陆谨沉走出卧房,却没有回书房休息,而是去了前厅,将底下得力的守卫召来,吩咐他们严查今天出现在大青山的所有人,无论是香客还是本地百姓。
  就算薛镜宁失忆了,他还是会将那个企图谋害她的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
  翌日,薛镜宁却忽然恢复了一点记忆。
  她想起了昨天企图对她不轨的男人的样子,并一鼓作气地画出了他的画像。
  等到陆谨沉过来时,她便将画像交给他,向他说了昨天的事。
  陆谨沉越听脸色越沉,双手成拳,浮起了愤怒的青筋,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怒意,柔声对薛镜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不会让他再伤害到你。”
  有了画像,找起人来就简单多了。
  他收好画像,便要马上出去吩咐守卫搜查,跨过门槛时突然顿了一瞬,旋身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想起别的?”
  薛镜宁抿嘴摇头:“没有。”
  陆谨沉顿时心绪复杂,一时又想她早点想起来,一时又自私地想,或许她失忆便是天意,是上天让他们重新开始。
  随即他又立刻否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能太自私了。
  便是薛镜宁想不起以前的事了,她想知道的事,他都要如实相告才是。
  不能再欺骗了。
  他招来屋外候着的荣玉,让荣玉把画像带下去,找几个画师仿照此画像画上几百份,随即返回了屋子:“你昨天不是问,我们为什么和离吗?昨天没来得及说,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用了。”薛镜宁却摇头。
  “为何?”陆谨沉眉头微挑,讶异地看着她。
  薛镜宁撑着下巴,神色很平静:“如果是重要的过去,我必定会铭记在心,若是能轻易忘记,那便证明那些过去也不是很重要。所以,那些不是很重要的过去,我忽然没兴趣知道了。”
  陆谨沉瞳孔骤缩,一把抓住她的手:“软软,你想起来了?”
  相同的话,他也对她说过。
  在新婚之夜,她想要把小时候的事告诉他,那时候他倨傲又冷酷地说:“若是重要,又岂会忘记?既然我已经忘记,便说明十年前的事并不重要。那些不重要的事,薛小姐就不必跟我说了。”
  而现在,她拿同样的话来刺他。
  她一定是想起来了,心里仍生着气,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薛镜宁被他忽然握住手腕,有些难受地挣了挣。
  陆谨沉连忙松了手:“软软,你是不是想起来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初我确实不该这么说,但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镜宁打断他,揉着自己的手腕朝后退了两步,才道,“我真的没有想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我睡在这间屋子里,便觉得心口莫名地闷。我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心里好像本能地抗拒去知道。我想,我既然忘掉了,又抗拒想起来,那就不要知道了吧。”
  她看着僵住的陆谨沉,鼓起勇气道:“其实,我今天是打算来向你辞行的。”
  陆谨沉怔怔的目光望了过来:“你要走?”
  “是。”薛镜宁不敢看向他这样的目光,便垂下了眸子,“我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们已经和离,没有一点关系了,我住在侯府终究不好。既然身体没什么大碍,我还是想搬出去养伤。反正以后也是要搬出去的。当然,我们既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其实也不必帮我费心找那个坏人,这不是你的责任。”
  她一时有些自悔,把那人的画像画了出来,还交给了他。
  这会儿一想,他好像没必要为自己报仇。
  “呵。”陆谨沉蓦地自嘲一笑。
  他忽然一点点地意识到,薛镜宁是真的想走。
  她纵然失了忆,依然不喜欢待在他身边,回到盛满他们回忆的屋子会感到气闷,会迫不及待到第二天就急着辞行,会宁可不探究自己到底是谁,也本能地抗拒去了解过去。
  若她已经恢复记忆,或者甚至从一开始便没失忆,却故意装失忆骗他,那就更讽刺了。
  她演得那么逼真,装得这么小心,只是为了跟过去彻底割裂,跟自己顺理成章地提出离开。
  那么……他哪里还有什么理由不放手。
  “锵锵锵——”
  门口传来敲击拐棍的声音,陆太爷蹒跚地走了进来:“镜宁啊,该吃饭了,太公让人把早膳端进来了,你趁热吃。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太公。”薛镜宁一见陆太爷来了,脸上露出了笑。
  “那就好。”陆太爷高兴地笑,又瞧向陆谨沉,“这可没你的份,你那一份我让人拿去膳厅了。别打扰镜宁吃饭了,咱们出去吧。”
  陆谨沉如梦初醒,嘴里胡乱地应了,便跟着陆太爷走了出去。
  她、她便是要走,也得先吃了饭吧。
  就等她吃了饭……再说罢。
  陆太爷见身侧的孙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拄杖敲地,将他游离的神智唤了回来。
  “沉儿,听太公一句劝,放她走吧。”
  陆谨沉涩然道:“太公,你听到了?她真的那么想走……”
  “其实,她早就想走了。”陆太爷唉了一声,“她本来就打算去明安寺上了香,就离开这里。如果不是出现坠崖之事,她今天也是会辞行的。”
  他看着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孙儿,劝道:“她是真的不想留下了,你不要强求。”
  陆谨沉扯着嘴角笑了笑。
  原来,除夕夜她陪自己放烟花,并不是什么苦尽甘来,而是最后的告别。
  “好。”
  *
  陆谨沉答应让薛镜宁离开,条件是在那个对她不轨的男人还没找出来之前,她还暂时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他说,以前他对不住她,因此这次的事势必为她解决,作为最后的补偿,从此两人便可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薛镜宁其实不需要他的什么补偿,只是心底里也担心,那个男人若不是一时的见色起意,而是暗地里盯上了她,那没有将他揪出来之前,自己确实存在危险。就算要离开侯府,也犯不着跟自己的安全过不去,于是左右权衡之下,答应了。
  陆谨沉便将她安排住去折柳院,派了不少守卫在她的院外把守。
  折柳院算是她住得比较舒心的地方,她应该不会排斥。
  果然,将她带去折柳院后,她便感到一股莫名舒坦的熟悉感,立即便说愿意暂住在这里。
  陆谨沉笑笑,将她安顿好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自此,他就没有再来打扰她。只是偶尔晚上实在睡不着,便在她院外站一站,很快又回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准备放手了。
  转瞬便到了上元节,陆谨沉辗转反侧,又孤枕无眠。
  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他们圆房的日子,那一夜有多缠.绵,此时他就有多痛苦。
  他起身披衣,又去了折柳院。
  这一次,他潜入了她的卧房,在她床前凝视着她。
  “对不起,我不该不守规矩,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来看看你。”
  薛镜宁睡得很安静,她的睡姿一向很好,乖巧极了。
  “我真想陪你一辈子。”陆谨沉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带着无限悔意,低低地说。
  他本来也是有机会,陪她一辈子的。
  *
  陆谨沉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他知道自己半夜三更偷入她卧房的行径十分可鄙,若是被她发现了,便连好聚好散都没有了。
  他带着痛彻心扉的悔意离开了折柳院,沿着那条走过了很多次的路慢慢地走回侯府。
  可是走到半路,心里却涌起了一丝不安。
  按理说折柳院有守卫在,这些日子也风平浪静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是,事关薛镜宁,哪怕他心里只有一丝不安,也会在瞬间放大成无数的不安。
  陆谨沉毫不迟疑地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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