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恩在众人的注视下到了蔡玲珑跟前道,“跟我走吧。”
一句‘跟我走吧’险些让蔡玲珑落下泪来,十几年前周景恩宁愿放弃所有也要带她走,当时说的也是这话。
当时蔡玲珑已经被俞奎山强占了身子,心如死灰,自觉配不上周景恩,忍痛拒绝了他。却不想她执拗,周景恩比她更执拗,一走十几年鲜少回京不说,竟顶住压力不娶妻不纳妾,这是何等的隐忍。
蔡玲珑甚至都不敢去想,若是没有女儿的帮住让她逃离俞家,又让她下定决心与周景恩再续前缘,周景恩会不会真的会一辈子孤独终老。
一瞬间,蔡玲珑想了许多,喜极而泣的泪水瞬间挂在脸上,她看着周景恩,柔声道,“我愿意。”
一句我愿意,让周景恩等了十几年,如今他终于如愿了。
什么俞家,什么男人的面子,哪个都不如眼前人让他高兴开怀。
周景恩顿时笑意盈面,伸出手紧紧的握住蔡玲珑的手,转而对一旁的俞眠道,“我发誓这辈子只会有她这一个女人,会对她好,疼爱她,照顾她,定不会让她受一丝的委屈。”
众人惊讶周景恩为何会对俞眠说这话,可他们并不关心。
俞眠唇边含笑,“我相信您。”
周景恩松了口气,满面笑意的牵着蔡玲珑出了房间。
两人在门口站定,周景恩道,“没有兄长背你出门,为夫亲自背你。”
说着周景恩蹲了下去,蔡玲珑伏在他并不宽厚的背上,却安心极了。
俞眠被翠环和二丫扶着一路跟随到了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喜悦的锣鼓敲了起来,热热闹闹的。
待看到蔡玲珑被放入马车周景恩骑马缓缓而行。
到了外头大街,不想与另一路迎亲的队伍狭路相逢,俞眠在后头坐着马车掀开帘子看去,不由的笑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是秦少安迎娶俞琳琅了。
只是那端冷冷清清除了秦少安的马,便是后头的四人抬的小轿,与他们这边差距甚大。
秦少安知道如今惹不起对方,乖乖的靠到一边等着周家的迎亲队伍过去。
俞眠的马车路过秦少安的时候她不由的掀开帘子瞥了一眼,不禁露出一抹笑意来。
俞琳琅,你终于又嫁给了秦少安,天生一对的有情人呐,就是不知道你日后的日子如何了。你可千万不能死的太快啊。
马车很快到了周家。此时周家热闹非凡,朝中许多大臣都跑来喝喜酒了。
俞眠下了马车就见厉王立在下面看着她,俞眠轻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然后被他扶着下了马车。
婚礼她参加了许多,但这样参加自己母亲的婚礼,这感觉竟有些奇妙。
“想什么?”礼堂之上,厉王轻声问她。
俞眠看着正在拜堂的二人,笑道,“只觉得人生奇妙,我竟在参加我母亲的婚礼。”
“嗯。”厉王道,“周景恩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俞眠轻轻应了一声,那边蔡玲珑已经被扶着去了洞房了。
后头俞眠吃了席面,而后与厉王回王府。
厉王幽幽叹道,“京城恐怕要变天了。”
俞眠不解看他,厉王却没再解释。
至于俞府和厉王府的恩怨,自打俞琳琅嫁人,两家彻底没了往来。
令人意外的是厉王竟未对俞奎山发难,但俞府送去的赔礼厉王府也一样未收。
俞眠明白俞琳琅日子不会好过,所以也没再关注俞琳琅,满心的心思都在想厉王之前那句变天是什么意思。
正月十五过完,衙门开始正常运转,俞眠发现厉王更忙了。
有时回来的早些,眼中的疲惫和担忧更甚。俞眠猜测正明帝恐怕不好了。
果然,进了二月底的时候正明帝病情加重,京城中诸派动作频频。
京中的御医不再轮班沐休,全部在宫中候命,甚至开始召集全国的名医前去宫中医治。
厉王每日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俞眠有时等不到他只能先睡下。
随着肚子的增大,俞眠夜里睡不安稳,但每次厉王回来她都能听见声响,只睁眼看他一眼知道他回来了,她便能继续安然入睡。
这日厉王半夜也未回来,俞眠睡醒一觉旁边仍旧空荡荡的。
外头传来说话声,俞眠喊了翠环进来,只不过翠环没进来,反倒是翠娟进来了,“侧妃,翠环去忙了这会儿过不来,侧妃可是口渴了?”
俞眠摇头,微微蹙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翠环答到,“是王爷身边的刀三,过来说今夜王爷有事不能回来了。”
“哦。”俞眠知道就算她去问刀三估计也问不出来,索性又躺了回去,可躺下了也睡不着,总觉得不安心。
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俞眠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上一世这时候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以厉王的地位,即便发生什么恐怕也牵扯不到他身上来。
只要他能安好便好。
迷迷糊糊的,俞眠蜷缩在被窝里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俞眠便被腹中的孩子拳打脚踢的喊醒了。俞眠轻轻摸着腹部道,“你倒是欢快,也不知道你父王现在在做什么了。”
用了早膳,厉王仍旧未归,俞眠不免有些担心,便让二丫做了些饭菜放在食盒里打算去衙门瞧瞧。
不想刀三亲自拦在门口,“侧妃娘娘,王爷有令,近期侧妃不能出门。”
俞眠挑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刀三三缄其口,“小的不知,王爷说最迟中午会回来,侧妃还是呆在内院等王爷比较好。”
俞眠预感发生了什么事,也没纠结这个,便带人回了竹苑。
然而中午厉王也没回来,一直到了傍晚,厉王才神色疲惫的归来。
俞眠清晰的闻到厉王身上的血腥味儿,却什么没问,“夫君,先去洗漱吧。”
厉王嗯了一声进了净室,再出来时已经清清爽爽,他看着正忙碌的俞眠,大步上前将她拥在怀里,“眠眠。”
第七十章
自打进了厉王府, 俞眠从未见到厉王这样难过过,可她知道, 近日发生的事太多,说什么也无用。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如以前厉王安慰她时那样,低声道, “过去了。”
过了许久, 厉王才松开她,“用膳吧。”
两人没有吃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每次用膳总会说说闲话, 可今日两人却默契的什么都没说, 而是沉默的用了一顿晚膳。
晚膳后下人将饭菜收拾下去,厉王才缓缓开口, “太子被废了。”
俞眠的心咯噔一下,这消息太过突然了, “怎么会。”
太子是正明帝的嫡长子,三岁被立为太子,至今已经近二十年。正明帝如今病重, 太子只管等着便好, 可如今竟然被废,正明帝并非暴虐之人,那恐怕是太子自己作死了。
想到太子的品性,俞眠突然又有些了然了。果然厉王道,“太子生怕皇兄临终前改口, 等不及想提前登基了。”
这话说的时候带了讽刺之意,只是太子的能力别说与正明帝比,就是与康王寿王比也有所不足。之所以能坐稳太子之位不过是占了嫡长罢了。
厉王嘴唇微抿,眼神黯淡,“皇兄也越发的不好了。”
这不好,就是真的不好了,恐怕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任谁摊上这样的事心里恐怕都不好受。
俞眠轻声道,“今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了。”
对这,厉王心有戚戚,只不过有时心里不好受,谋划了这么久,皇兄的命依然保不住,而几个侄子之间也依然保持对立。
毕竟皇位只有这么一个,明明觉得比对方优秀却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心里能服气才怪。
太子在这节骨眼上被废果然掀起巨大波澜,知道其中内情的知道是太子自己作死企图谋害皇上取而代之,不知道的又会暗地里嘀咕为何在这时候废太子。
没有太子,朝纲不稳,尤其正明帝如今身患重病。
于是第二日一上朝便有朝臣请立太子。
康王党和寿王党针锋相对,谁都不服气谁,甚至还有人提议立安王为太子。
吓得安王连忙跪地表忠心,甚至提出要求立即前往封地。
朝堂上烽火连天,朝堂下各家女眷也纷纷行动起来。
太子被废,康王和寿王最为高兴,两府的女眷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愿维持,公然开始联络各家。
厉王府向来是各家争夺的力量,可惜厉王严守厉王府,任谁都进不去厉王府。
至于安王妃李蓉,也学着俞眠的样子闭门不出,甚至和安王收拾了行囊,只等圣旨一下便启程赶赴封地。
皇位什么的,他们不愿意争的,哪有去封地过快活日子好。
等了两日安王府终于等来赶赴封地的圣旨,令人意外的是,康王府也寿王府也接到圣旨,限期一个月,赶赴封地。
俞眠得知此事时有些惊讶,有些不理解正明帝的用意了。
如今成年的皇子中太子被废,阖府圈禁,能够继承大统的也就康王寿王还有安王。
安王与其母妃自来不参与这个,所以皇位必然在康王和寿王中选择,可正明帝却将两人也一并赶出京去,这倒是令人始料未及。
她尚且觉得惊奇,更遑论京中诸人,寿王送走宣旨太监便将桌上茶盏扫落在地,“好个父皇,难不成还想将太子扶起来不成。”
有这想法的还有康王,自然对正明帝的圣旨有所不满。
晚上厉王回来的很晚,面露疲惫,他先去洗了澡,出来见俞眠坐在榻上摸着肚子便凑过来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听着腹中胎儿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
厉王轻笑,“他倒是欢快。”
少年都不识愁滋味,更遑论尚未出生的婴儿。再有两个来月她就要生产,也不知道那时候是否尘埃落定。
厉王察觉出她的担忧,轻声道,“会好的,不要担心。”
俞眠笑了笑,她自然是信任她的。
厉王进宫的时日越来越长,有时几日都不回来。俞眠只能告诉自己万事莫担心。
这日翠娟匆忙从外呕吐进来,“侧妃,俞府老夫人求见。”
俞眠一愣,这是俞奎山出了什么事了?俞眠自然不想见她的,但若是传出去也不好,她点头道,“请祖母进来吧。”
上一次见俞老夫人还是去俞府给俞琳琅添妆的时候,现在过去不过两个来月,俞老夫人脸色却越发的难看,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眼中的痛苦一点都掩饰不住。
俞眠上前朝她微微福身,唤了声,“祖母。”
俞老夫人看见她的那一刻潸然泪下,她被曹嬷嬷扶着颤抖着站了起来就要给她跪下,“眠儿,祖母求你了。”
俞眠怎么可能真的让她跪下,连忙让人去扶,樱桃如今日日跟着她,和翠环上前一左一右硬是将俞老夫人扶了起来,“老夫人,万万不可。”
俞眠面露忧虑,“祖母您是长辈却如此行礼,让人瞧见该说孙女没有礼数了。”
“眠儿。”俞老夫人浑浊的双眼被眼泪填满,看着俞眠满目的哀求,“祖母明白你是因你母亲憎恶俞家,可俞家并未对不起你呀。”
闻言俞眠瞳孔一缩,看着俞老夫人笑了笑,“祖母说的什么,眠儿听不懂。”
“不,你听的懂!”俞老夫人心中有些郁气,“如今你父亲焦头烂额,朝不保夕,你作为她的女儿,难道不该出手相助吗?”
俞眠闻言神色微动,却仍旧笑道,“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父亲遵纪守法便可高枕无忧,听祖母的意思,父亲可是犯了什么大错?”
“你!”俞老夫人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眼泪又掉落下来,“算祖母求你了行吗?”
俞眠轻轻摇头,“祖母莫说这话,前朝什么事情孙女根本不知。自打我怀有身孕,王爷便不与孙女说那些事了,况且这些时日王爷根本不在家,所以孙女也无能为力。”
看着她一派平淡似乎什么都与她无关的样子,俞老夫人眼睛微眯,神色难看,“那你是不打算帮忙了。”
俞眠轻笑,“不是不帮忙,而是孙女帮不了。”
俞老夫人盯着她,企图想将她盯出个窟窿来,“我自问以前待你不薄,到头来却换来这样的结局,罢了。”
她摇摇头道,“就当养了白眼狼了。”
俞眠心里毫无波澜,“祖母可留下用饭?”
俞老夫人一顿,这是撵人了?
俞老夫人脊背挺直,恢复成老夫人该有的姿态,看着她道,“我虽想不明白你为何这般恨俞家,但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一个女人没有娘家的扶持是走不长久的。”
“是吗?”俞眠轻笑,“一个快要倒塌的娘家,就算立住了又能如何?”
她一句话说的俞老夫人心噗通噗通直跳,她尖声道,“你想做什么?”
俞眠挑眉,“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不会去做。反派只要自己作死就够了。痛打落水狗的事儿我还不怎么稀罕。祖母走好。”
“请你记住这句话!”俞老夫人觉得再待下去能把自己气死,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往外头走去。
俞眠站在原地看着老夫人走了,脸上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俞老夫人看似无辜,可当年纵容了俞奎山的难道不是她?
这些年她眼睁睁看着蔡玲珑被关在外宅煎熬,可有一日后悔过?
不,她不会后悔。儿子和外甥女比起来,当然是儿子重要了。甚至自她进门都没有问过一句蔡玲珑的事,却只想以俞家对她的养育之恩让她出手相助。
凭什么?
俞眠抿了抿唇,“去湖边逛逛去。”
此时已经临近三月,想到去年这时候她正跟着李氏母女去大成寺上香呢。
短短一年过去,竟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如愿进了厉王府,成了厉王手里心里的娇娇,而当初残害她们母女的人也渐渐有了该有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