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乔没有听到顾宁雪的心声，可见她这会儿心里什么都没想，又或者是情绪太多了无法用言语去表达。
但她没有回头，“车来了。”她拦了一辆出租车。
段星词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顾宁雪，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看起来有点可怜。
可一切也比不过江乔冷漠的脸旁。
段星词……
段星词……
顾宁雪目视出租车离去，心里默默念出这个少年的名字，她茫然了起来。
段星词，她是记得的。
甚至印象非常深刻。
前世江乔跳楼自杀的那一天，她从高楼坠落，血液纷飞，江潮跪在尸体旁直接崩溃，一直抓着江乔的手捂着脑袋大叫，手背青筋都爆起了。
陷入了自我的世界无法自拔。
顾宁雪手都在颤抖，打了120电话，虽然知道这可能一点用也没有，但除此之外她别无做法，她通知了所有人，腿酸软无力差点跌坐在江乔的尸体旁。
她看到江乔的双目睁着直视前方，脸颊上沾的有她自己的鲜血，哪个角度好像在看着顾宁雪一样。
她差点尖叫出声。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那个少年气喘吁吁的奔跑而来，或许对江乔来说，他好像迟到了。
他叫段星词。
他看到了江乔，与她隔着十米之远。
他好似无法相信，来回在原地踱步，始终无法相信江乔就这么直接跳了下来。
后来，江乔睁着的眼睛，是段星词跪在尸体旁为她拂去闭上的，他托起她无力的身体，抱了很久很久。
段星词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
江家曾被段家折磨，被逼迫交出江乔的遗物。江乔的骨灰都不在江家，江潮为此跟段星词起过争执差点打起来。
江潮不同意把江乔的骨灰交给段星词。
段星词当时冷笑一声，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不想看到你。”
就是这么一句话。
江潮说不出话，他放手了。
江乔的葬礼，段星词没有去，顾宁雪听说他带着江乔的骨灰飞去了英国，应该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至于之后他又干了什么，顾宁雪无法知道。
因为她也重生了。
段星词那么喜欢江乔，他是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的。
这一点顾宁雪放心，所以她没有追上去。
在江乔校门口待了会儿，顾宁雪去了医院。
江潮脖子上的东西已经摘掉，脸上的伤好了很多，可以说话了。
“怎么样？”他看到顾宁雪，眼睛一亮。
“她走了，跟段星词一起。”
“段星词？”江潮嘴边的表情顿住。
“就是，把乔乔骨灰带走的那个人，他叫段星词，你不记得了吗？”顾宁雪深吸了一口气，问。
“他不就是你们学校的吗？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一直都在装傻啊，江潮。”顾宁雪看向江潮。
段星词显然不是第一天跟江乔上学放学一起的，甚至论坛上很早之前也都有两个人的绯闻，可是为什么江潮从来不提这件事情，甚至还一副不认识段星词的模样？
江潮沉默下来，许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后，江潮才说话：“我不知道啊。”他语气特别自然，如果不是他眼眸中那片死寂一般的平静的话，顾宁雪都要相信了。
“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这道声音，伴随着顾宁雪把水杯摔倒地上，发出的清脆声音融合在一起。
又是死寂。
谁都没说话，空气中有顾宁雪喘气的声音。
足足有三分钟。
江潮的声音很轻，“我觉得我死了，她应该会挺高兴的。”
“你死了，你只顾着自己痛快吗？！！”顾宁雪站起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都不想想乔乔吗？”
“你觉得你这个心理状态都这样了，那乔乔能好到哪里去？”
“她高三毕业跳楼自杀的！她自杀的！万一这一次，她还是会跳楼自杀呢？”
“你是她哥哥啊，江潮。”
“江潮！”
江潮被顾宁雪骂的一脸恍惚，良久后揉了揉脸：“你说得对。”他试图打起精神。
“你刚才去找她，她说什么了吗？”江潮问顾宁雪。
顾宁雪摇头，见江潮打起精神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坐在椅子上：“没有，她只是看了我一眼。”
“她不跟我说话。”顾宁雪低垂下眼睛，叹了口气。
“好感度忽然降低的原因也……？”江潮继续问。
“嗯。”顾宁雪点头。
脑内系统保持沉默已经很多天了，始终没有暴露江乔好感度骤降的原因。
“你还在意好感度吗？”顾宁雪反问江潮。
“在意，为什么不在意。”江潮看向顾宁雪，“好感度的提升或者降低，不是能最直观体现她心理状态的吗？”
顾宁雪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仍然只把乔乔当个任务。”
江潮没有马上说话。
“能让一个人焕发生机的方法是什么？”江潮无不惘然的自言自语。
“恋爱。”顾宁雪想到了一个答案。
江潮愣了一下，“恋爱？”他怀疑这个答案的合理性。
“就目前而言，对乔乔来说没有更好的选择，学习你也帮不上她，还是说你能很有钱带她周游世界？”
“……”江潮无语了一下。
“恋爱有什么好的。”江潮自言自语，在地上抱怨。或许是不解，也或许是猜测。总之他没恋爱过，所以并不知道它的魅力。
“我要尽快出院。”总之，江潮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你的手要紧吗？”顾宁雪看了看江潮还在打着石膏的手，“医生说石膏起码要打四到六周，你这才一周而已。”
“没事。”江潮没说什么。
“对了，谢峥那边……”顾宁雪迟疑片刻。
“没事，他不会计较。”江潮下床，其实腿还是有点疼，但不像前几天那样动一动都剧烈的痛，“打架前我们约定过了，不计后果。”
“那谢家这几天还——”顾宁雪叹了口气，“你要去看看他吗？”
江潮转过头，无不讽刺：“看个屁，老子恨不得弄死他。”
“他到底说了什么？”顾宁雪好奇。
“他说他要追江乔。”
“……！那挺好的。”
“哈？挺好的？”
“我是说，弄死挺好的。”顾宁雪补充。
江潮闻言多看了一眼顾宁雪，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只是忽然发现，我跟江乔之间存在很多很多问题。”他道：“我们一点也不像是兄妹。”
“是呢。”顾宁雪赞同。
“我想去美国一趟。”江潮忽的提出这个问题。
“找你妈？”顾宁雪犹豫着问。
“嗯。”江潮嗯了一声。
“你这是执念吗？其实我跟江乔都没有骗你，说实话，我妈不是小三，我从没有见过你妈妈，你爸是跟你妈离婚之后才跟我妈认识的。”
“我妈不屑于做小三的。”
江潮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久之后，他才有声音，“无论是为我，还是为江乔，我都需要去要一个结果。”
“江乔提起她的态度很奇怪，我在想，或许这几年期间，江乔是见过她的。”
“见过？”顾宁雪觉得奇怪，“那好吧。”她答应了下来。
“你那是什么语气，我可没争取你同意啊，就是跟你说一声，别到时候给我说漏嘴了。”江乔瞥视顾宁雪。
顾宁雪：“？？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好过。”江潮语气闲闲的。
“……”顾宁雪白了他一眼。
江潮出院，正好是五月初。
住院住了一个半星期，在凛城一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江乔是在晚上八点半看到江潮回家的。
他可怜的在脖子上挂着固定手的石膏，走路一瘸一拐被顾宁雪扶着进了家门。
彼时江乔手里拿这个刚洗干净的苹果，耳朵里带着念着英语单词的耳机，她看了一眼。
杨彤嘴里嘱咐着：“哎，抬脚，好回来了，快去沙发上歇着，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点。”
江潮眼睛一直放在江乔身上，“都行。”随便敷衍了一句杨彤。
江剑彬看他伤着，也没说什么重话，只说，“跟你阿姨礼貌点。”
江潮没搭理他。
江乔把苹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抬脚上楼梯，一句话都没打算跟江潮说。
“江乔。”
江潮在沙发上坐着喊江乔。
江乔脚步不停，就当没听见。
“江乔，你哥喊你呢，你这么多天也不说去医院看看他，现在还带着个耳机？”江剑彬声音很大，带着一股浓浓的不悦。
江乔还没说话，江潮的声音就插进来了：“我跟我妹妹说话您别插话，烦死了！”
【这人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保持沉默不行吗！啊！！】
江剑彬被江潮气个要死。
江乔新奇了一下，这个新奇不是对父子俩的争吵新奇，而是对读心术的新奇，她一周以来，今天才头一次确信，自己好像真的有读心术。
跟顾宁雪的内敛不同，江潮的心里话可多了，就这么一会儿，那话就跟弹幕似的哔哔拉拉不断往上冒。
【哎哟我他妈……这腿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江乔不会看不起我吧。】
【妈的烦死。】
【……还在生气吗？】
“江乔……”江潮干咳了一声，“你吃饭了吗？”他问。
江乔回头看了一眼江潮，又咬了一口苹果，平静的回头继续上楼梯，很快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江潮也不气馁，心里自言自语：没事，这多正常。
下一秒，江乔的声音出现了，“对了，爸，我想办住宿。”
江潮一怔，抬头看去，江乔站在转角处，姿态是一副‘想到了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的模样，很是随意，可说出来的话让他惊讶：“住宿？！”
江剑彬蹙眉，“为什么，学校离家这么近，办什么住宿？”
江乔露出一抹微笑，“想在学校跟着大家一起读晚自习，在家里没心思读书，而且学校氛围比较好。”
这个理由用得好，江剑彬还真的思考了片刻，“好啊。”
“爸！”江潮急了，张口就来：“那我也住——”
“你别想，你屁都不学，别想浪费老子的钱。”江剑彬拍了江潮一脑袋瓜子，“你连自习都不上，老老实实给我放学回家吧！”
【乔乔住宿，平时就更见不到了。】
这是顾宁雪的声音。
江乔看了一眼顾宁雪，她正抿着唇看着她，但她没有说话，不像江潮一样急得跳脚。
【乔乔……】
这声音难过又迷茫，最后归于无奈。
江乔听到这句心声脚步顿了顿，复而抬脚继续走，回到房间后她把门反锁，继续写卷子。
段星词的电话适时打进来，江乔接通道：“继续。”
段星词的声音从语音那端传递过来，“课本第32页。”
“好，我翻到了。”江乔应了一声，笔帽顶了顶下巴，浏览着书页上写的知识点。
段星词给江乔讲了一会儿题目，到九点半的功夫，顾宁雪在门外敲门，江乔去开门，看到她端着一杯热牛奶，“还在学习吗？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我也可以给你讲题。”
“不用，谢谢牛奶。”江乔礼貌的接过牛奶，“下次不必了，我想喝自己会准备。”语气是无比疏远的，堪比陌生人，甚至带着一分客气。
从前江乔就算不搭理她，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顾宁雪眉宇间带着尴尬，“好。”
她想到，最开始搬进这个家时，江乔也曾这般讨好过她，晚上送牛奶，早上说早安，也会试着叫她姐姐，企图与她亲密。
可是当时的她呢？
用的正是江乔此时此刻的语气，说着淡淡客气拒绝的语气。
“那个，周末有空吗，我想约你逛个街。”顾宁雪端起态度。
江乔微笑，“抱歉，可能没有时间。”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毫不客气的问她还有事吗她要关门了，而是微笑着看她暗示她什么时候离开。
顾宁雪简直无地自容，她局促了两秒，“哦，哦好。”
“那……那没什么事情了。”
江乔正要关门，江潮从楼梯上上来，他靠在墙上，看到江乔和顾宁雪还怔愣了一瞬，紧接着他立马开口：“妹妹，你别住宿好不好，我可以每天接送你放学，在家里也不会打扰你学习的。”
江乔还是那副客气的脸，“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语罢她就关上了门。
江潮丧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先回去休息吧。”是顾宁雪提醒的声音。
“我根本睡不着。”江潮回答。
